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恐惧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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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秦无寒再次睁眼，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浓雾之中。

四周都是湿冷的雾气，大片大片模糊视线的白将可见度降到了最低，他甚至无法看清自己的脚踩在什么地方。

四面八方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存在，就算有此时的他也看不到，只能凭着本能选择一条路走。

这种情况下盲目的寻找出路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毕竟秦无寒知道自己的运气不佳，百分之百会走到一条不那么安全的路上，但出于他是被妖怪抓住的基础前提条件，此时不管怎么走都比待在原地坐以待毙要强。

幸运的是，周围的大雾很快就消散了，秦无寒可以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空无一物的山顶，地面很平整，像是被什么人用巨大的砍刀削平压实，就连崎岖的硬石土堆都没有。在最中间的位置有一棵小小的树苗，有些枯黄的叶子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但最顶端的嫩叶在无声昭示它还在努力活着。

最让秦无寒意外的是，在树苗的边上还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穿破破烂烂的宽袖衣服，背对着他盘腿守在树苗的边上，光是看背影就能感觉到那人的孤寂。

像是被无尽冰雪包裹的青山，在长时间的冰冷中逐渐失去活力与生机。

秦无寒向前走去，他知道在这种陌生的地方遇到一个陌生的人很不寻常，他需要小心提防，但因为没有从那人的身上感觉到危险，秦无寒选择挺而走险，他需要从别人那里得到这地方信息，并赶在那个妖怪为难之前离开这里。

树苗边的人微微一动，似乎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慢慢转过头来，又在看到秦无寒的时候轻轻挑眉。

秦无寒也在看到那人的脸时惊讶的停下脚步。

那人有一张和秦无寒相似度高达九分的脸！

仿佛复制粘贴再微调的克隆人，除了本身的气质过于低沉，情绪过于内收，体魄过于强壮，身上那些裸露在外的伤口过于多……

好吧，除了相似脸，他们似乎还有许多不同之处。

秦无寒在短暂的惊讶后迅速恢复平静，至于那位很像他的男人，对方只是稍微挑眉，之后就对秦无寒的存在没多少兴趣了，再次转回身盯着那棵树苗发呆。

就像是面对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幻影，又像是短暂逗留的旅客，因为很快就会分别离开，所以一开始就没有沟通的欲望，哪怕对方和他有着足够相似的脸。

秦无寒想了想，几步走到那人的对面，也在树苗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小包肥料和一瓶矿泉水，把这两样东西放到那人的旁边。

原本对他没有兴趣的人目光落在那两样东西上，沉默一会儿又看向秦无寒，似乎在无声询问这是什么。

秦无寒解释：“我看这棵树苗好像很久没浇过水了，这里的土质也不够肥沃，要是再不照料一下它可能很快就会枯萎。”

那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好久才缓缓开口，能看出来他许久未曾说过话了，一张口声音都像是被砂纸打磨的粗粒。

“我是好奇，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个？”

声音难听归难听，抓重点的能力倒是挺厉害，

秦无寒被问得沉默一秒，然后面不改色撒谎：“以防万一用到，所以就备着了，事实证明我的事前准备没有问题。”

其实是他们出门旅游的时候遇到了麻烦，聚灵花和那几盆常春藤不乐意让木神大人离开，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用藤蔓死死缠着他们。

因为不敢对穆重用力怕伤了人家，于是就把劲儿全部撒在秦无寒身上，缠在手腕脚腕上的藤蔓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是哪盆大聪明先动的手，居然来扯秦无寒的裤子，然后其他的藤蔓就像是被点通任督二脉一样，纷纷冲上来扯他的衣服。

上半身被迫露出八块腹肌也就罢了，下半身也被扯得露出一截黑色布料。

秦无寒：“……”

穆重在旁边看热闹看得开心，还喊着“一二，加油”的号子，跟看人拔河一样，完全没有给秦无寒搭把手的意思。

秦无寒：“……”

