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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皇帝要提拔重用悦青也好,调他北上之前先在元月的大朝会上亲近一番再做些嘉奖也罢,都不妨碍算好了让悦青有足够的时间打点好家中大小事,也就是通知悦知风父子的时间一定是比正式的调令更早就会送达的。

莫说季熠,就连谢观南也会做如是想。皇帝无论是作为君王要笼络重臣,或是作为晚辈对悦知风表示敬意,都不可能罔顾这些。所以悦知风在悦青出发前,父子俩不见一面绝不会是皇帝故意在时间上不留余地。

“是老头故意不见的。”季熠站在柜子边上,谢观南每从箱子里取出一件东西,他都要上手摸两下再往柜子里放,“我以前从没觉得他对悦青有什么父爱如山,还以为他真的亲缘淡薄,原来他是隔代亲,老头怕自己见了孙儿就放不开手,索性就不见了。”

谢观南想起冯肆说的那些睿王府如今冷清的话,不由得也语调低沉了下来,像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反而没有这样的烦恼,他若是觉得辛苦,大不了不做捕快了,回家侍奉母亲,有份薄产能度日也罢了,总不至于不得不受这骨肉分离之苦。

百姓未见得会知道天潢贵胄有这些不得已,但天家和士族也难真正体会百姓的苦,这道理都是一样的。大抵就和季熠早前说的那样,他们所享有的百姓供养,让他们肩上有了这重责任,而要在其位并让自己做一个俯仰无愧于天地的人,那便必须担负起这份责任。

“其实老师若真的不愿,也不是没有法子。”季熠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过谢观南再问他是什么法子的时候,他却又岔开了话题,并没有说下去。谢观南本着皇家的事情季熠不说他也不多问的原则,也只当那句话他从没听过,继续把手里的东西往边上的人手里塞。

这日是谢观南年前在衙门最后一日上值,再过三日就是元日了。京城谢家仿佛算准了时间似的,送来一马车的东西,刚好就是这日抵达。一开始谢观南没有选好居处,给家里留的就是县衙的地址,后来是悦庄和自己的小院两边住,怕错过家书,索性就一直没有更换,于是谢家书信和东西都是往县衙送的,他散了衙才又从县衙往悦庄搬。

谢观南的母亲是经商的,人情世故自然老道,这一车除了给儿子预备的各种东西,还捎上了不少别的,诸如文房四宝和家中铺子里的布匹,东西的价值算不上什么,要紧的是这份心思,一车的东西倒有一小半是让谢观南转送给衙门上下的。

“真可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咱阿娘这是帮你从县令到同僚都打点了一遍。”季熠终于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转过身环住了谢观南的腰,黏黏糊糊地说,“只有我没有伴手礼。”

谢观南才刚想调侃对方一句,怎么他的阿娘就这么变成对方口中的“咱阿娘”了,却没料到季熠还先声夺人地委屈起来了。明明是从小金尊玉贵着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这人还是表现得仿佛是别人都有,只有他不被待见似的。

“也不是没有。”谢观南把人推开了些,上下打量了一番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季熠,很难相信这么大个人刚刚还腻在自己肩膀上撒娇,演得跟真的似的,于是笑道,“阿娘上次来信还提起,说虽然缘分天定,但若是遇到情投意合的小娘子也别错过,家里还有房产良田若干,要是我娶个大家闺秀回去,那些全都是聘礼。”

“有房有田,观南的聘礼听起来很丰盛嘛。”季熠如今对这样的戏言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直接拿来当剧本了,谢观南只要说得出,他便接得住,搂着人先从脸到脖子细吻一遍,待到对方被他亲得气息都乱了,才沉着声音在人耳边道,“我这边的嫁妆也不少,你打算何时把我娶过门去?”

谢观南面红耳热地笑起来,每次说到这么不正经的话题,总是自己先憋不住笑,不知道为什么季熠情绪能一直这么稳定,再出格的玩笑他说起来都信念感十足,好像在他心里不管说的是什么,都有把握让它变成现实。

“大家闺秀哪有像你这样恨嫁的?”谢观南想着,其实他上一次回信给家里已经漏了一点口风,只是没有明说,但以他阿娘的精明,应该是能猜到几分,不然今日也不会收到这样大的一车东西,“若是我说你刚刚放进柜子的东西,就是给你的,你还委屈吗?”

季熠瞪大了眼睛,忙放开谢观南回头把柜门再次打开,仔仔细细把放进去的各种丝绸面料又拿出来摸了一遍,惹的谢观南嘴角就没压下去过。他家是做布帛生意的没错,但民间再好的东西总不能胜过贡品,季熠那珍惜和开心的眼神骗不了人,知道那些东西是给他的,再摸在手中真就好像在看难得的宝贝一样。

“真好看。”季熠拿出一匹黛紫色的绸子,搭在自己肩头,转身问,“虽然来不及做过年的新衣,但可以留到开春穿,这块料子就很好,我们到时一人做一身好吗?”

