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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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阚明瑞回过神，见白皓修的脸色惨白，瞳孔也是涣散的，显然受伤不轻。他心下懊悔，没能趁狼柯受创的时候结果了他。

白皓修缓过来，凝望着天上，有一头虚兽僵硬地发出“咔咔咔”的诡异声响，表面结出了一层霜，然后“碰”得一声爆碎，身体碎片落下来，然后狼柯的身影从残骸中飞出，马上又钻进旁边一头虚兽体内。

——莫非是靠这种方式恢复？

阚明瑞攥紧刀柄要去追，白皓修拉住他，摇了摇头，还是找那只吞了崩玉的虚兽。

——普通虚兽应该扛不住进化的压力吧？

这时，一道蟒蛇状的影子从天而降，“砰”得一声砸在了不远处。

“是那个。”白皓修说着站起来。

阚明瑞忙跑出去，赶到那虚兽跟前，恶心得一脸菜色，正要剖了它，白皓修跟过来了，蹲下去查看。

“你干嘛？”阚明瑞有点怵。

只见魂合体的假面嘴裂大张，叫声刺耳，但它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身子也似乎开始缩短，浓稠的尸液将整个身体染得漆黑，已经看不到鳞片和青灰的底色。随着“咔咔”的一阵异响，白皓修骇然变色，是那魂合体的假面迸出裂缝！

阚明瑞只得抬头去找狼柯，而白皓修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怪物看。

裂缝越来越密集，如凌乱的蛛网，然后假面变成碎渣，于眼洞附近开始脱落！而怪物眼洞中的红光渐渐褪去，它的声音还是凌乱，可渐渐地有一道男性声线脱颖而出！变得异常清晰，令人毛骨悚然。

“核心置换……”白皓修倒吸一口凉气，满脸发麻。

此时乌云满布的天空越来越黑，连骤起的狂风都像是黑色的。城外余留的大片黑灵子使得凛冬骤降，平原上寒风凛冽，霜华满地。阚明瑞数到狼柯已经撕碎了七头虚兽，急得有点火烧眉毛，白皓修却还在研究怪东西。

这时那怪物的体长已经缩短到不愈一丈，头部以下的部位变得宽了一些，浑似一个人类的肩膀！只不过没有双臂，假面崩裂了一小半。

白皓修也等不及了，抠住假面边缘，狠狠一撕！

“啊——！”虚兽身子反折，惨叫声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白皓修和阚明瑞都是难耐地往边上一躲，见那怪物面部血肉模糊，不断有黑色的尸液喷洒出来。

它的身子剧烈地抽搐着，但变异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尾部越来越短，“肩膀”则越来越宽，面部的尸液被皮肤吸收，而那道诡异的男性声线更加明显了。

无面者是由激发了核心的虚兽演变而来的……白皓修想，那融蛊集成核心，效果是不是跟此时的崩玉如出一辙？只不过崩玉效果更强，不需要再吸收其他虚兽的魂魄，一次就能把核心激发出来！

那这核心到底是什么呢？

虚兽是无数冤魂的集合体，那莫非，崩玉和融蛊一样，也是将虚兽体内最强大，最完整的魂魄碎片挑选出来？

——那是，“谁”的亡魂？

白皓修想到蒂依然、乌唳、狼柯，所有与他交手的无面者，遍体生寒。自己面对这些人形怪物的时候，莫非真正面对的是几千年前死去的人？

他们的灵魂飘向虚圈，却发现那并不是黄泉彼岸，而是无穷无尽的时间荒漠。于是亡魂并没有得到超度，也无法进入轮回，他们变成了噬人的怪物体内的一份子，突然某一天，被一群妄想改变生命规则的人们挑选了出来，被赋予意识和力量，最终堕落成为鬼神，回到人间复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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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合体将面部的尸液吸收到极限时，仍然是血肉模糊，看来单体虚兽魂体量还是太低，结构混乱，崩玉也不足以提供核心变构的全部能量了。

于是那魂合体耗尽力气，瘫倒不动。

白皓修不怕尸毒侵蚀，伸手往那怪物“脸”上摸了摸。那令人浑身发麻的触感之下，他摸到了一张嘴，和两只圆滚滚的眼球。

“……”白皓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找到那怪物“胸腔”的位置掏了进去，在它内部摸索，发现魂合体原本致密而无差别的组织已经分化出了肌肉和腔体，靠近头部的位置还形成了管状的经脉。

最终，他找到崩玉，将之扯出。一阵令人心悸的血肉撕裂之声，其上附着的黑色“血液”缓缓剥落，柔和的光华透出来。只见现在的崩玉和初阶崩玉有点不同，获得虚兽适配性之后，崩玉表面蒙了一层淡淡的紫黑色。

“哎！”阚明瑞突然回头望着西边，“好像是总督那拨人赶回来了？”

白皓修循声望去，站了起来，把崩玉交还给阚明瑞。想他刚才把夜柏嫣送回审判镇，带的人去找青枫他们继续完成任务，自己察觉了无面者，提前过来，现在也不知审判镇如何。

这时瀞和城里一股冲击波荡开，强横到直接吹散了天上的冰霜，两人均是一凛。

那种波动，是噬宴！阚明瑞紧张极了，但没几个弹指，那股直袭灵魂的冲击竟然戛然而止——

“被打断了？”阚明瑞奇道。

白皓修说：“蒲先生。”

