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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嫂,好巧,又见面了。”
六皇子料理完大吵大闹的沈莹玉,转瞬换了副面孔,热情洋溢地对顾银韵挥了挥手,脚下生风地凑了过去。
“六殿下。”
顾银韵微笑着回应他。
她记得上次秋猎,沈莹玉纠缠得她鬼火直冒,也是六皇子恰到好处地现身,帮她吓唬走了沈莹玉。
这次更直截了当,连威胁也省了,一出手就把沈莹玉毒哑,免去了好些口舌功夫。
“小皇嫂,我每次出门,都总能遇见你,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六皇子套近乎道。
“那是因为六殿下您出门出得太少。”
翊府设宴,京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少不了她,也少不了六皇子,他们在这里遇见,实则是一场必然。
大厅里,谢夫人走了,沈莹玉哑了,众人失去继续凝神静气充当看客的必要,恢复了窃窃交谈。
有心人惊诧于顾银韵与六皇子的良好关系,暗自记下一笔,留待日后备用。
当事人的两位却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他们言谈甚欢,在这浮华喧闹的宴会场中,将彼此视为难得可以坦诚相待的朋友。
当然,只是顾银韵单方面把六皇子当做朋友。
六皇子不同,他心里的弯弯绕可多着呢。
“小皇嫂,此处无人,我就在这儿落座好了。挨着小皇嫂近些,我的咳疾也能好些。若是因此得以多活些日子,那就太谢谢小皇嫂了。”
“好啊,既然此处无人,那你就……”
顾银韵差点顺口答应下来,待看清六皇子觊觎的那个座位,才惊觉不对。
“婉秋。”她震悚万分地转头问道,“太子殿下人呢,他怎么不见了?”
婉秋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
“回娘娘。”她道,“沈家姑娘说话时,殿下便离开了座位。殿下说他有事要做,还嘱咐奴婢看好娘娘,不要吵的太凶,气坏身子。”
顾银韵听罢,久久无言。
她想季寰真小人也,不帮她收拾沈莹玉也就算了,居然还不闻不问地走了,像个逃兵一样。
如此看来,还是六皇子靠谱体贴。
不过……
顾银韵掩唇打了个呵欠,拒绝了六皇子的请求:“可不能坐在这儿。”她调侃地笑,“这是季寰的位置,便是我允你坐,你敢坐吗?”
“那有什么不敢?”
六皇子笑眯眯地反问,话虽这样说,但到底没真占了季寰的座位。
两人你言我语,一派和谐。
倏然——
“六弟人快要死了,胆量倒前所未有的大。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也不怕皇兄剥了你的皮。”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入。
顾银韵一阵恶寒,循声去看,果不其然看见了三皇子那张俊逸妖冶的脸。
不同于与六皇子的交往甚密,数月前她与三皇子在灵寿镇别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可能的话,顾银韵也不想见他。
但翊府大宴,无论她想还是不想,都不得不与三皇子面对面地坐着——
作为被高贵皇权捧起来同一档人,在宴会场中,他们的席位就是这样该死的近。
“小皇嫂,别来无恙。”
戏谑了一番六皇子,三皇子才转眼看向顾银韵,弯起眸子同她打招呼。
出于礼节,顾银韵勉强笑了一下:“三殿下,别来无恙。”
即便是世家云集的赏梅宴,三皇子衣着还是一如既往放荡不羁,脱下外面披着的火红狐裘,内里是一件艳紫纹金的松垮长衫。
他稍一前倾斟酒,颈项间的大片肌肤就暴露出来,说是春光乍泄也不为过。
“小皇嫂莫看,仔细脏了眼睛。”六皇子嫌弃道。
三皇子不以为意,悠悠抿一口酒,眼尾藏着一抹轻佻的醉意,唇瓣殷红似雪中寒梅,整个人都呈出一种如梦初醒的恍惚状态。
直到六皇子绕了个小圈,从顾银韵左手边行至右手边,在那个专为他空出来的位置上翩然落座,三皇子才蓦地黑了脸。
六皇子不关注他的心情,只与顾银韵说话:
“皇兄好妒,我就不抢他的地盘了。坐在这边也是一样的,一样同小皇嫂挨得近。”
顾银韵听他说季寰“好妒”,觉着新鲜,忍不住抿着唇直笑。
三皇子看在眼里,气在脸上。
他才是真正妒忌的那个人,一杯接连一杯地灌着酒,心想六弟这个畸形的怪胎,凭什么能得到顾银韵的青睐。
“夫君,翊府的梅花着实开得漂亮。”
正生着闷气,一女子款款来到他身侧坐下。
她言语中带着清澈的笑意,动作轻轻柔柔地将一支寒梅放进三皇子手里。
女子的出场如清风吹拂般让人感到舒适。
顾银韵不由被吸引得看过去,待认出女子的身份,一双眸子顿时讶异地瞪圆了。
来人居然是三皇子妃。
她穿一身青灰色朴素的衣裙,通身不配钗环,头发上也只松松地插着两支木制的发簪。
与前来赴宴的世家贵女们比起来——
后者皆是浓妆艳抹、满头珠翠,以奢华的外在极力彰显着家室的不凡
——三皇子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误入此地的乡野农妇。
“有劳。”
三皇子接过她摘来的梅花,动作暴躁地捋下几片花瓣,放在嘴里吞嚼着吃了。
与宫宴时的貌合神离比起来,这对夫妻的关系似乎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从互不相干,变作了若即若离。
“娘娘,殿下。”
给三皇子顺完毛,三皇子妃又向顾银韵和六皇子点头致意,她敛眉顺目,谦逊温婉如一只逆来顺受的羔羊。
席间响起议论:
“三皇子人是风流了些,但是对宋家的那位姑娘,也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了。”
“可不是。紫伞一案,宋家满门抄斩,三皇子妃牵连其中,本也该要砍头的。谁知人都被押进天牢里了,又被三皇子硬生生求了回来。”
“近百年来,但凡进了帝国天牢的罪臣,有几个是能完好无缺地出来的?”
他们大多都是赞叹三皇子用情至深,人不可貌相的,但也存在不和谐的声音——
“我看三皇子只是想借此笼络起宋家原有的人脉罢了,听说御史台的文官们最近与三皇子走的很近,是不是啊,御史夫人?”
宋家倒时,御史台急着撇清关系,并未出手相助,如今宋家只剩一个三皇子妃,御史台要还欠下的人情,唯有还在三皇子身上。
发话的是与沈家关系密切的一员武将家眷。
她讥诮道:“还是说,御史台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对三皇子下手,想要给自己多添几笔政绩?”
此言一出,引发一片窃笑。
三皇子恶名在外,干过的那些草菅人命的破事,京城里无人不晓。御史台负责监察事务,可不是最该整治三皇子那样的人?
御史夫人脸色难看起来,坐她身旁的当朝御史更是气的咳嗽不止。
眼看就要爆发一场争吵,漂浮在大殿里的乐声旋律一转,由沉闷转向清脆,殿中气氛随之一变,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这翊府年轻的主人,顾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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