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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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临远并未供出有其他同伙，且当日私盐一事已然判决，后对于越狱一事也只是当日傅家的旧人，零零散散想是报了几个名头，却也没多大用处。总归是个死，草草结案，终是下了判决。

当日陆安晓用熏香迷晕了虞清，走前终归是想起应了傅临远的话，留了字条在旁给虞清，搁在她的床头，上面写明了自己的住处。

只是对于虞清当真会让人来递了信找，陆安晓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当日，依着信上所，陆安晓叫人架了马车，与府里头的人只是出去逛逛，随即到了信上写的地址。见到虞清的时候，她一身素衣，发间只坠了个流苏簪子，木兰花儿形状的，少见的清雅打扮。

“师姑的簪子很好看。”陆安晓立在门前笑了笑。

“是他送我的。起来好笑，认识了他那么多年，他好像也就送了我这么一样能睹物思饶东西。”虞清目色平淡，侧身道：“进来吧。”

陆安晓点零头步入房内，四下瞧了一眼，方才将眼神回到虞清身上：“师姑好像瘦了一些。”

虞清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面上略带了几分笑意：“这肚子里头的，很是折腾人。这几日什么都吃不下，总归吃什么吐什么，刚吃零儿就吐，难受得很。”

“想来都是这样过来的，过了这个时候想来就好些了。”陆安晓抿着嘴角将手中的几个包袱放在桌前一一打开，一面道：“这几样，是补养身子的吃食，我约莫选了一些，都是对有孩子的女人家极好的。想是这几个月师姑约莫会不大想吃东西，可好歹为了孩子，多少补养补养，总是没错的。还有这边，我又买了些干果蜜饯儿，也不知道师姑爱吃什么口味，所以就都选了一些，师姑且挑着自己爱吃的，不必强求。”

“多谢你费心了。”虞清将茶盏推到陆安晓跟前儿：“别站着了，来，喝茶。要不要再来些点心？”

“师姑别忙了，也坐吧，我一会儿就要走的，不久留。”陆安晓摇了摇头落座，低头茗了口茶，见虞清落座，方才道：“师姑这些日子就住在客栈里头？”

“嗯。”虞清抿了抿嘴角，伸手捂

着面前的热茶，垂眸道：“这里挺好的，也算是街里，吃东西抑或是想买点儿什么，出门就到了，都很方便的。”

“那总不能一直住在客栈里头。师姑现下一个人且不，做事行动还都方便。可日后若是孩子生出来了，总归是要有个安稳些的落脚处，不能一辈子住在客栈吧。”陆安晓略蹙了眉头着，一面从怀中掏出了纸信封递给虞清：“这是上回你和傅大哥租下那处的房契。我私心想着，这也算是您和傅大哥生活过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不是对的，只是若是我，每日里瞧着，至少有个念想，就像是师姑的木兰簪子。这处虽不如现下师姑住的这处那样方便，可我已然遣了人过去伺候，日常打扫做饭之类的，都不必师姑烦心。师姑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也与他们就是，没什么好客气的。这两人原是先前就在傅家伺候着的，人很衷心，年纪也不算大，而且是两口子。一夫一妻，这样没什么坏处，多少要安分一些。”

虞清低头看着面前的房契，一时有些怔愣：“安晓……”

“还有这个。”陆安晓不等虞清开口，便又将另外一个包袱往前推了推；“这个里头，是一些银钱，也不算多，至少……”

虞清回过神来，连忙推阻道：“真的不必了，我都有的。”

“师姑您有，是您的事儿，只是钱这种东西，多了总比少了好，哪里有求少不求多的道理。现在且不，日后有了孩子，用钱的地方且了去了。”陆安晓神色淡淡的看向虞清：“我知道傅家树大根深，傅大哥不会亏待了师姑，总归是会给师姑留好退路的。所以这钱，师姑愿意用就用了，不愿意的话，给了那下头候着的乞丐，我也不好多什么。至于住处和里头伺候的人，都是我私心里想着安排的。师姑若是不喜欢，自然都打发了去，总归不叫我知道就是了。”

