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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太君的愤怒转化成哀伤,她叹息道:“咱家现在多少大事需要处理,你们知道吗?前日万岁下旨,要江宁织造赴京述职,颙儿这两年操劳奔波,劳累过度,身子又不好,这些日子又添了咳血之症,你大嫂子上次小产后,现在好容易又怀上身孕,这关键时刻如何远行?家里任上这些事情谁来料理?原本的任上亏空,颙儿刚上任的时候将咱家各处房产、土地、当铺、银票等财产如实报给万岁,万岁命李陈常代理了一下江宁织造,把老爷原本任上的织造方面的亏空能补的就补上,不能补的就作坏帐处理了,后来又另外赏了咱家三万两银子,把私债也补上了,真是不容易啊!如今尚欠的数目已然不多了,正是要全家一起想办法,共度难关的时候,可是自从老爷过世这两年来,你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孙老太君越说越气,指着曹頔说:“頔儿,我一向认为你是个聪明孩子,才让你在这府里管了几年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对老爷去世前的安排有不满,本想着几年过去了,你自己能想明白,可是你就一路糊涂下去,醉生梦死、行尸走肉,今儿明明白白说给你听。江宁织造之职,原本是万岁赏赐给你叔父的,你叔父过世后那是万岁再给的恩典,你颙兄弟长房长子,天经地义该当承袭下来的。且别说你只是在这府里管事几年,就算你在这干了一辈子,就算老爷不是你叔父是你父亲,这职位也是你哥哥的,断不可能承袭给你!更何况老爷还只是你叔父!这么简单的伦理道义,你却不懂,不肯去懂,不肯去想,一味怨恨、不满、胡闹,如今你媳妇千辛万苦把家里事情打点得有条有理,你不说勤谨些、帮着料理些,反倒四处滋事、打骂你媳妇,你……你还算是曹家子孙吗?”
那曹頔低下头,不敢做声。孙老太君的话句句在理,他也不是没有在心里衡量过思考过,他只是不肯对自己承认,自己这非长子的身份,即无法承袭父亲的世袭,更不可能争夺叔父留下的职位,眼看着三弟曹颀都有了安身立命的职务,而自己仍毫无建树,除了怨天尤人,还能怎样?
孙老太君叹口气,对李桐说:“桐丫头,你也别委屈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你这些年的辛苦操劳,大家心里都明白。”李桐听得孙老太君为自己撑腰,越发哭了起来。
“只是有一件事,”孙老太君忽然脸色一沉,严肃地说:“你父亲如何作为,我管不着,但是你万不可瞒着家里与你父亲做什么事!我问你,这月丫头们的月钱如何迟了十几天没有发?”
李桐本来委屈得抽抽噎噎地哭着,没想到孙老太君问道这件事,吓得浑身颤了一下,小心地说:“大嫂子……大嫂子如今负责家内的事情,我只是帮着大哥哥打理外面人来人往应酬,我……”
马绾低眉顺气地说:“从上月起,你就说这些月钱原是你发放惯了了,数目人头和额外增减你都清楚得很,让我算准了总数一并支给你,你再发放,我十几天前就按照原本数量已经都给了你了的。”
李桐见当面对质,隐瞒不过,急忙又说:“你是按照原本数额给我的,只是这月又加上了京里平郡王妃的寿诞贺礼、二十一阿哥周岁的贺礼,额外多了许多开支,官中又没有给出这一份子来,这些打点又万万不可以小气省略,我只能先拿了去填补上,额外还将我的金项圈当了填进去才够了数目,大嫂子如果有点算计,有点全局,就该给我足额才好。省得今日老太太问起来,咱们都不好说话。”说得理直气壮。
“胡说!你现在还敢来瞒我!上次制龙衣的银子下来,你大哥哥对这些没那么精细,你早就抽掉了三百两,足够这些应酬使费了。天香的东西傅大爷明明送过来四样,为什么成了三样?这种皇家使用的东西都是好拿出去变卖的吗?幸亏又转到傅家当铺里,被截住送了回来,要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你使了这么些银子,做什么了?不要因为你大嫂子心肠软,大哥哥胆子小,你丈夫又不再干涉限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孙老太君声色俱厉。
李桐万没想到这桩桩件件,自己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居然都在孙老太君掌握中,吓得扑通跪在地上,哭着说:“老太太,您明察秋毫,这些事情,我都是与大哥哥商量过的啊!我父亲如今为了结交八阿哥,花费很大,咱家不能一条藤上吊死啊。万一太子党最终失利,到时候就大祸临头,后悔莫及了!如今我们也私下凑一份子过去,八阿哥必定会心里明白,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咱家还有另外一条生路啊!”
曹颙也急忙跟着跪下来,说:“桐妹妹说的都是实情,我也想着,她原本也是为咱家着想,多留条路,总是没错处的。我……咳咳……我……我怕老太太生气,怕走漏风声说咱家亏空还没补上居然有闲钱交接阿哥,就……咳咳……就没敢讲。”说着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几年时间,原本挺拔健康的身子,竟然被织造任上的压力和日夜担惊受怕折磨得像是老了几十岁。
“傻孩子啊!”孙老太君忍不住泪流满面。“你只听桐丫头说要留条后路,他父亲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咱家可不一样啊。你怎么不想想,多条后路真的没错吗?如果八阿哥没有得逞,将来查出来,这些可都是咱家的罪证啊!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补完亏空,堵住悠悠众口,不管将来是太子还是谁做了主子,咱至少可以保活命啊!”
