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成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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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郎中成德，字元修，号元升，顺天府怀柔县籍贯，山西霍州人。他年轻时就有大志向，以忠孝自许，在为生员时，宦官势力嚣张，他读到文震孟（谥号文肃）痛斥奸臣的奏疏时，激动得砸桌子大声叫好！他非常钦佩文震孟，刻意模仿他的言行，崇祯辛未（公元1631年）考中进士。他原名张成德，奉旨恢复了本姓。他最初任嵫阳县令，以清廉能干着称。成德是姚希孟（谥号文毅）所取士，又与文震孟交好，温体仁（乌程县人）对他很不满意。兖州知州因摊派饷银问题对下属有所偏袒，成德与之力争，知州也很恨他。适逢巡方御史是温体仁的同乡，又是温体仁的亲信，于是便弹劾成德。成德被皇帝下令逮捕。成德上疏列举温体仁的罪状，直言不讳，声名震动全国，受到杖刑三次，并被打入诏狱，被指控贪污六千七百多两银子，因此被贬到榆阳戍边。

成德的家在顺义府。当时战乱蔓延，贼军攻破顺义城，成德的家人躲入地窖。父亲成文桂说：“怎么能男女一起进入一个洞中！”他表示不能因为现在颠沛流离就违反礼法，结果贼人来时遇害。贼人离开后，地窖中的人得知成德的父亲已死，于是成德的妹妹及他父亲的妾萧氏、童氏都上吊自杀。十日后，成德出狱，回到家刚哭完丧，就去了戍所。成德的妻子刘氏及女儿，因被朝廷追赃而逼死在家里。成德在榆林戍边七年，癸未年（公元1643年）冬天被皇帝赦免，补任为如皋县令，上疏请求捐家产资助国家，并揭发相关官员祸害百姓，有些人甚至贩卖官盐后将银两充实进自己的腰包，征收驿站的银两以满足自己的贪欲，言辞十分激烈。

不久，成德升为兵部武库司主事，后又转任车驾司员外郎。他痛心时事，把幼子梦来托付给同门好友王重照顾，发誓以身殉国。他任职后，更加专注于军事研究，时刻为国家的长远规划着想，但此时已经大厦将倾，修修补补也无济于事。

成德见近年来边境多变，百姓忍辱偷生，内心愤慨，写了“养节义、明廉耻”的奏疏，皇帝为之动容。甲申年（公元1644年）三月，闯贼攻入京城，成德立即写信给同年中举的马士奇（谥号文忠），相约以死报国。他说：“君主忧虑对于臣子来说就是受辱，君主遭受侮辱，对于臣子来说就应以死报答君主。我们不能挽救国家，导致祸乱至此，只有以死报国。你从小就懂得忠孝之道忠孝，想必也有同感吧？”

成德又说：“慷慨激昂地坚守节操容易，从容不迫地走向死亡却很难。我们这些人是要做艰难的事情呢，还是去做容易的事情呢？我万幸老母和舍妹都在这里，老母争着想要先自尽，我阻止了她，告诉她要有慷慨、从容两种精神。我立志要做艰难的事情，担心事情突然发生变化，我们无法自我证明，所以再次用这两种精神来与你商量。”

等到听说闻崇祯皇帝驾崩，皇帝的灵柩暴露于东华门之下，成德立即拿着鸡酒前往哭奠。贼人愤怒，亮出刀剑威胁他，但他毫不畏惧，悲痛欲绝，几乎因过度哀痛而死。回到寓所后，他跪在母亲张氏面前痛哭，母亲说：“我知道了。”随后她进入室内自缢而死，成德尚未出嫁的妹妹及妾室也都自缢身亡。他亲手杀死了年仅六岁的儿子，然后自杀。南明朝廷追赠他为大理寺卿，谥号为“忠毅”，并在旌忠祠中供奉，母亲也被追赠为淑人。

《启祯录》记载成德归寓后自缢而死，《启祯野乘》则记载他在哭奠皇帝棺材前，连续四次大声呼喊皇帝，然后叩首撞阶而死，两者记载内容有异。传记中记载他将幼子托付给王重，这发生在城池尚未被攻破之时，而《编年史》则记载他亲手杀死幼子，不知哪个记载属实。

臣子对于君主的情谊，不能以报答恩泽来衡量，然而，明白这一点的人很少。成德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却遭受杖刑，身负重伤，家庭因此衰败，自己也命悬一线，过了很久才被启用为郎中，其实国家对他的恩泽已经微乎其微，但他最终临难捐躯，全家殉国。唉，实在难得！这难道不是天生的忠义之士，即使九死也不后悔吗？

我的议论是：一个人坚守节操，古人都会称赞。我注意到成德家中女眷先后赴死，没有儿女流连的情状，真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男儿！成德起初为遵守朝廷制度的良吏，继而为直言进谏、不畏权贵的直臣，最终成为忠臣、良友。他的义气如丹青一般鲜明，名垂竹帛，明朝历史将其作为美谈，后来的人也会仰慕他的英勇事迹，然而如果不是成德的父亲宁死也要遵守礼制，恐怕很少有人会举荐成德，谁说醴泉无源、芝草无根呢？

《启祯野乘》记载成德的妻子刘氏和女儿因追赃困死。《编年史》记载他的母亲自缢而死，妻子张氏也自尽。刘氏是成德的前妻，死于顺义府，张氏是成德的后妻，死于京城。之前的成德父亲的两名妾室和成德的一个妹妹死于顺义府，而后成德的一妾和一妹也死于京城。成德家先后遭遇灾难，父母、妹妹、妻妾、子女和成德本人，一门共死了十二人。唉！如果不是烈丈夫，谁家能如此呢？

译者注：1.姚希孟，字孟长，号现闻，南直隶苏州府吴县（今属江苏）人。因与温体仁不和，死后朝廷并未追赠谥号，后南明朝廷追赠谥号为文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