皮皮虾男朋友这种时候靠不住，最后还是秦无寒捞过肥料包自力更生，一把白色颗粒洒出，藤蔓们纷纷被转移注意力，像是接飞盘的狗子一样转头去捡肥料。

那东西在植物的眼中就是美味的零食，还是被长辈严格控制食用量的稀有零食，能让秦无寒松口提前给它们一点的机会更是可遇不可求。

唯一没那么馋的聚灵花恨铁不成钢，但是那几个有长藤蔓的家伙都被肥料引走了，手短的它只能气鼓鼓的看着秦无寒带着穆重大人闪身离开光速关门。

当然，来不及放下的肥料只能被秦无寒暂时塞包里，然后千里迢迢来便宜了这一棵小树苗。

那人没再多问，沉默着拿过肥料和瓶装水，默默给小树苗施肥浇水。

清澈的水流从树叶上浇下，浸没在土地之中，那小树苗也争气，喝了水就跟膨胀了一样舒展开叶子，仿佛焕然一新一般摇晃着枝叶。

看到这一幕，那个男人的眼中闪过笑意，看向秦无寒的目光也不再那么平淡，至少多了几分友善。

“想聊些什么？”男人很上道：“无功不受禄，你想知道些什么，或者想问些什么，我挑挑看告诉你一些能说的。”

秦无寒点头，他很开心能和对方有一个友好的开头，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是功利性不那么强的朋友会更好，因为那意味着秦无寒可以从对方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嗯……秦无寒不禁反思，觉得自己这本来就目的性极强的念头本身就有问题，倒是不怪对方和自己仍旧保持距离。

那个男人也看着秦无寒的脸，他似乎知道很多，多到只是看着这张和他相似的脸就能猜到许多东西，只是他也有不知道的。

秦无寒：“你是人吗？”

男人：“你是人？”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相同的问题让对方都愣了一下，男人先一步反应过来，嫌弃地看了秦无寒一眼。

“你说话可真难听。”

秦无寒：“……”

谁不是呢？

他还多一个疑问词呢！

半斤八两的你有说这话的资格？！

但是身处陌生的地方，秦无寒就算是想吐槽也只能憋着，等着男人吐露有价值的信息。

男人似乎知道秦无寒想从他这里了解些什么，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但是很快就放弃了。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人轻轻抚摸树苗顶端的绿叶：“我只知道我要守在这里，守着这小树，让它平安长大直至枝繁叶茂。”

秦无寒的目光落在小树苗的上面，回想不久前没浇水没松土没施肥，啥都没有蔫了吧唧的小树苗，开始对这人话语中的可信度产生了质疑。

这人说的话，真的靠谱吗？

男人似乎知道秦无寒的想法，试图为自己证言：“虽然我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其他方面没有受到影响，你还不如说说自己怎么会来这里。我帮你分析一下。”

秦无寒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遇到妖怪被坑的事告诉这人。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男人听完后居然真的分析出一些东西。

“听上去像是穷奇的手段，老虎的耳朵和猫耳也很像，十有八九就是他在搞你。”

男人轻笑：“你现在估计是意识出现在这，躯体还在对方的手里，那是穷奇有名的手段，叫做‘恐惧囚笼’，专门把一些他讨厌的人关在里面，利用对方最恐惧的东西把人活活吓死。”

“若是人类被自己恐惧的事物吓死，那最后的因果只会有少部分落在穷奇的身上，从而不被他人察觉，你如果再不想法子，估计很快就要去找孟婆喝汤了。”

这个男人十有八九不是人类，不然不会这么平静的说着妖怪的事情，也不会这么淡定的和秦无寒说你要嘎了。

要嘎了的秦无寒并没有慌张，他倒是注意到了别的东西：“如果说这里是我最恐惧的地方，那为什么我从没见过这里？甚至你也是因我的恐惧而幻化出来的存在，而我很确信这不是我的恐惧。”

说是最恐惧的存在，但秦无寒至今没有任何恐惧的情绪出现，这不正常，或者说他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男人点头，在知道自己只是幻化出来的存在时也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还在平静的跟秦无寒解释：“以前听说过这种特殊情况存在，好像是刻入灵魂的恐惧可以被人带去他的下辈子。”

就像是一本满是丑恶的纸书，本来已经永久尘封，却在无比倒霉的情况下被之后的人再次翻开，露出那莫名其妙又触目惊心的笔墨。

倒霉蛋子：“……”

秦无寒不为自己的破运气发言，艰难地把话题拉回正轨：“所以说，这里其实是你最恐惧的地方，而我是你的……”

“转世，”男人很淡定的接过话头：“你也可能已经喝过好几轮孟婆汤了，几轮还不确定，不过我应该就是你的过去。”

他在看到秦无寒的脸时就有所猜测，现在只是给自己的猜测打上肯定的注脚。

秦无寒默默消化着新消息，若是对方真的是自己的前世，那他想问的东西就很多了，但他也知道了解太多过去的信息可能会影响自己这辈子的因果，许多东西都止步于好奇的阶段，再好奇都只能憋着。

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怕一个人待着？”

好新奇的恐惧。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