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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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银韵迷迷糊糊从昏睡中醒来时，鼻尖嗅到的是棉褥的清香，而不再是城隍庙里呛人的灰尘。

她意识到自己被挪了个地方，往边上看去，隐约能看见个丫鬟打扮的人守在那里。

啊……她明白了。

她这是回到翊府了，旁边守着的人，应该就是婉秋。

顾银韵默默转回头，哀莫大于心死。

前功尽弃，尽付东流。

从翊府出逃，到她昏迷倒地，再到带回翊府来，前后估计还没超出一日的时间。

她是笼中鸟、狱中囚，再也逃不掉了。

顾银韵悲从中来，委屈地哭。

想来药物的作用确实击溃了她，即使身体不再疼痛，精神上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以往，她向来坚强。

像这样只知道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婉秋。”顾银韵含混不清地念道，“你若是还念有几分主仆情分在，就把我给杀了吧。”

“或者，取一把匕首塞进我的手里。我自行了断了去，你对顾钰那边，也好交待。”

“婉秋，别觉得我在和你商量。”

她忽然又发了狠，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若不听我的，我就把晟夏咬出来。说是他放跑我的，让顾钰治他的罪。”

“婉秋，我说到做……”

淡青的床帘被拉开，探进来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这人是听差的丫鬟不错，却不是婉秋。

“娘娘，您还好吗？身体可还有不适？”

听她唤自己“娘娘”，顾银韵愣了愣。

余光瞥见自己身上的红色嫁衣，她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三皇子府，而不是翊府。

三皇子一步到位，直接把她抓回去了。

“我要见你们殿下。”顾银韵道。

她挣扎着坐起身子，疼痛的余韵仍藏匿于酸软的肌肉中，让她使不出太大力气。

听见这话，丫鬟也愣住了。

半晌后，她才解释道：“娘娘，您糊涂了，这里可不是京城。”

“您看着我，您当真认不出奴婢了吗？”

顾银韵皱起眉，想说她没空玩这种“猜猜我是谁”的无聊游戏，可当她的目光在丫鬟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好像，是有那么点熟悉？

她尝试着在记忆里搜寻这个人的存在，同时打量起房间里的陈设布局。

屋中布置不算繁华，却很简洁干净。

而在一侧的木架上，她看见了一个制作不算精致的木偶娃娃——是个男娃娃，她丢在灵寿镇上的那一个。

灵寿镇，灵寿镇……

“碧水？”顾银韵恍然大悟。

她记得跟在宋老太太身边的那名大丫鬟，就叫这个名字。

“娘娘，您认出奴婢来了。”碧水含笑点了点头，“这儿是老太太在乡下的田庄，最是安全，您安心歇着，无需烦忧。”

她显然知道顾银韵遇到了麻烦，却并不多问，只让顾银韵安心在田庄里住着。

“娘娘，我们在城隍庙里发现您时，您全身是汗，嘴里不住喊着疼，不愿意让我们多碰。好容易把您带回来，只敢用帕子为您擦了擦脸，却没敢为您换件干净衣裳。”

碧水边解释，边为顾银韵倒了盏茶。

“您若有需要，待会儿使唤屋外的婢子们帮您准备便是。”

“娘娘，奴婢打心底儿感激您。”碧水语气真挚，“上次的案子，若不是您，老太太可要遭殃了。所以，您也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顾银韵笑笑，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碧水突然想起什么来，匆匆要往外走。

“差点儿忘了。娘娘醒了，奴婢得赶紧知会老太太一声。她老人家正让人给娘娘您煎药呢，您醒了，她也能放心些了。”

“等等。”顾银韵喊住她。

“怎么了，娘娘？”碧水疑惑转身。

顾银韵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可听说，京城那边传来什么动静？”她严肃地提醒，“事关紧要，你不要瞒我。”

虽然感动，虽然在宋老太太这儿，她完全可以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但是……

此地是灵寿镇，天子脚下。

寻她的人，不可能放过这儿的一家一户，更不可能放过与她有旧交的宋老太太。

留下来，宋老太太藏不了她太久。

到时，她若在这里被抓住，不仅宋老太太，恐怕整座田庄的人都要受到牵连，小命难保。

“娘娘，您莫要忧心。”碧水道，“京城再有风波，也影响不到咱们这偏僻地方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从屋外匆匆跑来一个小丫鬟。

“碧水姐姐……”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村里来了队穿着甲胄骑着马的禁军，凶神恶煞的，正挨家挨户搜查些什么。”

她说着，偷偷瞥了顾银韵一眼。

“门房的小厮说，他看见禁军往这边来了，怕是也要进咱们庄子里检查。”

她是个机灵的，听说有禁军在搜人，登时想起老太太从城隍庙里救回的那位小姐。

故而她半刻不敢耽搁，便跑来禀报。

碧水听后，第一反应竟是安慰顾银韵：“没事的，娘娘。兴许不是在找您呢？”

顾银韵无奈叹息：“碧水，谢谢你。”

“但是我想，他们就是在找我。”

言罢，顾银韵不慌不忙，猛灌一口茶水，然后从瓷碟里捏来几个点心，囫囵着塞下肚中。

“碧水，我这就离开。宋婆婆那边，就麻烦你替我道别了。”

“可是娘娘……”碧水欲言又止。

“无碍。”顾银韵道。

她哭了一通，发泄完心中怨气，现在倒是头脑清醒，感觉好多了。

窗边桌案上，是碧水帮她拎回来的布包袱。顾银韵走过去简单查看了一下，并且相当自然地顺走木架上的木偶娃娃塞进其中。

从行云殿找到的那个，她仔细包起来藏在翊府的卧榻下了。

遗落在灵寿镇的这个，既然有缘再遇，那她更要把它随身带着，再不能弄丢了——

也许，这会是个好兆头也说不定。

“碧水，若是遇到盘问，你们就说从未见过我。”她提醒道，“京中大乱，那些人不是好相与的，万一说漏了嘴，恐怕整座田庄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她不仅是说给碧水听，也是在警告那名来报信的丫鬟。

碧水可信，庄子里的其他下人却未必。

碧水重重点头，领略了她话中的深意：“娘娘，您放心。奴婢会让庄子里的人都好好闭嘴的。”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既如此，顾银韵便不再操心，背起包袱推门而出。

“碧水，这儿的地势你熟。还请帮我指一条不容易被追上的山路，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