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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叫韩先生跟着吧。”初桃收拾好东西,又安排好了车马。
秦歌本说“不必”,但起身的时候有些头晕,便应下了。
“我让你把药给韩先生研究研究再制些,你可知会韩先生了?”秦歌服了两颗少年游,拿着轻飘飘的药瓶总觉得不安定。
看着秦歌习惯性要往自己袖中放,初桃一把夺过来,“郡主,白医官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您停药。”
秦歌手中一空也不恼,“知道了,现在不是吃的少了嘛。”秦歌见初桃还要啰嗦,忙制止她,“好了好了,快走吧。”
秦歌刚走到二门,秦晓好似经过似的,“郡主是要出门吗?”
秦歌淡淡“嗯”了一声,虽说是本家,但毕竟不是自己家中,要出门免不了处处打点,秦晓佯装偶遇的手段确实不高。
秦晓的确是故意在此等候的,若是能得秦歌一点庇护,那自己的日子要好过的多,也不必处处看大夫人的脸色。
“郡主刚到长华,不如秦晓为您做个向导……”
“郡主妆安。”不知秦娇何时来了,她穿着件樱桃红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尊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耳侧垂下一对拇指那么大的珍珠耳坠,显得耳垂圆润可爱。
“我听下人说郡主要出门,想着长华毕竟比锦州风紧,特意来给郡主送一件披风,这披风上的白狐毛领是家兄秦朗亲自猎的,还请郡主笑纳。”
“二姑娘有心了。”秦歌敷衍一句,示意初桃收下。
“四妹妹,别挡着郡主出行,回去吧。”秦娇挡在秦歌与秦晓之间。
秦歌懒得管她们,自顾出门去了。
秦晓忿忿地瞪着秦娇,“二姐为何处处阻拦我?”
秦娇只轻蔑地扫了秦晓一眼,嗤笑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秦歌上了马车,虽不似素日宽敞,但也很可以了,马车内一方小桌,摆着茶水点心。
“郡主,这披风怎么处理?”初桃给秦歌倒了一杯热茶暖手。
“狐领沾杀戮,路上若有乞儿,便给了他去吧。”秦歌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刚出了城,马车忽的有些颠簸,秦歌睁开眼,初桃正撩开帘子问车夫情况。
“车内可是秦歌堂姐?”初桃抬头望去,是族长家的大公子秦朗,一身宝蓝的衫子,穿的像脑满肠肥的员外郎一样。
好没规矩,初桃暗想,面上仍是笑意,“原来是大公子,初桃给您请安了。”
秦朗扫了一眼初桃,“这不是表姐身边的桃姑娘嘛,果然水灵。”
初桃忍住厌恶,“大公子可否让让路……”
话音未落,两边跃出一伙子黑衣人,秦朗眸光大亮,抑扬顿挫道:“哪来的贼人,也敢劫掠当今昭和郡主的车架,真当我们长华秦氏是好招惹的吗?”
“蠢货。”秦歌低声骂了一句,随后靠着车壁又阖上了眼。
秦朗在外演的起劲,看着一地“残兵败将”洋洋得意,不禁沉醉与自己的骁勇,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己在沙场孤身匹马,横扫敌军十万精锐的场景了,随从却把他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想象中拉了出来。
秦朗回头狠狠剜了随从一眼,随从朝着马车努了努嘴,秦朗这才注意到秦歌压根没看见,照理来说,秦歌不应该站在马车边一脸崇拜敬仰地看着自己吗?
秦朗清了清嗓子,马车非常安静,只有车夫坐在那傻呵呵的笑,秦朗又清了清嗓子,“堂姐别怕,贼人已经被我都打跑了。”
“那便出发吧。”马车里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至于车里的人,连一根发丝儿都没露面。
“堂姐,堂姐,”秦朗忙骑着马到马车边,“山路难行,又有贼人出没,不若我与堂姐同行吧。”
“大公子的意思是长华治安不好?”未等秦朗说话,秦歌继续说道,“那我得好好向陛下禀报一下了,国公故里,军机要地,吾的车架好端端的走在官道上,竟有歹人行凶,真是没了王法!”
秦朗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结结巴巴解释不清楚。
“大公子还有事吗?若无事,还请让开。”
越过秦朗,“一家子蠢货。”秦歌淡淡道。
马车停在山脚,初桃扶着秦歌下了车,眼前是不见尽头的台阶。台阶上是零星几个香客,皆是一脸踌躇满志。
秦歌走了一刻,眼前仍是不见尽头的台阶,香客越发少了,皆是一脸疲色。
秦歌深吸一口气,“一共有多少阶?”
