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神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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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尘霜睁着眼见那火海扑将而来，转身刚想跑，可那脚下的火油太滑，“呲溜”一声，她脚下一滑向前栽倒。

就在她快要摔倒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闪出，将她拦腰扛于肩上，从窗外飞身而去，落在神宫外一层外的平台上。

神宫二层至一层之间约有十丈高，那身影落在石砖时，巨大缓冲力让缪尘霜的腹部在他肩头撞了一下。

“哎呦——”缪尘霜吃疼地喊了一声，扶着腰部，挣扎着从那人的肩上下来。

这一声叫喊让平台西南角处的祈墨与李旦猛一回头，“尘霜！”两人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赶紧朝她跑了过去。

缪尘霜借着月光见了那人的面容，发现原来是幽竹。

她抬头望见神宫二层已火光冲天，顾不上向幽竹道谢与腹部的疼痛，对着向她跑来的祈墨与李旦道：“有人在神宫纵火，赶紧疏散人群！”

说罢，急急向神宫一层大殿跑去。祈墨与李旦紧随其后。

大殿里鼎沸的人声盖过了二层火焰燃烧的声音，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大祸将至。

缪尘霜拉住大殿两旁守卫的士兵，掏出女子警卫队的临时腰牌，急道：“马上把左金吾卫将军丘神蹟找来，快！”

那两名士兵有些疑惑地相视一眼，但见这女子神色焦急又有腰牌在身，便点点头转身去寻了丘神蹟。

缪尘霜又回头对身后跟着的李旦及祈墨道：“陛下，请你立即私下禀报神皇，马上停止宴会，解散人群！”

李旦点点头，“好！”

缪尘霜又向李旦补充道：“切记不要走漏风声，以免引起恐慌发生踩踏事故！”

随即她向祈墨道：“祈公子，我与你一起带人救火！”

祈墨心领神会，但他忽然伸手拦住了缪尘霜，说道：“你留下来等丘将军一同疏散人群，救火一事交于我！”

他看她神色焦灼，猜测火势紧急，而救火一事有些危险，他不放心她跟着自己。

祈墨紧急召集了上百名宫娥侍卫，绕过人群熙攘大堂，直奔二层。

李旦从自己的案几上取了酒樽，佯装为武曌道贺般走到御案前，贺道：“儿臣恭贺神皇，愿神皇龙体安康。”

武曌含笑点头。

李旦举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看了看武曌身边的侍卫宫娥道：“儿臣还有一事想私下与神皇禀报。”

武曌自然明白李旦的意思，便挥手遣退了身边人。

李旦走上玉阶，俯身在武曌耳畔低语，将有人纵火一事悉数告知，武曌一听霎时变了脸色。

竟是何人敢如此挑战她神皇圣母的权威！

但事发紧急，武曌也顾不得发怒，只拍了拍手，教坊停止了演奏，整个大殿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皆恭敬地望着武曌。

“朕今日有些乏了，庆典就到此为止吧。”武曌宣布完毕，立即起身，让左右宫娥搀扶着快步下了玉阶，急急出了殿门。

群臣见神皇步履如风，矫健有力，倒不像是困乏的样子，且宴会没过半，就么就忽然叫停了呢？

大家还正疑惑着，忽见一女子与左金吾卫将军丘神蹟一干人马候于殿外，催促着众人尽快离场。

缪尘霜在内殿与其他女子警卫队的成员一起，密切注意着人流，以防有人察觉神宫已着火，引起众人恐慌。

所幸，才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所有人已安然离开了大殿。

缪尘霜见众人已离开大殿，心里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因为祈墨正在二楼组织人员救火，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神宫二层。

火势如一条硕大的火龙疯狂而贪婪地舔舐着神宫的穹顶，炽热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百余名宫女、宦官、侍卫往来不绝地拿着手里的木桶浇水，可宫内无水道，大缸存水又极为有限，这几十桶水对这条参天火龙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祈墨抬头见火势已燃到了神宫三层，有些承重梁已经要摇摇欲坠之趋势，不时有燃烧的木椽和瓦片坠落下来，他赶紧制止了救火的众人，命众人立即撤出神宫。

武曌走出神宫百余尺，停了脚步回头一望，见不远处的神宫火光冲天，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大半个洛阳城。

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刺眼的光芒。

群臣正疑惑着为何已是戌时天还如白昼一般，皆仰头张望。当众人回头见那在巨焰中燃烧的神宫时，个个吓得脸色煞白，皆心有余悸——差一点就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武曌咬着牙，瞪着眼睛明宫最高处那只展翅欲飞的金凤淹没在火焰中，心中积攒了一腔怒火。

