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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对了!
许衡心中一松。
如何判断?根据的,就是克罗里茨具象化的灵魂,他在迷茫,他在寻找,他在沉沦。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很可能,就是他想要一个真理。
回忆克罗里茨说过的话——“如果当时你回答不上来,我就可以利用疑问,影响你的神智……”
这给了许衡灵感。
一个会利用他人对问题的疑问,作为入侵手段的人,那么在思想上,一定也要自我完善,克罗里茨在很多问题上,必然有自己的深耕。
那么他又说自己无法再进一步,哪怕是得到了朱莉的传承,比之克罗里茨觉得自己不可能研发出新东西,许衡更愿意相信,他是在属于自己的思想问题上,出现了无法自证的缺漏。
就好像一个大半辈子研究传统物理的科学家,发现了双缝干涉实验里出现的量子纠缠现象一样。
怀疑人生,怀疑学问,怀疑世界。
这才会是一个魔法师很大程度上停滞不前,失去信心的最大可能——某种程度上,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和原世界的科学家,没有太大的区别。
见缝插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抓住主要矛盾,探寻问题的根本,永远是许衡的利器。
或许大家会好奇,这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独特能力?那就得去他的前世寻找答案了,不过目前不急,暂且不急。
还是看看许衡如何解决当前的危机吧!
“哈哈,许老板,看来,我还是小看您了。”克罗里茨靠近许衡,抬手抬起了许衡的下巴,一双幽深的眼睛,仿佛要把许衡洞穿,“真理?这世界真的存在亘古不变的真理吗?”
“真理,几时又是亘古不变?每个时代,甚至于每个人,没有条件和约束,真理都不可能成立,但一旦成立,就可以在一格之内,亘古不变。”许衡不闪躲,对上克罗里茨的压迫,直言道。
进入状态了,见许衡的思维已经进入了某种特有的模式,克罗里茨眉毛一挑。
“好好好,好一个一格之内!虽然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我在逃避,那就让我们辩论一下,什么才是真理!”克罗里茨松开许衡,但面对,松开的左手却向后一挥。
“啊……咳咳!”在克罗里茨身后还没缓过来的克拉拉当即被虚空无形的力量,给抬升到了空中,随着克罗里茨手一移动,克拉拉被移到他和许衡之间。
克拉拉斜眼看着许衡,想说话,但无法开口。
“你要干嘛!”许衡见克罗里茨又开始动其他人,立刻激动地问道。“不要动其他人!”
“别急啊,许老板,既然你掀起了这场辩论,我们不应该,下注点筹码吗?”克罗里茨残忍地笑。
突然,克罗里茨手微动,克拉拉的眉心浑然闪出一道金光,光之耀眼,瞬间将整个餐厅淹没,仿佛引爆了一个闪光弹。
等许衡再睁眼,发现四周的一切都改变了,无边无际,无影无形,连克拉拉都消失了,只有一片空白,而他和跟前的克罗里茨正悬浮在空中。
“幻术!”朱莉语气不定。
“幻术?不,我不屑于弄虚造假的东西,这里是那位金发女士的精神海,我们之间的辩论,会以各种投射的方式,展现这里,如果你不能辩倒我,我无法保证我的言论,会对她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影响。”克罗里茨负手而立,自信且自傲地看着许衡,说道。
“该死!你大可以进入我的精神海!不要对克拉拉出手!”许衡真的怒了,大声喊道。
“不,许衡,他忌惮你,因为你帮薇薇安胜了我……克罗里茨,你未免太谨慎了吧?区区一个四阶恶魔,让你害怕成这样吗?”朱莉调侃着。
“哼哼,多说无益,还是让我们直接开始吧!”克罗里茨毫不理会朱莉的试探和激将,大手一挥,正色道。
随即周围空白的空间发生了变化,一个个影像开始浮现,许衡感到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还有那种强烈的灌注感。
仿佛克罗里茨的精神变化,还有思维,正在如潮水一般,灌入自己的脑海……
……
“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凄惨的哭喊响彻天际,空中苍茫的飘雪,好似道不尽的冤情。
在一个半人马部落中,用干草和石块搭建的简单草房前——草房被雪盖的严严实实,这样的房子,冷风可随意侵袭,毫无一丝保暖的效用——一个男性半人马战士,正撕心裂肺地痛哭着。
