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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心思各异。

有的眼瞧着顾银韵跃过正门,按兵不动;也有的瞬息间转了八百个心思,却没能得出正确的结论,蠢蠢欲动想去把顾银韵拦下。

一侍卫捶了捶腰,轻快地向前迈了两步。

接着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顾银韵没看见他,歘的与他擦身而过,虽穿着不宜行动的厚重衣衫,脚下轻功却如飞燕般轻盈迅捷。

速度极快,转眼只剩一道残影。

粗略算了算,侍卫感觉自己不一定能追得上。

追不上吗?不可能吧。他好歹也是追随太子殿下多年的侍卫,仪表堂堂,武艺超群,怎会追不上弱不禁风的太子妃娘娘?

作为男人,侍卫奇怪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

他认真地眯起眼睛,暗中蓄力,势要一举追上顾银韵,转身一个左踢腿,潇洒利落地将其拦下……

然后他的左腿就真的被踹了一脚。

侍卫吃痛踉跄了一下,但很快便稳住了身形,抽出佩剑向后扫去。

“铮——”

冷兵相接,在空气中激荡出道道无形的寒芒。

“反应不错,就是脑子不太灵光。”桐戈冷脸瞧着这名侍卫,“谁给你的胆子,连太子妃娘娘都敢拦?”

看清来人,侍卫当即收了凌厉的攻势,憨厚且不失尴尬地笑了笑:“俺寻思……”

“你寻思个屁。”桐戈打断道。

他收回剑,警告地用食指点了点侍卫:“记住,殿下不在时,太子妃娘娘就是你我的第二个主子。主子的事情,少在那想东想西。”

侍卫惭愧地低下了头:“俺晓得咧,桐队。”

“嗯。”桐戈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顺手帮侍卫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好了,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吧。”

他急着跟上小太子妃,没空这里掰扯太久。

“还有……”

临走前,桐戈不忘撂下一句提醒:“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姓桐。”

侍卫重重点头:“俺晓得咧,桐队。”

晓得是晓得,但大家都这样喊,他可不会改口。

*

行云殿在太子府最北端。

顾银韵去过多次,不算陌生。纵使多日不曾踏足,也轻车熟路,通行无阻地接近了行云殿。

从高处看去,辉煌殿宇琉璃的瓦面泛着一层清冷的寒光,在初冬的冷风中凛然肃立,由内到外都散发出一种“非请勿入”的冷冽气场。

顾银韵没有直接飞入行云殿中。

桐戈说季寰精神状态不好,闭门不出,任谁去劝都被打了出来。

她去劝呢,也会被打出来吗?

顾银韵不确定自己在季寰心中是否特殊。

就算特殊,万一季寰疯得六亲不认,她贸然闯入,激出他的凶性大发,嗷嗷叫着扑过来伤到她就不好了。

还是等桐戈来,问清了情况,再做决定。

顾银韵刚落在地面,殿中便有侍卫围了出来。看见来人是她,几名侍卫脸上先是怔愣不解,随后又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桐队说去搬救兵,原来是把太子妃娘娘寻回来了。

他们本不觉得顾银韵在与不在有何不同。

殿下对待下属向来严格,虽是严格,却也赏罚分明,除非犯了大错,否则从不过分苛责他们。

但自从半个月前,殿下孤身一人回到太子府,他的脾气就变得古怪不可捉摸起来。

如果说以前的殿下只是不苟言笑,那么如今,他则算得上是阴晴不定、暴戾无常了——就像被一团躁动不息的火焰风暴所包围,燃烧自己,也伤害他人。

最先被伤害到的当然是他们这些心腹侍卫。

这段日子他们没少被殿下折腾的死去活来,每日里战战兢兢,走路不敢大声,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渐渐地,他们怀念起以往的日子来。

从前没意识到的一些事情,吃过苦头后,便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分明——

譬如说,小太子妃娘娘在太子府的那段时间,殿下对人对事,似乎都是格外温柔。

“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一侍卫抱拳向顾银韵利落行了一礼。

“昨夜起,殿下就有些不对劲。”他不把顾银韵当外人,张口便透了底。

与别处守着的侍卫不同,他们都是季寰的亲信,对季寰更为了解,或多或少都察觉到了顾银韵对自家殿下的重要性。

再者,他们吃点苦头事小,若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就了不得了。

虽说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在里面,但既然桐戈已投到了顾银韵身上,他们自然也不会挑剔,而是会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今日特殊,乃是冬至。往年这日,殿下也总不让人近身,夜晚时分,便是靠近主殿三尺之内,也算是一个禁忌。”侍卫道。

“既如此,你们担心什么?”顾银韵皱眉问。

年年都有,早该习惯了,何必大惊小怪地把她从翊府薅来?

“今时不同往日。”侍卫一脸担忧,“昨夜属下向殿下汇报军中事由,不慎撞见殿下手持短刃,似是在……在自残。”

他分外艰难地说出最后两个字。

昨天夜里的场景重新浮现出来,惨白烛光下,他看殿下手执锋利的刃刀,眼也不眨地划上手腕,鲜血横流。

他吃了一惊,殿下却只冷冷觑他一眼,说“这只是为了保持清醒”。

而且,他还眼尖地看到,在殿下的腕上,类似的伤痕密密麻麻,显然这种举动已不止是一次两次。

那之后,他被赶了出来。

再后来,直到现在,都没有第二个人成功接触到殿下,知悉他究竟如何了。

“季寰他、自残……”

侍卫言之凿凿,顾银韵却很难想象出那副画面。季寰是她见过最为坚韧的人,满身鞭伤也不呼痛,溃伤狰狞亦没有死。

他这般意志强大人,怎么会自残呢?

可是倏然她又想起,在原书中,季寰最终是发疯自刎而亡。

自刎、自残……

顾银韵忽然间有些头晕目眩,她死死攥紧了拳,任由指甲嵌入掌心,让那延绵不断的微小刺痛使自己保持镇静。

她忽然理解了季寰对疼痛的依赖和利用。

“那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她问。

侍卫说,每年冬至,季寰都会自我隔绝,只是今年多了一条,他一边自我隔绝,还要一边自残。

难道说与他的父兄比起来,季寰之所以能表现得相对正常,是因为……

其他人都是间歇性地发疯犯病,而他则挑了个特殊日子,把一年的疯狂全都压缩到这一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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