季熠生得样貌好,身材也好,一年四季,悦庄和他西雷山的府里何时少过他的换季新衣,更别说他自己还喜欢随手买,谢观南看他说得就跟闹着过新年要穿新衣的孩童那样兴奋,忍不住拿话臊他:“亏得我家是做这个买卖的,你这点爱好,还是养得起的。”

说完这句,谢观南走到窗边的书桌旁,又把母亲让家仆一起带来的家书拿出来看了一遍,琢磨着这次的回信要怎么写。说那些丝绸布匹是给季熠的,这话也不算哄他,因为上一封信他跟母亲说,他也许在西南遇到了钟意的人,谢母回信中的原话是,若谢观南遇到心仪之人,该有些礼物去讨心上人欢喜才好。

所以,谢观南又看了季熠一眼,送给这个喜欢新衣服的人,怎么不算是投其所好呢?

季熠又一次好好把面料整理回柜子,才走到书桌边上,看到了桌上的信纸,晚饭时谢观南是说过要写回信的,他盯着对方的眼睛问:“咱阿娘还说了些什么?”

“你这改口改得也太自觉了。”谢观南笑骂了一句,这位大家闺秀也未免太不矜持了,“我阿娘是不是还差你一个红包做见面礼?”

季熠伸手摸了摸谢观南的脸颊,抬手的时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收回手来直接褪下了尾指上的红玉戒指,执起谢观南的手就要套上去。

谢观南低呼了一声,忙把自己的手往回一抽,季熠因不防备倒是被他一下就抽了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了一瞬,又同时疑惑地看向对方。

季熠给谢观南买东西早就不是新鲜事,日常谢观南也都见惯不怪了,但这个戒指他见季熠是从不离身的,虽然没有问过,但相信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不敢轻易收下。

“我说了嫁妆早就准备好了。”季熠还是重新把谢观南的手抓了过去,只是这次不再强行直接套戒指,捏着他的手先解释,“这是我阿娘给我的东西,是她的陪嫁,你看,尺寸只够带进我的尾指,这就是她要留给我婚定之人的。”

虽然猜到了这东西很重要,但知道了是先皇后的遗物,谢观南还是沉默了片刻。那分明是女戒的细巧样式,也是女子的手指尺寸,显然先皇后也并不会想到季熠喜欢的是男子,他们也一定不是季熠的阿娘心目中的佳偶。但是没办法啊,谢观南只能对先皇后说声抱歉,他就是喜欢上季熠了,不管是季熠,还是即墨熠,他都不想放开这个人。

谢观南由先皇后又想到了自己的阿娘,他从蹀躞的袋子里掏出一块玉佩,在手心抚摸了两下,然后递到了季熠的面前。

“金银有价玉无价,你阿娘和我阿娘可真会选。”谢观南把玉佩挂在季熠腰上,又握着他的手把那红玉指环套上了自己的尾指,如此交换完毕,如同完成了一桩郑重的仪式,谢观南轻舒了一口气,“好了,三媒六聘虽然给不了你,但是阿娘的见面礼我已经给到了。”

巧的就是先皇后给季熠的是一枚红玉指环,而谢观南的阿娘给他准备的是一块鸡血石玉佩,就像是冥冥中商量好的那样,两位母亲都选了红色玉石作为信物。

“嗯,阿娘都替我们安排好了。”季熠捉着那只带上了红玉尾戒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眼神幽深地望着面前的人。明明认识以来,一直被他周遭的事情驱赶着,被迫去接受、理解和消化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谢观南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个小捕快怎么能对他这么好呢?好到他一时一刻都不想放开手,恨不能把人锁在身边。

嘴唇带着的热气好像沿着手指进入了脉络,引得谢观南的心突突猛跳了几下。明明已经如胶似漆相处了那么久,季熠每次亲近,他还是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悸动。

眼神才交汇了一刹那,季熠便把人圈在书桌与自己之间吻了过去。谢观南为了不至于仰面倒在桌上,伸手去抓住了季熠的腰带,下一刻又被季熠抓着手环上了他的颈项。倾身过来的力道还是让谢观南不得不坐到了桌上,信纸和纸镇则被季熠推到了书桌靠墙的边缘。

急切而带着一丝凌乱的求欢让已经熟悉彼此身体的两人很轻易就找到了对方的节奏,漫长痴缠的一吻结束时,两人的腰带都已经在地上了,衣襟半敞,眼神迷乱,旖旎无限。

“门……还没关。”短暂喘息的间隙,谢观南抓着最后一丝清明的神志提醒着。

“没事,有静海卫守着。”季熠咬了一口对方的耳垂,唇舌沿着那条熟悉的下颌线向脖子和锁骨的方向游走。

谢观南本想说静海卫也是有眼睛和耳朵的,但料季熠不会因为他说这些就停下来,便也就放弃了。

季熠见谢观南默许了,立刻得寸进尺地在他喉结边吮出了一个红印,眼角也浮上了得逞的笑意:“纳徵的流程都走完了,我们顺便洞个房呗?”

谢观南脑子里还在想着要说那句“哪家的小娘子这般不矜持”,但被季熠探入衣裳中的手弄得呼吸一滞,想要说的话自然顷刻间抛之脑后,剩下能出口的便只有由弱转强的喘息。

他满脑子的混沌只能跟随着季熠的动作,掀起一波接一波的情潮涌动,至于门有没有关,静海卫今日守得是近还是远些,谢观南都不记得自己是几时彻底忘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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