他的怀里,是已经被冻的僵硬的女性半人马,这是她的妻子,死前,她还维持着慈祥的微笑,紧紧抱着手中刚刚出生的孩子,似乎想尽量用体温去捂热他。
但是换来的结果却是一尸两命。
周围围观的半人马们,没有人一个人上去劝阻,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这个百年一遇的极寒之冬,如天上落不尽的雪花般常见。
只是有惨和更惨的区别。
“塔莉!你快睁眼!看看我!我已经为你打猎回来啦!你看!雪兔!是雪兔!塔莉啊!”半人马战士无法接受现实,疯狂大喊着,还从手边拿出一只白毛兔子,试着展示给他的妻子。
可一只雪兔,就已经是他们外出接连十几日狩猎,找到的食物的四分之一了,然而完全不可能满足一只怀孕后半人马的餐食。
很多在场的半人马甚至麻木地想着:幸好在他回来前,就已经死了,不然在他眼前慢慢死去,恐怕他精神会崩溃吧,现在这个结果,兔子还能分给有需要的人。
如果不是他们自身的种族优势,在外高强度地捕猎加少量的进食,很可能早就死在路上了。
“科迪,接受现实吧,猎物还需要分给有需要的人。”一只年迈一点的半人马终于是看不下去了,要上来安慰的同时,拿走猎物。
“不!猎物是我的!我的!是给塔莉的!你们!你们谁都不能拿走!不能!”科迪见有人上前,当即抄起斧头劈了过去,血红的眼睛中透露着疯狂。
“不!科迪!你不能!”年迈的半人马立刻退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然而下一秒,他就像见鬼了一样,大声呵斥道:“不!不要!”
“咔嚓”一声,鲜血喷溅,叫科迪的半人马倒在雪地上,洋洋洒洒的雪雾被血柱给染红,一把斧头已经从后边砍在了他的头上。
“他已经疯了,现在部落里养不了一个疯子……趁热吧,兄弟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活下去,还有他的妻子和那个没成形的孩子,烤一烤,也许还能吃。”一个语气平淡的半人马不知何时,在科迪发疯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身后,做完偷袭的事情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上前去要捡起插在科迪脑袋上的斧子。
“你个混蛋!疯子!”年迈的半人马立刻冲了上来,将那偷袭的人马扑倒,上去就开始向他砸拳。
“不,我不是疯子,这个世界,才是……”那个人马被打到地上,没有还手,只是挨着拳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看,兄弟们吃的多香……”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伴随着人马的嘲讽声,让年迈的人马想到什么似的,恐惧的颤抖起来。
当他缓缓的转过头去,竟然看到方才还在围观的半人马,已经围上了死去的人马一家的尸体,拿出身上锋利的武器,开始对着尸体们开躺皮肚,肢解的四分五裂,而后大快朵颐,满口鲜血,有甚者直接趴了下去,宛如一只原始的野兽。
“啊!啊!啊啊啊啊啊!神啊!为什么!神啊!对我们兽人族,如此残忍!”年迈的半人马流下了难以控制的泪水,无助地呐喊,世间的不公。
而这看似危人耸听的悲剧,其实只是那场极寒带给兽人们伤害的冰山一角。
松散的部落制,各自为战的不团结,当面对天然灾害时,就注定会遭受到生存的危机。
大部落尚可靠春夏的藏食过冬,但是也必然会死上好几个老弱病残或者孩童。
而中小型部落,同类相食,甚至侵略其他部落,以来吞食其他兽人族的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树皮啃光了,猎物杀光了,哪怕是兽人,都要吃干抹净。
剩下的选择,只有侵略其他类人族了,但是冬雪之下,储备本就少,又是一盘散沙,先不谈能不能组织成一支军队,或者拥有足够的军用储备,就是让两个部落联合在一起,抱团取暖都做不到。
因为吃兽人,已经让彼此有了防备,这么下去,可能寒冬一过,兽人的几个族裔都会灭绝。
而当时刚刚成为半神的我,就来到了北部,这样一个惨剧正在上演的地方。
这里的文化、文明与教育,都已经在生存危机前,不复存在,没有人会伸出援手,哪怕那些有先见之明,有大量储备的部落,也一样。
甚至于,他们还在极寒之冬没到来前,故意发动了大型战争,来剿灭周边部落和从属部落,直接强行霸占资源。
不说兽人外征,就是他们自己内部,都无法形成一股绳。
于是,我看着西部还在安心生活的人类,南部全无危机意识的精灵,东部贪婪的矮人,我做出了一件,让我后悔至今的选择。
我与大型部落的兽人们合作,对所有部落进行精神引导,让他们可以接受安排,接受合作,组成统一的集体。
没错集体,兽人半神们伪善地告诉我,他们想让兽人族存续,只有把他们团结起来,才能共同分配资源,度过寒冬。