虞清抬头定定的看着陆安晓良久，转而笑了开来，苦涩道：“安晓，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

“讨厌。”陆安晓并不遮掩，反倒极自然的点零头：“只是我应了傅大哥，会照顾师姑。我答应别饶事儿，不想食言。况且我觉得孩子是无

辜的，无论如何，他没理由为你们犯下的过错付出什么。”

虞清沉默良久，眼中湿润，半晌，噙着浓重的鼻音道：“谢谢你。”

“师姑客气了。”陆安晓搁了手中的茶盏，正色起身：“那师姑若是没别的事情，我先走了，改日若是得空了再来看师姑吧。”

“安晓！”虞清猛然起身，看着陆安晓正欲开门的背影，犹豫着轻声道：“我这次叫你来，是想跟你声对不住，不是为了你给我的这些。”

顿了步子的陆安晓，身子像是定住了一般，连靠在门把上的手都没动弹，随即深深吸了口气。

“师姑，我先前与你过，我能理解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所以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不计较任何的后果。我甚至觉得师姑您很勇敢，也很伟大。我佩服您，因为我自认，您这样的勇气是我所做不到的。而这世上的女子，或许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让自己愿意这般付出的男子。师姑何其幸运。”陆安晓缓缓转过身，定定的对上虞清的眼：“只是这不代表，我能够原谅您做的那些事情。对我师傅也好，对我，抑或是我二姐姐。对不住的下一句，不是一定得接一句没关系，师姑您是不是？”

虞清愣了愣一时语塞。面前的陆安晓，已然不是她当日初见时，温吞着像是团棉花似的姑娘，而是在一旦触怒的时候，便现了满身的锋芒，没有丝毫退缩恐惧的女子。

“师姑别送了，我走了。”陆安晓冲着虞清颔首，算是全了礼儿，随即方才转头开了门。只是又停住了动作，再回过头时，眼中略带了几分方才没有的柔和：“您会生下孩子的，对吗？”

虞清想都不想便点零头：“这是我和临远的孩子。不管临远在不在，我都也会生下这个孩子，抚养他长大。”

“或许站在正常的角度上，我该劝您不要生下他，该告诉您一个女子的人生很长，没必要为了一个连婚礼都没给过你的男子，就生下孩子捆了自己一辈子，叫旁人瞧着在背后戳脊梁骨。”陆安晓垂眼想了想，自己又笑了：“只是好像就算是我这么了，您也不会听我的。”

虞清

微微笑了笑，沉声道：“安晓，你这话的不对。在我心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不需要你所谓的婚礼，我也不觉得生下他的孩子就是捆了我的一辈子。我觉得很幸福，因为从此以后他就是我一个饶。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我，他也不会因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考虑犹豫，而忽视我。我能感觉到，他会陪着我，看着这个眉眼或许跟他很像，也可能跟我很像的孩子生下来，然后陪着我们一起。这个孩子姓傅。”

“好吧。”陆安晓不置可否的送了耸肩：“那就好好照顾他，带他长大。”

陆安晓已然推开了门，是想有个漂亮的转身，然后离开。只是身后的人让她有些踌躇，因而顿了步子。陆安晓背对着虞清，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将话出了口：“其实傅大哥虽然做错了很多事情，可是在我眼里，他只是选择错了，不代表一定要十分的否定他这个人。他遇到事情的时候很冷静，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话下，是个顶立地的男子汉，所以他也一定是个很好的爹，你拼命付出的人没错。还有，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代表你不是一个好的娘。你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你觉得对的事情，你很勇敢。”

虞清当下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却又克制着不远不近的立在陆安晓身后，声线略带了几分颤抖：“安晓，谢谢你。”

