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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夜的行云殿,前半夜是全然的阴谋与混乱,夜中这混乱稍稍平息了一些,却又因一个微小的契机,重新爆发开来。
但好在,无论怎样的兵荒马乱,这一夜终于还是过去了。
次日清晨,当玫瑰红的朝霞悄然爬上天边,金黄的暖阳破开云雾,将行云殿琉璃的瓦面照耀得熠熠生辉……
顾银韵皱着眼皮从床上爬起,还没等头脑完全清醒过来,就被冻的连连打了好些个喷嚏。
被褥边散着季寰的一件外衫。
而外衫的主人正坐在床边,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扭头淡淡地看了顾银韵一眼:
“醒了?”
……
就只是“醒了”?
他这淡定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他这冷漠的神情又是怎么一回事?除去“醒了”以外,他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顾银韵揉了揉蓬乱的头发,大为震撼地瞪他。
“咳。”季寰别开脸,避免与她对视,“昨夜是个意外,你知道的,我被下药了。”
“还有,谢瑶的死你不必忧心,我会处理好的。”他旋而转移话题,“六皇子最爱惹是生非,我已摆平,把他们丢出府外了。另外……“
季寰缓缓起身,沉思半晌。
“另外,入冬了,天气是有些凉。”他思考的结果,就是说了这句无关痛痒的屁话,“我来将炭火燃上。”
说着,他作势要走。
时至此刻,顾银韵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季寰,你给我站住!”她伸手猛拽,让季寰跌坐回床边,“事到如今,你就和我说这些?!”
敷衍搪塞,不负责任。
世上怎有如此恶劣之男人?
“呃。”季寰语塞。
他知顾银韵不好糊弄,却不曾想她在这件事上追根问底的态度竟是如此坚决。
“母妃的事情,桐戈都和你说过了。”被顾银韵谴责的眼神幽幽瞪住,他终于还是妥协,“年年忌日,我都会头痛欲裂,最恶劣时会失去理智,胡乱伤人。”
“就像一种诅咒。”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被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浅淡情绪所覆盖,像是感伤,又像是别的什么。
顾银韵抿抿唇,有心安慰几句。
岂料下一刻季寰就眸光沉沉地看向她,眉眼冷淡、似笑非笑:“这些事我想翊府都知道,你不必再专程跑去告密。”
嘶——
告密,告他个大头鬼。
盛怒之下,顾银韵口出恶言:“季寰,我们都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了,你还怀疑我,你是狗吗?”
季寰没与她计较,反而不甚明显地笑了笑:“不是狗。”他竟一本正经地回答,“是一头臭猪。”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顾银韵猝不及防地愣住。
她招架不住地眼睑抽了抽,总觉得“臭猪”这种说辞有点耳熟。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见她愣住,季寰借机抽身,“先梳洗起床吧,我让人熬一碗姜汤送来……对了,早膳你想吃些什么?”
他表现的像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只是因为性格沉闷,很少会说些什么甜言蜜语。
但顾银韵已经不是昨夜那个无知好骗的小姑娘了,她再度出手,把季寰扯了回来。
“季寰,你少糊弄我。”
如果说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还对季寰避如蛇蝎,季寰一瞪眼她就大气也不敢出。
那么,在见识过季寰濒死的惨状和昨日的脆弱疯癫后,她心中对他的畏惧早就变得朝雾一般淡泊了。
“你从实招来,昨夜谢瑶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非得把她杀了不可?还有,你中的毒……我们昨天……”
她凶巴巴地质问。
提及那味害他们稀里糊涂睡在一起的催情散时,不由得眼神飘忽,气势减弱下去。
后半夜的那场混乱,因其来势太过汹涌,而历程又太过凌乱,她到现在脑子都还是乱的,难以将那些零散冒出的记忆碎片拼凑完整。
正因如此,她才要向季寰问个清楚。
“就一定要知道不可?”
被顾银韵接二连三地拽回身边,季寰心知躲是躲不掉了,于是转过身子,格外认真地与顾银韵对视。
“是,我一定要知道不可。”
顾银韵很坚定。
“好吧。”季寰无声叹气,“谢瑶进府后,我始终没有去见过她。昨日她从含春阁逃跑,与凝冬勾搭在一起,借着给你送东西的机会进入了行云殿。”
“凝冬?”顾银韵诧异挑眉。
但很快,她的眉头放了回去。
凝冬会背叛,这个事实乍一听出乎意料,可细想之下也算合理——凝冬聪明有能力,最要紧的是,她还肖想着季寰。
“好吧,确实像是凝冬会做的事。”顾银韵叹道,“可是季寰,我出走前不是告诉过你,凝冬很不对劲,让你多留心一些的吗?”
他若留心,事态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季寰却是冷笑:“当时只想着把你抓回来,谁还有心思去管凝冬?一个丫鬟而已,不值当上心。”
顾银韵心虚地摸摸鼻子,反驳:
“那也是你要娶谢瑶,我才逃跑的。谢瑶多威风啊,将军府的小女儿,连翊府都不放在眼里。和她同住一座宅邸,我迟早被她气死。”
“还有凝冬。”她一发不可收拾,“凝冬也喜欢极了你呢,若不是肖想着你,她未必会做此等背叛之事。”
“哼,昨夜的祸事,都是因为你沾花惹草、处处留情,却又不负责任地冷落了她们才导致的。”
“那你是希望,我不要冷落她们?”
“放屁。”顾银韵气极,“季寰,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我当然是希望你不要沾花惹草……啊!”
视线对上季寰脸上调侃的笑意,她后知后觉自己的失言,忙不迭捂住了嘴。
季寰却捉着她的手移开一边。
他的脸凑近过来,在顾银韵惊慌失措的神情中,轻轻吻了上去——比起昨夜的狂乱,温柔又克制。
“季、季寰。”
好久之后顾银韵才取回自己的嘴巴,她抚住胸口,边小口呼吸,边晕头转向地胡言乱语。
“你……你不要总是亲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她故作凶狠地威胁,“您可别忘了,我是翊府的人!”
“嗯,我记得。”季寰含笑拍拍她的脑袋。
“放心,昨夜我没有碰你。我应该……”他停顿片刻,陷入回忆,“我应该只是抱着你,就这样睡了一个晚上。”
顾银韵撇了撇嘴。
他轻描淡写,事实可比他说的恶劣的多。哪里只是抱着,明明是又亲又蹭的。
念及此,顾银韵不由举袖擦了擦一把脸,总觉得那里还残留着某人的口水。
她不知道,在那些亲亲蹭蹭中,季寰的确动过更进一步的心思——他们是夫妻,他们的结合是天经地义,无可指责。
但是,尽管忍的很辛苦,季寰还是克制住了。
倘若可以……
他想要清醒着拥抱顾银韵。
也想要顾银韵……毫无芥蒂地拥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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