突然，头顶第八头虚兽被狼柯震碎，无面者瞪着瀞和城那边，竟顾不得自己力量大损，双腿凌空一蹬，炮弹似的朝那边攒射出去。

白皓修算出他和狼柯之间的距离，取出怀中另一枚崩玉，缩地法再度发动！

阚明瑞都觉得视野扭曲了，再一看，白皓修原地消失——这回的缩地法是将他自己送到了狼柯身后。

狼柯的左半身仍然是冻僵了的，灵压刚恢复四成不到，但他担心隆杰，于是不顾一切地拔高灵压和速度。他心想白皓修受了伤，论速度和耐久必定胜不过自己！

——他想错了。

缩地法的逻辑不是比拼速度，并且它还可以配合乾坤搬运！

风声爆破，狼柯以为自己拉开了和白皓修之间的距离，然而在那一瞬间，眼前万象千山流转，视野由夜的黑转化为琅琊位面的白。

狼柯大骇，一时间怒不可遏，但速度太快刹不住脚，也不知道这半位面小得只有四里直径，于是直接冲到了半位面的边缘地带，又通过边缘规则的传送，他的位置从白皓修身前变成了身后！

白皓修一个转身和狼柯对冲，手中的崩玉打入他胸口。

这一回，狼柯再无可避。

咚！

崩玉破体而入，狼柯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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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无面者浑身僵直，如破口袋一般砸落在地。

白皓修被狼柯冲锋的力道撞飞了，调整身形落地，警惕地观察着。

狼柯被崩玉打中，眼中盛满惊恐，面部肌肉逐步地开始扭曲，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痛苦、不甘、悲伤，种种情绪揉入海啸般的声浪，在这球形的空间中叠加了无数次回声。

“完全生魂转化”模式的崩玉于无面者，便如人类之躯感受尸毒灌流，眼前全是纷飞的彩色光带，随着他挣扎动作，一层层血雾腾起，骇人之极。

狼柯的视听能力被剥夺了，巨大的痛苦之下，意识混沌到了极点，只剩恐惧蓬勃蔓延，使他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不过他尚能记住白皓修就在附近，恨意滔天，涣散的目光凝缩，如电射出，额前一道镀了深蓝边缘的黑色一闪！

噬宴的冲击波如熊熊火海轰然蔓延，弹指间填满整个琅琊！

白皓修惊骇这家伙居然还有余力殊死一搏，本想收回崩玉的，这时却没机会了，忙不迭用骨扳指遁走，一转眼出现在圣炎苍叶郡的半山腰处，冷汗直下。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几道人影飞闪，竟成合围之势！

“……”

——埋伏？

这下白皓修刚刚站稳，悚然间汗毛倒竖，连周围有几人都没数清，白色的灵子洪流自他身下冲出，在空中结成圣光十字！

魂师绝杀，圣域礼赞。

那是蓄力已久的伏击，根本无从闪避了。白皓修的意识海被劈成两半，狂躁的曲魂爆发出求生欲，吞没灵识，一声咆哮震彻天地。野兽混沌的吼叫中放出冰雪交融的极致风暴，和魂师的圣光绞杀在一起，两股白浪扑咬着，荡开扫平一切的冲击波。

白皓修再度使出虚化！灵力潮汐撑开一圈弧形，堪堪挤出个能够施展乾坤搬运的空间，他趁此机会赶紧逃，视野一转又回到琅琊避险。

……

“噗！”白皓修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地，遍体鳞伤，脸上假面碎了一大半， 淋漓的鲜血从断面上涌出，视野被染得血红。

“哈哈哈哈哈……”旁边传来一阵虚弱又猖狂的冷笑，狼柯断断续续地说：“你以为……他们，算不到，锚定点吗？咳，咳咳！”

白皓修懊悔不跌！这下他受伤极重，大量的圣咒因子在体内堆积，无法抵消了，而灵力潮汐过后连曲魂都偃旗息鼓，彻底虚脱，悄无声息。

“呼，呼！”狼柯笑了半天，再也攒不出力气，眼前是一片白光。

但不知什么时候，旁边传来突兀的衣袂摩擦、锁链碰撞之声。

好像不是白皓修……？

狼柯涣散的瞳孔凝缩，想到这半位面里其实还有一个人！不远处的封印台上，乌唳正在撕扯身上的缚神锁。

狼柯惊道：“乌唳？咳！呃……”

他越是激动，说话越是困难。

乌唳打了个哆嗦，原来他是被狼柯之前的噬宴唤醒的。无面者的魂魄虽然不会被强制燃烧，但是也会产生强烈的共鸣，他就好像在睡梦中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浑浑噩噩地醒来了。

乌唳没说话，又是一阵挣扎，缚神锁发出哗哗的声音，惶恐地叫了几声，好像还没找回说话的能力。

狼柯艰难地说：“别慌……他们，他们封不住你经脉……”

乌唳再次愣住。

狼柯等了半天没有回应，隐约猜到了几分，一阵伤感，一阵惘然。他激动的情绪褪去，声音又变得虚弱了，喃喃道：“我是你大哥……不记得了吗？”

乌唳瞪着大大的眼睛，摇头。

狼柯看不见，也只能黯然神伤，慰道：“别怕，你会出去的。”

乌唳天生呆傻，处理信息的速度比较慢，但在这过程中，他渐渐地安静下来。

狼柯气若游丝地说：“你记住，别忙着反抗他们……也不要相信，任何人……

乌唳不明所以：“啊？”

狼柯发出微弱的呻yin，最后说道：“人类不可信，只有我们……我们……只有自己。”他面前的空间骤然扭曲，喷出一大股瘴气，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乌唳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异象，叫道：“啊！那个？”

无人回应他，很快瘴气消散，而狼柯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