那是她登临皇权的象征！

没了，一切都没了！

缪尘霜焦急地走来走去，不停地朝神宫的方向张望着。那火势眼见越来越旺，甚至隔着百余尺都能听见木梁坠落的重响。

祈公子怎么还不出来？她觉得此时此刻一分一秒竟如此漫长，如此难熬。

她索性不再看了，停了脚步，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默默地祷告着。

当她睁开双眼，神宫前的平台前出现了一百多个身影。

她急忙跑上前，借着火光找人，可那些人中并没有祈墨。

缪尘霜拉住一个宦官慌慌地问道：“祈少卿呢？他在哪？”

那宦官摇摇头道：“他先让我们撤了，后面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她又拉住一名宫娥问道：“你们有没有见到祈少卿？”

可是宫娥宦官们皆摇头摆手，纷纷表示不知道。

缪尘霜看着眼前的万象神宫摇摇欲坠，已是心急如焚。

“轰——”

一声巨响如天空炸雷，万象神宫轰然倒塌。

那根支撑着万象神宫的两百余尺的九龙柱如一支烧红的巨型铁棒歪歪斜斜地向着西北侧的天堂倒去。

天堂！

武曌发出一声惊呼！

不止是她，群臣、宫娥、宦官皆惊呼着。

可就在众人惊呼之余，那根滚烫的九龙柱重重地砸碎了天堂的屋檐，火龙在北风的助长下呼啸着蹿至天堂，贪婪地吞噬着。

武曌脚下一软，一捂胸口，险些站不住，身边的上官婉儿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她。

缪尘霜睁着双眼，往后趔趔趄趄地倒退着，只觉眼睛潮意翻涌。

她向着大火地方向急切呼喊着：“祈公子！祈公子！”

可她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依然没有见到那个想见的身影。

缪尘霜牙关一咬，有些失了智地提了裙摆就要往那火里冲！

可她刚跑了几步，忽见手腕一吃疼，有人瞬间用力扼住了她的手腕。

“你疯了吗？火这么大，为何还要往里跑！”

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旦。

“可是祈公子他……”

李旦脸色一沉，“难道你进去就救得了他吗？他值得你这样舍命相救吗？”

李旦没等缪尘霜回答，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嗓音有些低沉道：“我派人去查看就行了，你不必去……”

话音未落，只听西北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缪尘霜转头一看，一个身影正疾步走在前头——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祈墨！

祈墨身后还跟了百余人，他们匆匆从刚刚倒塌的天堂走向广场。

缪尘霜来不及擦拭眼角的泪珠，向祈墨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祈公子！”

祈墨听见缪尘霜唤他，也朝着她跑了过去。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明亮的火光下，两人怔怔地四目相对，祈墨见她的发髻因为奔跑而有些松乱，眼眶泛红，眸中含泪，花瓣般的双唇因极度紧张而失了血色，可在他看来，她现在这副模样却远超世间美物，动人心魄。

“多亏了这位官爷，不然奴婢可要在此交代自己的小命了。”一位宦官从身后走上前，向祈墨道谢。

缪尘霜见那宦官身披狐裘，狐裘下隐约可见绯袍，心底猜测此人定有些来头。

“范公公，不必言谢。这是祈某应该做的。”祈墨回道。

原来祈墨见那九龙柱摇摇欲坠，有向西北方向倾倒之势，他想起之前看过的明堂结构图，在心中略微测算，若九龙柱倒塌的话，恐会殃及西北处的天堂，便第一时间赶去天堂集合遣散了值守的一百多名宫娥宦官。

“方才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缪尘霜双唇翕动，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明亮而清澈，“我真的很担心你。”

这句话如玉石投湖，在祈墨的心中震起了层层波澜，有一种令他感到温暖的情愫似乎正在心底生根发芽。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难察觉的微笑道：“放心吧。”

缪尘霜有些吃惊，这是她遇见祈墨以来，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虽然这隐秘的笑容别人完全看不出来，可对于她这个擅长捕捉微表情的犯罪侧写师来说，她很清楚的知道这微笑发自内心。

这场大火一直燃烧至次日卯时才熄灭。

武曌一直站在原地看着那大火逐渐熄灭，脸白如纸，心如死灰。

“神皇……圣体为安，请神皇回宫休息罢。”上官婉儿轻声道。

武曌半晌不出声，群臣也不敢离开。良久，武曌才回过神来，转头咬着牙看向祈墨道：

“给朕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