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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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尘霜正骑着马往西市而去，忽见一人气势汹汹地纵马疾驰而来，全然不顾打翻了几位推着推车的小贩。

何人如此嚣张跋扈？缪尘霜眉头微蹙，正想看看是谁，可那人外披黑色大氅，头带着幂篱，看不见其容颜。

“让开！”那人冲着路中间骑着马的缪尘霜大吼一声。

女子的声音？

而且似乎有些熟悉？

那人冲至缪尘霜面前，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缪尘霜一惊，立刻拉缰绳让马匹侧身避让。

两匹马擦身而过，缪尘霜无意间嗅到一股熟悉的熏香味道。

这香味……在大明宫中常常能闻得到！

回头再看那匹扬长而去的骏马，体格骠壮，毛色鲜亮，自是一等一的好马。

难道是……

缪尘霜心头浮起一个人的名字，立即调转马头紧随其后。

两匹马一前一后疾驰而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缪尘霜的心中，却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眼见那人骑马只冲城门而去，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守门的士兵刚欲拦下，又忽地往后退了一步，面上皆是恭敬之色。

缪尘霜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

她随那人出来城门，见马儿跑入了东面的小树林中，她紧随其后，跟进了树林。

虽然缪尘霜才刚学会骑马不久，速度不如那人一般快，但总算是没跟丢。

那人纵马跑了一小段，终于在一处僻静的湖边停了下来。

缪尘霜远远地观察着，只见那女子下了马，走到湖边，低头看着水面。她的背影孤单而落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女子一把将幂篱摘了下来，狠狠掷在地上。

果然是她——

太平公主。

“公主——”缪尘霜开口叫道。

太平公主一时气急，未曾注意到竟有人跟在身后，讶异地回头：“怎么是你？你这是在跟踪本公主？”

缪尘霜拱手道：“公主误会了，卑职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见到公主神色匆匆，便跟了过来。”

她见太平公主眼角泛红，大氅下露出的衣裳还是宫中的样式，心想公主应是一时受了什么刺激，一气之下从宫中不顾一切地逃了出来。

其实从心理学上来分析，太平公主其实和武曌一般，都是属于成就型人格，目的性强，有时候容易意气用事。

太平公主眨眨眼看着缪尘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真的只是恰巧路过？”

缪尘霜点了点头，“是的，卑职绝无半点冒犯之意。”

太平公主默然片刻，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她抬头看向湖面，深吸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跟来了，那就陪我一会儿吧。”

缪尘霜恭敬应允道：“是，公主。”

她静静地陪着太平公主坐在一处干净的草地上，也不开口主动问，因为她深深了解成就型人格不喜欢别人窥探其内心世界，只能等他们主动倾诉。

两人沉默了片刻，太平公主突然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如此难过？”

缪尘霜摇了摇头，“卑职不敢妄自揣测公主的心思。”

然后她却能大概猜出个几分来，作为一名尊贵的大周公主，锦衣玉食，唯一烦忧的不过是自己的婚配而已，加之她先前已经答应过太平公主要为她解决与武承嗣的婚事，所以推断太平公主十有八九为此事而烦忧。

太平公主也没直说，微微仰头看向天空：“我十二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在我的生命中宛如一道明光，点亮了我往后的人生。”

缪尘霜知道她说的便是白月光薛绍了。

“后来我如愿嫁给了他，还生了孩子。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美好。我一度认为自己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有疼爱自己的父皇与母后，有呵护备至的夫君……可是……”太平公主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停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命运却对我如此不公。这一切，全被母后亲手击碎了。你知道吗？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痛苦了。”

缪尘霜心中不禁一阵揪痛，驸马薛绍的案子是她来查办的，当最后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武曌之时，她的震惊不亚于太平公主，所以自然能够感受到太平公主心中的痛苦和无助。

自己的母亲设计杀害了自己的夫君，换作谁也不能接受吧。

石子落入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仿佛太平公主内心无法平复的波澜。

“但至少公主你曾经拥有过爱，这一点已经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强了。”缪尘霜试图安慰她。

太平公主嘴角微微一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倒是，旦哥哥有段时间曾对我说起，他对你倾慕已久，可是他的处境太过危险，身不由己。”

缪尘霜心中一震，没想到李旦居然跟太平公主交过心，她不知道为何感到一丝尴尬。

太平公主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无需多想，这或许只是他一时的冲动和错觉。毕竟，你们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你出身平民，而他是大周的皇嗣，他再怎么喜欢你，母后都不会答应的。”

“生在帝王家，有时候，婚姻不过是一场政治游戏罢了。”太平公主垂下头，神色黯然。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道。

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太平公主的肩头，“公主莫要多想了，历史上多少公主为了和亲远嫁，有的甚至一辈子都回不到故土，与之相比，公主您已是很幸运了。”缪尘霜劝慰道。

缪尘霜见太平公主难得敞开心扉，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与她身份有别，幸好太平公主并不在意。

“你的话倒也不无道理。”太平公主抬起头来，她想起年幼时，吐蕃来求亲，父皇与母后为了不让她远嫁，专门为她建造了太平观，如果母后真的不在意、不疼爱她，恐怕如今的她，已远嫁吐蕃了吧。

太平公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你知道我母后的野心，她想要统一四海，成为这天下真正的主人。而要实现这个目标，她需要牢牢稳住根基，而我与武承嗣成婚，能令武李两家的根基更牢固，对我母后的统一大业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缪尘霜目光落在这名还不到二十岁的公主身上，觉得她身上背负了太多，虽然她骄纵任性，却有着超出于常人的长远目光。

若她不是女子，想必定有一番建树吧。

正想着，只见太平公主站起身来，“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了。今日多谢你陪我解闷，和你倾诉了许多，心里也畅快了些。你上次说的要我帮忙的事情，我自会帮你。”

“如此，那就谢过太平公主了。”缪尘霜眼眸一亮，站起来福身一拜。

太平公主眼珠子一转，又恢复起那般俏皮的模样，“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就去你说的那什么甜点铺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