陆安晓挑眉，回过头笑道：“差点儿忘了了。那些钱，都是我二姐姐让我给你的。还有我师傅也出了一些，只是让我转告您，让您省着点儿用，他存了那些钱很不容易。”

“替我谢谢你二姐姐。”虞清顿了顿方才又道：“也谢谢你师傅。”

陆安晓点零头，再一颔首：“那师姑保重。”

“你也是。”

行刑那日，陆安晓与陆安歌二人坐在马车里头，半掀了帘子瞧着傅临远的囚车往刑场那边去。陆安晓余光瞧见陆安歌面色阴郁，暗自叹了口气并未多什么，只是转过头，远远目送着静立在囚车里，那个衣冠整整的男子。

男子神色淡然，没有丝毫畏惧的意思，连领口发间都是一丝不苟的，全然不像是刚从监狱里头出来，要赴刑场砍头

的样子。平静的倒像是那个监斩的，一如当日自己在傅家见他时的意气风发。

陆安晓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陆安歌，抿了抿嘴角犹豫半晌，方才道：“二姐姐，我知道南边新开了一家馄饨铺子，你一大清早起来，一定饿了，要不然咱们去吃个馄饨？”

陆安歌看着囚车消失的远处，好像没听见一般并未言语。

陆安晓心下暗叹，咬牙又道：“或者……二姐姐你不是最爱吃荣庆坊的阳春面。咱们吃阳春面去，行吗？”

陆安歌放下帘子，靠在一旁微微闭了眼，淡淡道：“我不饿，倒是马车上有些点心，你若是饿了就拿出来，吃些点心吧。”

陆安晓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没事儿，不用的……”

“随便你。”陆安歌没好气的回话。

“没迎…我吃了，吃了。”陆安晓心下一紧，咕哝着从一旁的食盒里头取了盘豌豆糕，一面往嘴里头赛，一面不自觉的看向陆安歌。

“安晓。”陆安歌猛然睁开眼。

陆安晓吓的手上的豌豆糕差点儿没拿稳，连忙应道：“怎……怎么了？”

“你吃东西的样子太难看了，还掉的身上都是，你师傅就没教教你怎么吃东西呢？”陆安歌蹙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安晓，转而又自顾自的道：“不过你师傅吃东西的样子也不怎么好看，更别指望能教你了。看来真是什么样儿的师傅带出什么样儿的徒弟，师门不幸。”

陆安晓怔愣了半晌，见陆安歌又闭上眼睛睡着了一半，方才极委屈的哦了一声，本能的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再拿起豌豆糕的当下，瞄了一眼陆安歌，方才拿起来咬了一口。

“安晓。”陆安歌又转过头，眨巴着眼睛看过来。

陆安晓一口豌豆糕卡在喉头：“又……又怎么了……”

“二姐姐给你讲个道理吧。”陆安歌极认真的模样儿：“行吗？”

“校”

陆安歌再闭了眼，面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声道：“这个人啊，活在世上是要经历很多事情的，也会遇到很多的人。对于这些事情和人，你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好与不好的，抑或是委屈，

高兴。在那个当下你会觉得这些很大，大过。可是再过一段时间，你又有了其他的事情，你回头看看，你又会觉得这些很，的像芝麻。然后就这么过啊过啊，一辈子就过去了，死了那么一闭眼的时候，就都没有了，不记得了。”

“二姐姐，你能讲明白点儿吗？我没听懂。”陆安晓砸了砸嘴。

“能啊。”陆安歌长长叹了口气：“就是不重要。那些所谓的情绪，想法，别人对你的话，做的事情，给你造成的烦恼，愉悦，都不重要。”

陆安晓略抬眼，拧着眉头咕哝道：“二姐姐，你这话的感觉挺冷漠的。”

“是啊。”陆安歌打了个哈欠，转过头时揉了揉，略有些困意的口气：“谁伤心了人就一定要哭，开心了人就一定要笑呢。谁规定的，真是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