他们如何欺骗了一位精神系半神呢?因为他们也的确没有谎言,的确团结了,也分配了资源,但从未说过是以何种方式,来达到后续。
他们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我,骗过了太依赖于精神魔法的我。
后来,他们发动了战争,但是他们告诉我,粮食不够了,这是必须的,好似是临时起意,现在回想,不过是早有预谋。
而我却再次相信,他们没有任何虚心在我眼前表现,或许他们觉得这是必须的,又或许只将我当作工具。
但是我凭借着底线的良知,和他们约定,不能让杀死无辜人民。
他们欣然答应,但其实,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我输了,输的很彻底,诚然,哪怕是精神系魔法师,也不过是魔法师(科学家),我们的根本,还是相信我们的理智和发现,最终会败给感性的人性。
我们将人心拆分成一个个机械,但是忘记了创造新机器,也需要灵感和感受。
后面的事情,你们已然从史书上知道,我的一个举动,引发了全大陆的战争,而这一切的出发点,却是我的善意。
当我想收回精神引导,一切都晚了,兽人享受了战争带来的利益,再也无法收手,他们对于其他种族的仇恨,对于世界的仇恨,比恶魔的恶意还要来的纯粹而深远。
没有杀死的无辜人民,四散而逃,惶恐的他们带来的怯懦,影响了整个人类世界,更带来了财政和治安的压力。
他们如瘟疫一般,帮助着兽人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国家,入侵了一处又一处富饶的土地。
当我看到兽人在新的乐土上露出笑容,流下激动的眼泪,战士们光荣归家,能和妻儿体面地活着。
还有人类们痛哭流涕,百无一家得归,而凯恩帝国又如此无能懦弱的时候,如此反差,我又是何种感受?
兽人真的不勤劳吗?他们真的想发动战争吗?不,他们只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我试问,凭什么这个悲惨的种族就起源于北方?终年必然遭受一次寒冬?
凭什么精灵就能在南方享受全年的阳光,全季节的瓜果?
我不知道,只能归于这个世界的残忍。
我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看着眼前我一手造成的全大陆的史诗战争,我的双手沾满鲜血。
但同时,我也创造出了我独特的派系——操纵系,没错,与时空魔女一样,我找到了可能登向神只的道路。
我想要操纵现实,操纵时间,让它改变,让它倒转,我要纠正我的错误,但是不能,为时已晚。
在精神海中,我观察,我推演,我操纵变化,我知道,就算回到了战争发动之前,也改变不了什么。
只是战争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进程。
因为兽人的悲催境遇,矮人还是会发动进攻,虽然不是全面的入侵,而就像压死骆驼的稻草,兽人们最终还是会进攻西部,冒死冲过山脉,因为这其实是当年唯一一条,能绕过人类法眼的山脉。
而傲慢的人类注定会失守。
更深入一步讲,兽人半神们已经野心勃勃地准备好了一切,等待矮人的进攻,统一军心,绕过山脉。
也就是说无论我如何操纵,我既不能看着兽人白白死去,也不能阻止最终都要发生的战争。
或者说从极寒来临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命中注定了吗?无论如何选择,都不可能达到一个好的结果。
战争的号角早在发生前,就已经吹响。
就好像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自然规律,苹果永远会从树上落下,寒冬一定会来临,这场战争注定会发生一样。
似乎,也无关我的对错,但是,我的登神之路也因此破灭了。
操纵?我能操纵什么?我甚至连我自己都无法操纵,我的意识,我的思想,不过是注定的,不是因为我是我,而是这个世界造就了我。
就连我的操纵,也无法脱离这个世界,每一步每一个念头,都是宿命,都是这个世界必然会出现的,我们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个世界是一团巨大的,远转的规律,我们不过是规律的表象,我们,不过是被世界操纵的傀儡。
成神?那又怎么样?我们只是棋子,应该成为神的,终将成为,不可成为的,终将不可成为。
我们的身份,我们的人生,我们的一切,都是虚无的,被注定的,就与圈中的猪猡,只不过我们是世界的猪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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