马绾、李桐被孙老太君的话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曹颙忽然大哭起来:“自从父亲过世,这几年来,我日日提心吊胆、心惊肉跳,京里来的一点消息,就吓得我腿发软,没有一夜能睡安生过,绾儿更是日日陪着我焦头烂额,这么复杂混乱的纠缠,我实在应付不来了。老太太,您若是还可怜孙儿,还想看着孙儿多活几年,求您,启奏万岁罢免了孙儿这织造之职吧!孙儿实在是累了、怕了、无能为力了!”一口气如此激动地说完,曹颙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忽然瘫软在地,伏在地上,咳成一团,一口血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马绾急忙上去半扶半抱着曹颙,泣不成声。在场所有人都跟着低声抽泣。
孙老太君俯下身,轻轻拍着曹颙的背,叹息道:“这职位任免哪里是我们能插得上嘴的?万岁又将江宁织造之职赏赐咱家,已经是对咱家的恩典了,如何还敢再多说话?绾儿,你扶颙儿回去歇息吧,好好养养,过几日还是要进京的啊!百合,你扶你頔二爷回去醒醒酒,让他晚上来上房,家里外面的事,颙儿上京了,还是要他来掌管。桐丫头。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追究了,但是今后,万不可以再自作主张。你去看看太太吧,她这两天好多了,能下地走动了,你顺便把家中这些事告诉她知道才行。”
看着人群陆续散去,直到此时,孙老太君才认真地看着若容,想了想,说:“若容,你带我去你们房子,我去看看钰丫头!”想了想,她问道:“你媳妇病了两年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动不动就心口疼,到底是什么病?傅家为着这个事情,姨太太和傅大爷都来看了多少次,问了多少次了,只差开口质问咱们了。”
若容见问,更加诚惶诚恐:“这……这两年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就是不见效应。她……她也没见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舒服,只是懒懒的,每日歪在床上看看书,或者带着丫头们做针线,只是很少出屋子罢了。”
“你就是这样当丈夫的吗?连你媳妇的病都说不明白?钰丫头是个心思细密,万事明白的孩子,桐丫头这点子手脚,瞒得过多少人,哪件事瞒过了钰丫头的眼睛?她虽然很少出门,都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她悄悄里告诉我,我都毫不知情呢!你们从小一处长大,你还不明白她?表面冰冷,内心炽热,就算她有千般委屈万般烦难,也绝对不会说一个字,全都自己咽下了,这每日闭门在家,说是养病,其实是心内难过啊!”孙老太君说着说着,心中酸楚,老泪横流。她的口气忽然变得幽怨:“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颦如已经走了,走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放不下呢?你这样每日自苦、失魂落魄、虚耗光阴,颦如如果知道,一样也是失望伤心啊!你有那满腔痴情,好好怜惜钰丫头不好吗?!婚后这么多年了,你……你们是夫妻啊!”
若容没想到即使在家计如此艰难的时刻,祖母仍然在顾念他心底那份缠绵难解的情思,居然没有对他一丝一毫的埋怨气愤和说教,不由得跪倒在地,拉着祖母的衣襟,哭道:“老太太!你白疼了我一场。我现在是个废人,自从颦妹妹去了,我的心也死了,什么都没了。我……我也想用心科举、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是……可是我就算真的做到了,就真的能保住咱家,就真的能应付得了外面的那些人吗?我看得透了看得够了,明知其不可而为之,我没有那样的勇气!钰姐姐也许能,所以她看不起我,她怨恨我。我知道钰姐姐的委屈,可是她每日经济仕途来对我说教,我……我……我与她在一起,很怕,很压抑,很难受啊!”
孙老太君怜爱地将若容搂在怀里,一如当年,这毕竟是自己最疼爱、最才华横溢、最懂得人心的那个孙儿啊!即便那本书让儿子曹寅气愤失望,但老太君仍然被若容那瑰丽的笔墨和深邃的故事吸引和叹服,“可惜啊,若容,你做个名士真绝代,可怜薄命落名门!这是咱们这样家族孩子的命。你生于斯长于斯,不到大厦倾倒、家业凋零,你都必须要尽最后一丝努力去支撑他!”孙老太君哭着说。
若容被孙老太君的话感动了,从心里感动了,他低声说:“祖母,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这次大哥哥上京去,家里的事情,我帮着做些吧!我……我这就回去,回去……好好待钰姐姐。我跟您保证,她的病……她的病,很快就会好的!等她出来与桐嫂子一起主事,您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我……我会的!”
孙老太君带泪地笑了,深深叹了口气,说:“好孩子!难为你了!我……我替颦如谢谢你!我就不过去了。钰丫头好了,让她来给我请安吧!”
若容磕了个头,慢慢起身,转身离去,他听到孙老太君自言自语地说:“今晚不用頔儿过来了,让他慢慢醒酒吧!”
若容苦笑了起来。却原来,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得意之情只二三啊!他痴心苦守了这么多年,终究,仍是要面对他必须面对的凡尘俗世。若容努力回想着当年这芷园中得子钰,是那样的品格端方,容貌丰美,那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颦妹妹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人生能得妻若此,也当心满意足了吧?
他对自己悄悄念着“不如怜取眼前人”,认真积攒着心中已将消逝的款款深情,向着阅红轩走去。那里,那个与自己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妻子,正在等待着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真实回归。
那颦妹妹,那不过是天上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他忽然心底生出一个怪怪的念头,不知道那深宫中的熙妃娘娘,是不是原本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降落人间不得已才幻化成了千年妖姬?
这千年妖姬,必然能坦然面对那深深宫院中一次次的艰辛困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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