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仇恨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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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儿，又是在想什么呢？”神皇武曌语气虽略带柔和，眼神却凌厉异常地盯着心不在焉为她擦拭身子的韦团儿。

“没有……没有……”韦团儿一个激灵回了神，赶紧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素白寝衣，展开为武曌穿上。

她服侍的这位女人，本来不过只是一介小小的才人，如今居然将这大唐颠覆，成为了万人景仰的女皇。

难道她韦团儿不可以吗？

不！她韦团儿也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攀上那龙床，成为万人膜拜的皇后！

遥想当年的武媚娘，不就是攀上了高宗这高枝才一跃飞上枝头的嘛，那么她韦团儿只要找到这样类似的高枝……那不就……

大理寺。

缪尘霜才回到大理寺，就见暮白急匆匆地冲了出来：“怎么样，缪寺正，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哎，我说，怎么这案子又到你手上了，你不是在追查定州贪污赈济银两的事情么？”

暮白嘻嘻一笑道，“这案子确实不是我的，可我这不是好奇嘛，你说这河渠每日早晨人来人往的，夜晚又有金吾卫巡逻，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抛尸于河里呢？”

“应该不是直接抛尸。”暮白身后响起祈墨的声音。

“咦，祈公子，今日你不用上朝吗？”缪尘霜见祈墨一身玄青常服，心想按照往常，这个时辰祈墨应该还没有从宫中回来。

“今日是休沐日。”

“休沐？什么意思？”

暮白噗嗤一笑，“就是你每天晚上用木桶做的那件事啊！”

他本以为缪尘霜会害羞，就想故意逗一逗她，谁知竟见她一挑眉头，面色淡然地道：“你怎知道是每晚？莫非……你每晚都来偷窥不成？”

这么一反问，倒让暮白霎时红透了脸，“你……你……我……我可是正人君子，你可别诬陷我！”

“怎么，还害羞了？”缪尘霜嘴角微微牵着，心知这家伙既是如此，妥妥的七号型人格——只敢撩人，一旦被反撩马上打回原型。

正说着，门外忽然进来了一名宫中的差役。

是李旦派人送来的名册。

真快呀，才不到一个时辰就送过来了。缪尘霜接过那名册心想着。

“这是什么？”暮白好奇地伸过头来瞧着。

“青鸾楼的人员花名册。”缪尘霜一页一页地翻着，低头道：“我今日去了一趟青鸾楼，楼里的龟奴确实承认了那对鸟连珠纹确实只有他们青鸾楼才有。”

她稍一顿，又继续道：“而且是胡姬的衣裳上才有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鸾楼的胡姬人数应为四十七人。”一旁的祈墨开了口。

“嗬呀！师兄，你怎么那么清楚！难道……”暮白眨巴着眼故意打趣祈墨，但他心底深知祈墨只不过是过目不忘而已。

“果然是四十七人……”缪尘霜用食指点在其中一页册上。

“我现在马上就去一趟青鸾楼。”她合了名册，站起身来。

“我也随你去。”祈墨的声音响起。

“哎！哎！哎！你俩可别丢下我，我也要去看胡姬！”暮白撒开腿就想跟上。

“定州赈济银两被贪污的案子，再过四日就要到结案期限了吧。”祈墨回过身，看着暮白道。

“是……”暮白搔了搔后脑勺，嘟嘟囔囔道：“好吧，那我不去总行了吧，怎么这两人一前一后的来提醒我呢……真是没劲……”

青鸾楼。

老鸨领着四十七名西域胡姬来到青鸾楼后院，胡姬们呈四行纵列排开站在祈墨和缪尘霜面前。

“这就是咱们楼里所有的胡姬了，都在这儿呢，一个不少。”那管事的老鸨微弓着背，低垂的眼睛不时瞟着祈墨腰间配的金鱼袋。

四十七个……不可能啊……那女尸明明就穿着青鸾楼的胡姬服饰……

缪尘霜眼神扫过这些明艳绮丽的西域美姬，沉默片刻道：“姑娘们，这样吧，我按照名册一个个点你们的名字，你们回应'到'即可。”

那些胡姬第一次听说如此点名，还是个从未见过的女官差，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相互用西域方言窃窃私语开来。

“都听见这位官差的话没有！”老鸨扬了音调呵斥一声，胡姬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阿耶古丽、阿什迦娜、哈辛迪尔热……”

“到。”

“到。”

……

“木尔塔娜。”

