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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蛮横无理,可宋老太太也是不好惹的。
她抄起拐杖就要和那侍卫比划比划,而后者心存一份尊老的念头,不愿意伤了这苍老的妇人。
“老太太,借一步说话。”
他挨了好几下打,才把宋老太太“请”到僻静处,低声阐明实情:“老太太,我知道车上女子不是您的侄女,也不是什么贼人。”
“那是翊府的小姐,帝国的太子妃。”侍卫严肃道,“老太太,我们是太子府的人,未免误伤,万望您能配合。”
闻言,宋老太太手里的拐杖颓然垂落。
骤然得知顾银韵的真实身份,饶是她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免不了瞠目结舌,暗自心惊。
她不掺和京城中那些明争暗斗已久,但顾银韵这个名字,她是听说过的。
数月前太子府的那场大婚,她亦有耳闻。
当时,她还惋惜又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姑娘被嫁进那见不得人的腌臜地方去,谁成想数月后,她竟与之产生了交集。
想来也是,车中姑娘那过人的谈吐与气质,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与狡黠,都不像是市井人家的女孩所能拥有的。
她或多或少意识到了,但因难得遇见个投缘的,就没有往深处怀疑。
“唉……”
宋老太太摇头叹气。
“她既是太子妃,你们接人回去,也算合乎情理。但小姑娘身子骨弱,路上忽然吐血晕厥,怕是禁不起你们这群粗人折腾。”
老太太以为,银韵定是在太子府里受了不少委屈,这才不管不顾逃了出来。
若是太子对她好 ,她怎会说出“死了夫君”这种鬼话。
唉,偏把她这个老糊涂的骗的团团转,还当真信了她叫“李华”。
“不如这样,你们跟着我府上的车,一同回到镇里。老朽也是学医出身,待把娘娘的身体调理好,脱离了危险,你们再带她回去如何?”宋老太太提议。
她既遇到了顾银韵,结下这份善缘,就不能在此时撒手不管。
总归,要亲眼看见那丫头平安了才行。
侍卫想了想,觉得在理。
他一面派人骑了快马去通知太子殿下,一面接手了马车,以防原先的马车夫存有坏心,半路倒戈坏事。
然而计划尚未落定,遥遥一阵马蹄声响,对面又有一辆马车驶来。
赶车之人中,有一位是他认识的——
桐戈桐大人,太子殿下的贴身近侍,他们太子府所有侍卫永远都可以信任的人。
侍卫立即迎上去,将寻到太子妃一事禀报给桐戈知道。
桐戈听罢,脸上却没有喜悦之色,他快速观察了下后面的车厢,旋即一把抓住侍卫的胳膊,把人拖到自己身前来。
“快去把殿下找来。殿下若不在客栈,就在街上的两家药铺那边。”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
“可是属下已经派人……”
“快去。”桐戈低呵。
侍卫不明所以,但已反应出事态紧急。他迅速一颔首,转身便去牵马,片刻不敢耽误。
“呦,这是找到小皇嫂了?”
这边桐戈刚安排了侍卫报信,那边六皇子的声音就从车厢里传了出来。
声至人至。
六皇子掀了车帘,由凌然搀扶着下了马车。他彬彬有礼向宋老太太点头致意,紧接着就要往顾银韵所在的马车上去。
宋老太太不赞同地拦住他:“韵儿心脉紊乱,我替她扎针稳住了病情,你一男子,怎可进入?”
她说的委婉,六皇子却瞬间明白了其话中含义。
扎针。
可不要褪了衣衫,把后背光溜溜地现出来?
“老夫人无需担心,我不是什么寻花问柳之辈。”六皇子笑眯眯的,“再者,银韵是我的小皇嫂,有何是我看不得的?”
说着就让凌然把宋老太太“请”到了边上去。
他一挑车帘,进入车厢中。
许是六皇子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宋老太太竟一时没能察觉他话中的不妥,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了。
半晌后她才回过味来,赶紧也进去车中。
还算宽敞的车厢内,六皇子正替顾银韵诊脉,他颇有风度地别开脸,不去看顾银韵光滑皎洁的后背。
但是,他的脸色十分糟糕。
“韵儿情况如何?”宋老太太心下一悸。
六皇子摇摇头:“情况稳定,暂无性命之忧。此症来势汹汹,若无老夫人银针护脉,恐怕就危险了。”
“老夫人,您可知是何刺激的小皇嫂如此?”
他在意的是这个。
从脉象上看,小皇嫂的病症极为凶险。不发作时还好,倘若发作了得不到及时医治,不死也是半残。
“老身也感到不解。”宋老太太道,“此病发作突然,发作前也毫无征兆。老身正是怕韵儿再出状况,才想带她回镇上药铺里去。”
六皇子皱眉沉思。
“如此症状,若非娘胎里就有,那便只有可能是奇毒所致。”他缓慢道。
可之前,他从未听说过小皇嫂心脏有疾。
若是奇毒……
“若是奇毒,那就更匪夷所思了。”六皇子捻着手指道,“毕竟,能起这种效用,发作后还不会留下半点痕迹的毒,连我都制不出来。”
从六皇子话中,宋老太太辨出他的身份:“阁下是六皇子吧。”
称韵儿为皇嫂,说明是皇帝的儿子。会医术,更通毒术,朝中也只有一个六皇子了。
“六皇子还是请回吧。您钻研的都是害人的毒术,当年六皇子府中,不知抬出多少奇形怪状的尸体。治病救人,还是交由我这把老骨头。”
带着浓浓的偏见,宋老太太说话很不客气。
六皇子却是笑笑,没有被冒犯了的
“有人为钱卖命,而我恰好有钱买命,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害人呢?”
“再说,你们自诩医者,不也就是拿着别人的性命试验医书上的药方吗?可有些东西,不切身试一试,怎能了解的透彻呢?”
六皇子撩起顾银韵的一缕散发,叹息。
“我可比你们强多了。”他脸上悠悠浮现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那些毒药,我可都一一在自己身上试过呢。”
言罢,他倏地看向宋老太太。
那双狭长的凤眼里闪动着某种难以解读的情绪,宋老太太看不分明,并渐渐觉得六皇子的脸模糊起来。
头晕目眩,昏昏欲睡。
“你下……毒。”
宋老太太终于有所察觉,可惜为时已晚,话语刚落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马车外,桐戈焦急等着季寰过来。
他看看顾银韵所在的马车,又看看自己身后的那一辆,忽然间感到奇怪——
六皇子是与三皇子一起来的。
以三皇子的那个性子,早该在听说寻到了小太子妃时就狗一样地冲出来了,不应该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桐戈大感不妙,掀起帘幕看向车中——
被弥散在空气中的醇然甜香所笼罩,三皇子大咧咧躺倒在坐榻上,脑袋耷拉至胸前,双眸紧闭,俨然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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