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狄公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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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御花园。

御花园内静悄悄的，这个时辰宫里早已熄灯落锁，可有一身影却站在皎洁的月光下，仰头负手，一副颇有信心的模样。

身后的林子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巧笑嫣然一回头——他果然还是来了。

“你今日要与本王说什么？”李旦淡淡的声音中夹了一丝焦灼。

“殿下哪能那么着急呢？”韦团儿摇曳着身姿向他款款走来。

她着一身轻薄的米色纱裙，若隐若现露出身体的曲线，齐胸的襦裙拉得很低，一大片春光毫不避讳地乍泄出来。

李旦眉头一蹙，这场景莫名和当年宫中传闻的母后与父皇在小树林间第一次交好的画面似有些重合。

“若你有其他心思，那就恕本王先告辞了。”

李旦目光冷淡，背过身去就欲离开，忽然闻见一股香味袭来，一双环抱住他的腰，柔弱的身子伏在他背上。

只听韦团儿凄凄切切切地说道：“殿下！难道团儿的心意殿下还看不明白吗……团儿仰慕殿下已久，但终是碍于殿下的身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如今团儿再也不想隐瞒这份爱意，才决定今夜将陛下邀约于此。 ”

李旦抬手想要松开韦团儿的双手，却见那手又用力收紧了一些：“今夜只要殿下临幸团儿……给团儿一个名分……那团儿必然会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诚然，韦团儿是神皇身边人，必然能知道神皇的心思，若是作为眼线，必是再好不过。

可李旦一沉眉，手腕用了狠劲一掰，挣脱出韦团儿的环抱，头也不回地冷冷道：

“我的心，早已许了他人。”

“那个人……是谁？！”韦团儿情绪有些慌乱，声音有些嘶哑绝望。

不可能！他李旦身边虽说美人如云，却也从未见他动心，这不过是一个拒绝她的说辞罢了！

李旦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决然地走在夜色中。

他低头看那银白的月光洒在青砖上如覆清霜，心底轻叹：那个人……现在在何处呢……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充满着强烈的思念呢……

……

缪尘霜换了一身干爽宽大的粗布衣裳，发怔地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竟有些不敢相信坐在对面的老者，真的是怀英。

只不过也不再叫怀英这个名字，而是自称——狄仁杰。

虽然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已不再是先前干瘦的身材，而是通体圆润，还蓄了长髯，可那双眸子中透着的异于常人的睿智却让缪尘霜一下子就认出他来。

祈墨用一根树枝拨了拨篝火，火焰跳跃得更高了，一下照亮了茅屋。

“师父被青悯刺伤那日，早已服下了解毒的金花丸，在大夫诊脉之时运了内力控制脉搏，大夫便以为师父的伤情已无力回天了。”

“但是我分明看到你们安葬了怀英师父……”缪尘霜还是一脸疑惑。

“呵呵呵……”狄仁杰，也就是曾经的怀英，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个棺材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下面有一道夹层，夹层处设有一道机关，可以随时脱身。”

“那……我刚刚在门外听说有人要害您，这人您可知道是谁吗？”

狄仁杰面色一沉，嘴角紧抿，眼睛不易察觉地向祈墨一瞟。

“她是自己人。”祈墨放下了手中的树枝，声音压得极低。

“朝廷现在为了立皇嗣一事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推崇立武承嗣为皇嗣，一派推崇三皇子李旦。”

狄仁杰沉吟片刻，又道：“高祖先前浴血奋战，披荆斩棘建立了我大唐，这是李唐的天下！”

“这么说来，想要害您的，是武承嗣？”狄仁杰虽未言明自己的立场，可缪尘霜一听就明白了。

“与其说是魏王武承嗣，不如说是其党羽。”狄仁杰捏着胡须看向祈墨道：“神皇为了巩固武周政权，大肆任用酷吏加害李家子嗣。武承嗣私下与酷吏们勾结，凭空捏造事实，构陷李家子嗣，将他们赶尽杀绝。”

缪尘霜顺着狄仁杰的目光看过去，竟见祈墨紧攥双拳，那双漆眸中又涌起那股蛰伏已久的仇恨，眸光中倒映的飘摇的火焰，正越蹿越高。

缪尘霜心一沉，这样的眼神，只有在面对与自己有深仇大恨之人的时候才能见得到。

难道说祈墨与李家皇族有种密不可分关系？可经过近半载时间的接触，缪尘霜只听说祈墨出生时父母双亡，是怀英在一个小山村里办案时遇见他，并抚养成人的，这怎么也和李氏皇族扯不上关系呀？

