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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银韵是在静安寺听三皇子妃说谢瑶将要嫁给季寰时,产生跑路这个念头的。
一来这件事让她意识到,书中剧情是可以被改变的。
这种“改变”启发了她。
她可以不必留在京城当什么翊府的小姐,太子的正妻。她可以逃开这一切,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二来,她早已不同于刚穿越来这个世界时的自己——
一无所有、举目无亲,如履薄冰地应对着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性命。
如今,婉秋亲近她,季寰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冷冷冰冰,府里的侍卫见她,会恭敬地道一声“娘娘”,就连桐戈都被她拉拢住几分。
无论是顾钰还是季寰,都放松了对她的监视,前者希望她远离斗争,但要乖乖待在太子府,而后者……
态度暧昧,让人琢磨不清。
不过大抵也是希望她乖乖待在太子府的。
总之,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能够自由行动而不受猜疑,哪怕偶尔的行动反常,也会被当成无伤大雅的撒娇任性。
这就给了她充足的准备和逃离时间。
选在谢瑶进府这一日,是因为季寰会忙上一整天,无暇顾及到临雪轩这边的情况。
加上翊府送来的意外之喜,帮她支开了婉秋和桐戈。她只消把水在搅浑一些,就能让自己“失踪”的这件事更迟被发现。
“李嬷嬷。”
收拾好所有东西,顾银韵隔窗喊来临雪轩院里的管事婆子。
她咳嗽几声,故作虚弱道:“嬷嬷,我忽然身体不适,不能出门了。劳烦您跑腿去知会婉秋一声,让她去翊府帮我请姜爷爷过来。”
李嬷嬷应下,不放心地问道:“娘娘,可需老奴让人煮碗姜茶,给您暖暖身子?”
“不必了。”顾银韵拒绝道,“是陈年旧疾,待翊府的人来就行。我要休息一会儿,调养精神,不要让人来打扰。”
“是。”李嬷嬷匆匆去了。
顾银韵折返回去,背上行箱,轻手轻脚地推开后面的窗户,悄悄地越窗而出。
要不是有原主的轻功,她还真不敢就这么一走了之。
顾银韵知晓江湖险恶,她漂泊在外定不如待在太子府中这般安逸舒坦,但若能就此摆脱掉阴谋,海阔天空,她愿意冒这个险。
轻功傍身,遇到危险她也有逃脱之力。
包袱里除去衣裳首饰,还有从太子府各处搜罗来的铜币碎银——她一女子孤身在外,金馃银锭太过打眼,不如零散小钱来的好用。
等她逃出足够远的距离,买间宅子安顿下来,再慢慢地变卖那些首饰不迟。
顾银韵的“逃亡”十分顺利。
因府里众人都忙着迎接新妇入府,在大门附近严阵以待,在府内行走巡逻的就少了许多。
她飞掠而行,避开稀疏的两队巡逻侍卫,便成功抵达了太子府外。
到了外面,行动就更加便宜。
避开长街,专挑那些清冷无人的小巷子走,方向目标都很明确,正是南边那巍然的城墙和出城的大门。
快到城门处,顾银韵跃下屋檐,来到一条还算繁华的街道上。
因邻着城门,路边有很多摊贩,多是给人歇脚的茶摊,也有卖一些零碎玩意的杂货铺。
茶摊尽头是片宽阔地带,许多辆简陋马车停在那里,车夫们倚在辕上,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等待生意上门。
“诶,今日城里可热闹呢。先前小五过来和我打招呼,说今天他休息一天,不跑车了。我问怎么回事,他说运气好,从谢府得了喜钱,整整有一贯呢!”
“嚯。”听者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咂咂嘴道,“小五运气可真好呐。”
一贯钱,他累死累活跑上半月的车才能赚到的数目,小五一下子就得到了,可不惹人羡慕。
“怎样,要不我们也去翊府碰碰运气?”挑起话题的人怂恿道,“没准也能得到一贯钱,有了这钱,放心歇上几天,回家陪老婆孩子不好吗?”
听者眼中现出向往之色,可旋即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不如小五能说会道,讨人喜欢。我就在这老老实实跑车吧。”
“老赵啊,你这人真是……太实诚。”怂恿者颇觉无趣,他擦一把脸,换个话题,“我说,太子真是好福气。”
“怎么说?”
“你看,几个月前他才刚娶了翊府小姐,而今又要纳谢家的姑娘做良娣。谢姑娘我曾远远瞧过一眼,那姿色,啧,天仙下凡。”
老赵憨憨一笑:“娶那么多女人做甚,一个婆娘我都养不起呢。”
“你比得上太子呀?”多话的车夫撇撇嘴,俶尔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太子不喜翊府小姐,新婚至今两人都不曾同房。这位谢家姑娘,说不定才是太子真爱呢。”
老赵听了,纳罕不已:“哪有夫妻不同房的,真要这样,翊府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他小声嘀咕两句,觉得这种事情不宜放到大庭广众下来说,于是渐红了脸,不吱声了。
“哪里可怜?只能怪翊府小姐不会讨男人喜……呃,这位客人,您去哪儿啊?”
话说一半,车夫陡然换上热情的笑脸。
顾银韵无视掉他,径直走向那看着憨厚老实许多的老赵:“这位大哥,去静安寺要多少银钱。”
“啊?哦、哦哦。”老赵愣了片刻,手忙脚乱地撩开粗布车帘请顾银韵上车,“去静安寺八个铜板。您仔细些,小心脚下。”
直到顾银韵上了车,取出铜板递给他,老赵才从恍惚中回神。
他跑车有五六个年头了,这样清秀俊逸,气宇不凡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
“我家老爷病了,我想去静安寺拜拜佛,保佑他早日好起来。”顾银韵信口胡诌道,“家里的马车还在修葺,我出门心切,还好有你们。”
她这样说,是为防车夫产生歹心。
虽然这个车夫表面看上去淳朴无害,但是人心……
谁知道呢?
“客人,您家老爷真是好福分,能娶到您这样善良体贴的人。有您的这份心,老爷的病一定会很快见好的。”
老赵嘴笨,能说这么多完全是有感而发。
他家婆娘成日只知道大呼小叫,他若是病了,那婆娘非但不会为他烧香拜佛,还要狠狠刮他几个眼刀,嫌他不中用。
“借你吉言。”顾银韵笑道。
车厢里,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笑意,琥珀的眸子黯淡着,像即将燃尽的火星——
抛却过往,肩上是松快许多。
可心里,却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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