车夫答道:“一共是一万零一阶,高僧说了,只有内心虔诚的人才能入内礼佛呢。”
秦歌捏了捏初桃的手,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没过多久,秦歌就撑着初桃停在半山腰气喘吁吁,“还,还有多少?”
车夫精神倒好,这会还笑着回答:“我替贵人数着呢,只剩六千多了。”
秦歌听后只觉眼前一黑,恨不得栽倒在地上,看看初桃,额头上也是细汗。
秦歌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恶心,喉咙淡淡的腥甜,抬了抬腿差点没踩到台阶。
又过了一个时辰,秦歌终于到了寺院前,几个年轻的小和尚站在门口,面前一张痕迹斑驳的木桌,一看就用了很多年了,一个大缸,几个小和尚给上来的每个人送上一碗热汤,虽不知是什么汤,但喝过之后确实觉得手脚没那么酸软无力了。
秦歌抬头去看寺院,古朴无华的大门大开着,青砖灰瓦,瞧着不过是几件草舍,好似还没有秦府大。门上一个灰扑扑的匾额,上书“白寺”二字,强劲有力,当属名家之笔。
门口有一尊石菩萨,面容已经模糊了,但不知为何,那模糊的面容更让人觉得慈悲、安定。
入得门去道路两侧有两列大缸,虽是三月里,缸里亭亭浮着白莲花。
略行几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人高的香炉,壁上是舍身饲鹰的纹样,还有一句梵语,车夫热心解释,说那是“众生皆可贵”的意思。往来香客皆到香炉前驻足,极为虔诚地叩拜,还有几人垫着脚把自己的香插进去。
秦歌也随着拜了拜,浓郁的烟呛的秦歌一阵咳嗽。
越过香炉便是大殿了,殿内一具高达屋顶的石佛,身披五色绸缎,华彩照人。
“殿中供的怎么是石佛?”
“这也是高僧的意思,高僧说石佛、金佛本无不同,心中有佛,石佛也是金佛,心中无佛,金佛也是石佛。”车夫答道。
殿内香客不多,三个人跪在打着补丁的蒲团上,左边的人是个媪妇,头发用布巾包起,插戴着一支木簪,穿着藏蓝色的粗布短褐,鞋底略有尘土,一看便是新鞋,一双手如干枯的树干一样粗糙,像是做惯了重活一样食指不得伸直。她双腿略微分开,腰背佝偻,跪在蒲团上诚心祈求,良久才接连磕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中间的人是个年轻的妇人,穿着一件灰白的麻裙,头上戴着白花,脸上有伤,一脸戚戚之色。她跪的时间最久,不知是求些什么。
最右边的是个年轻姑娘,穿着件蓝色的衣裙,头上带着几朵珠花,看起来心情不错,她双手合十低语了几句,小脸一红便低着头离开了。
秦歌鲜少来寺院,看得有些新奇。
“你去问问,这都是发生什么了?”
马夫热络答道,“不用问,小的都知道。”
“最左边的是左家村的王婆,他儿子进京赶考去了,她日日都来求佛祖保佑她儿子一路平安,恩科高中;中间的是赵娘子,上个月他和她相公一起到县里赶大集,回来的路上车散了架,她相公摔到沟里断了腿,花光了家里的银子又落下了残疾,他相公不忍拖累赵娘子,一头撞死了,就剩下赵娘子一个了,她白日做完活就到这来祈求她相公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别再受苦;最右边的陈家闺女,刚定了亲,应该是祈求夫妻和顺吧。”
秦歌点点头,示意初桃看赏。
初桃从荷包取出一小把金瓜子给了马夫,马夫双手接过,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跪在地上连连道谢,倒是把秦歌吓着了。
秦歌叫了多声,马夫才起来,随后一脸羞赧地问秦歌,“贵人,能不能也给我一个你们那样的袋儿,这样精细的东西,搁老汉身上怕掉了。”
初桃从腰间解下一个搁香饵的,马夫千恩万谢地双手接过,“喷香,屋头婆娘见了不定多高兴呢。”马夫小心把那几颗金瓜子放进荷包,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走不了几步就要摸一摸,一摸就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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