“木尔塔娜。”

缪尘霜念了两次，未见有人应答。

站在第二排第十九位的胡姬被身旁的同伴用手肘轻轻戳了戳，才猛然回过神来应道：“到！”

缪尘霜眼睛微微一眯，又继续念下一个名字。

四十七个名字念完，缪尘霜合拢册子，转身交还老鸨。

“这位官差，如果没别的吩咐，我便让姑娘们退下了。”那老鸨虽是面对着缪尘霜说话，眼神却瞟着祈墨。

“刚刚那名叫木尔塔娜的姑娘请留步，其余人可以先行离开。”缪尘霜微点着头示意道。

老鸨一听她这么说，满脸堆笑道：“哎呀，官差，您留下木尔塔娜是要做甚呢？这姑娘刚来长安没多久呢。”

“适才我念她的名字，见她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哎呀，她那是刚来长安不久，汉语还说得不怎么流利呢，刚刚她应该是没听懂您念她的名字呢。”老鸨边说着便瞟着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木尔塔娜。

“可否让我们三人借一步说话。”祈墨对老鸨说道。

“这……”老鸨脸上似有些为难，“这……她说的话你们也听不懂……”

“简单。您再帮我们安排一位既会西域胡语又会汉语的人不就行了吗。”缪尘霜说道。

老鸨迟疑了一瞬，摇了摇手中的六边小绢扇，讪讪一笑道：“也对，也对，老身这就去安排。”

老鸨给祈墨和缪尘霜两人安排了一间雅间，又唤了另一名二十出头女子进了雅间。

缪尘霜看那名叫木尔塔娜的胡姬年龄不过十五六，五官标致可人，可一双深棕色的大眼流露出些许生怯。于是她便沏了一杯茶递于木尔塔娜道：“别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木尔塔娜身边那名年长一些的女子转头用胡语对她说了几句，只见木尔塔娜拘谨地点点头，却又不敢看向缪尘霜和祈墨两人。

缪尘霜也不过像拉家常似的和木尔塔娜聊了她何时来到长安，是否适应这边的生活诸如此类的问题，那年长的女子也都一一将木尔塔娜的话翻译给缪尘霜，而祈墨也只是静静地候在她身边，看她问话。

问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缪尘霜便将脸转向祈墨道：“好了，祈公子，我问完了，我们走吧。”

待两人出了青鸾楼，祈墨问道：“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缪尘霜摇了摇头，“这姑娘的确是刚从西域来长安不久的，我从她的微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只是有一点，”她补充道：“木尔塔娜来青鸾楼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我们在河渠发现那名女尸的死亡时间。”

“你是在猜测，有人用这名胡姬，顶替了真正的木尔塔娜。”

听到祈墨这么说，缪尘霜转过头，发髻上的步摇轻轻碰撞着，发出微弱的脆响，她眼神中流转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我这样猜测？”

“不过是出于直觉罢了。”祈墨没有看她。

“哦。”缪尘霜抿了抿唇，她侧着脸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打在他的脸上，朦胧的橘色拢在那带着些许清冷的面庞上。

她本想说，在穿越异世后还能遇上一个能与她的心共鸣的人，她已是万分欣喜。

可……缪尘霜把脸转向前方，只说道：“祈公子，其实这桩案子，完全可以交由我一个人来查办，倒也不必陪着我一起来青鸾楼。”

“我原先还是大理寺司直的时候，查案的过程中总会遇上一些人的刁难阻拦。”

我不想你也遭受这样的待遇。这句话，祈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隐藏在自己的心中。

“这倒不怕。”缪尘霜嘴角微微上扬，“皇嗣李旦之前对青鸾楼的人有过吩咐，让他们配合我查案。”

皇嗣李旦？祈墨眉头微蹙，她……什么时候和殿下走得那么近了？难道说前段时日在宫中的那些传言可是真的？

“宫中的人……还是少亲近的为妙。”纵使万千个疑问萦绕在他心头，他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对缪尘霜说了这一句。

“为什么？如果我们和宫中的人走得近，那不是更有利于破案吗？就像今日那青鸾楼的名册，还是李旦命宫里的人加急送来的呢……”缪尘霜的双唇在将要合上的一瞬间忽然滞住——

祈墨转过头，那双墨黑如渊的眸子盯着她，眸子里除了平日的冰冷，还有一团蛰伏在深渊里的……仇恨。

那是她在他眼里从没见过的情绪，甚至连怀英死去之时也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