缪尘霜还在揣摩中，又听闻狄仁杰说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宫藏。神皇放出的这些恶狗，也是时候逐一剿灭了。”

“可如今御史台、刑部、吏部，都是魏王武承嗣的人。想要铲除，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祈墨应道。

狄仁杰含笑不语，从袖子掏出一卷羊皮纸递于祈墨。

祈墨接过来打开迅速扫视了卷轴里的内容，目光中闪烁着惊诧：“神皇这是要任师父您为宰相？”

狄仁杰点点头：“正是。”

“可是怀英师父您不是支持李唐政权吗？为何神皇还会如此任命呢？”缪尘霜从他们师徒俩的对话间，逐渐摸清了当朝的政治局势。

“神皇……可不是一位简单的女人啊。酷吏手段只是她的一步棋子。”狄仁杰目光深邃。

的确，一个女人能在这种男尊女卑的时代中称帝，可不是一般人。缪尘霜揉了揉太阳穴，唉，只是自己当初历史学得太差，只知道武则天是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帝，其余的就一无所知了。

“神皇如今在丽景门设立了推事院，由周兴和来俊臣掌管。”祈墨面色凝重：“那个来俊臣……和青悯长得一模一样。”

“来俊臣？”狄仁杰捋了捋胡须道：“我倒是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怎会生得和青悯一样呢？而且青悯不是关押在大理寺的狱中吗？”

“神皇在登基时宣布天下大赦，青悯本不应该被赦免，可不知为何神皇单独下了赦令要赦免他，此后他便杳无音讯了。”祈墨继续说道：“前些日子我在丽景门附近偶然碰见来俊臣，可正是跟青悯长得酷似，我遂查了他的档案，发现他的出身经历却都很完备。”

“会不会只是长得相似？”缪尘霜问道。

“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那来俊臣的眼神中的那股狠辣凌厉……的确是和青悯毫无二致。”

“一个人的微表情的眼神是很难改变的。照祈公子这么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伪造了出身经历？”

“确有可能。此事还需进一步细查。”

“唉。”狄仁杰长叹一声，“若真像你们所说，青悯去了推事院，那这朝中免不了掀起一场风波啊。我本以为神皇有意肃清吏治，拨乱反正，所以才让我拜相。而且不光是我，神皇还提拔任用了益州长史任令晖、秋官尚书袁智宏、司宾卿崔神基等反对武承嗣继承皇位的官员。朝廷中已认定神皇最终还是会将这江山归还李唐。可眼下这些酷吏还是如往日般气焰嚣张啊。”

“他们能盛极一时，如何又能盛极一世呢？残酷的刑戮手段只能让人恐惧，无法让人臣服。要想政治清明，民心所向，靠的是仁义。”缪尘霜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自然相信封建统治最终会被民主政治所推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祈墨与狄仁杰听闻，先是有些愕然，随即转为了赏识的目光齐齐看向她。

“你当真是这么认为的？”祈墨眼底难掩一缕光芒。

“当然。”缪尘霜清了清嗓子，只简单答了两个字，她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嗓子眼如刀割般，有一种撕裂的疼痛感。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你俩都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在我这茅屋歇下，明日再去查案吧。”狄仁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嗯。”缪尘霜应着，这么一松懈下来，她忽然发觉自己浑身发烫，四肢有些无力。

才刚一站起身，缪尘霜忽然两眼发黑，她赶紧扶住身旁的柱子。

“没事吧？”祈墨问道。

缪尘霜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可能只是感冒了。”

一双温热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好烫。”

祈墨又回身道：“师父，缪姑娘应该是染了风寒，我们必须连夜返回长安城。”

“茅屋后侧的马厩里有一匹马，你赶紧送她回城看大夫。”狄仁杰起身道。

“不碍事不碍事，一点小感冒，明日吃些感冒冲剂就好了。”缪尘霜摆摆手。

这时候的她，已然烧糊涂了，忘了自己是在唐朝，哪来的什么感冒冲剂呀。

话才说完，后面发生的事已经变得模模糊糊的，缪尘霜只记得自己被一个柔软温热怀抱裹挟着，那感觉就和是她第一天穿越来唐朝的时候一模一样……

只不过……总感觉哪里有又一点点的不同……

到底是哪儿不同呢……她被烧得脸颊滚烫，只透过眼缝看见月光将祈墨的下颚线勾勒得清晰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