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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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怎么？”苏叙笑意一定。

陆安晓原本背对着苏叙，舌尖抵着牙齿深吸了一口气，再回头时，平白添了几分自来少有的怒气，只是又对上苏叙一脸诚恳自然的模样儿，张了张嘴脑中一片空白，连句回怼的话都不出来，索性转身便走。

“不出话的时候就走，鼓着腮帮子自己跟自己生气。晓晓，旁人不知道你，我很知道你的，从来都是这样。”苏叙并未抬步跟上，只是扬了声儿道：“我的那个旁人，特指林程的。”

陆安晓当下顿了步子。

“你若心里头慌乱不知道该怎么，我替你。”苏叙跟上前几步，极自然的点零头：“一来，我很知道你，你也很知道我，因而你并不用拿那些个好与不好的来搪塞我，毕竟你的不好，与我的不好相抵，便是很好的。就好比你喜欢吃蟹肉，而我喜欢吃蟹黄。你喜欢吃青菜梗，而我喜欢吃青菜叶。你喜欢吃鱼头鱼尾巴，我喜欢吃鱼肚子。还有，我们都喜欢吃面食月饼，这也是很重要的。毕竟在吃这件事情，已经是二人朝夕相处最重要的了。二来，所谓师徒，不过是个称呼。于我来，并不因着你叫我师傅便教你，是因着我愿意。我如果不愿意，你就是叫我祖宗爷爷都没用。至于其三，我有屋舍，并不至于叫你流落街头，亦有维持生计的本事。论容貌，我并不觉得我比其他人差许多，比那林程更是绰绰有余。至于性子，我承认有些古怪，可于你，我很是耐心的。虽家世上我并没什么背景，三姑六婆更是连根头发丝儿都找不见。可对你这样性子的，未尝不是好事儿，毕竟不须得你每日上恭下敬的虚礼，更没人与你争什么家事的权位，少了许多宅内的争斗。最后，我年纪虚长你一些，不好与你定论我能活到多少岁，只是我一定努力保重身子，总归也是要见到你生出白发的样子。就是不能，留下大笔的钱财，也能叫你下半辈子无忧，做个有钱的老太太。到时候我眼睛一闭，你就是想找王程李程孙程，我也不好管的，至多在你梦里头念叨几句罢了，我心胸并不很狭隘。”

苏叙一席话毕，只瞧着陆安晓从原先明明白白的怒气

到此时一脸茫然的模样儿，不觉笑了。略倾了身子，目光与陆安晓相对，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抑或我没到的？”

陆安晓怔怔的看着苏叙，缓缓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不着急，慢慢想。”苏叙负手笑了笑：“你若是想到了，随时都好来问我。”

“好……”

“晓晓，其实我可以等着你慢慢长大。但我知道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因为先前我也不懂，我也辗转反侧了许多时候，抱着枕头想，我为什么会想要不管不鼓保护你，保护你在乎的人。我明明那么自私。为什么看到你跟林程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头空落落的，为什么只想吃你做的饭菜，为什么想到你的时候忍不住要笑。我并非草率，现如今我只想着，这世间的喜欢，是互相的，该不是我一个人知道，然后每日里在你跟前儿晃悠着，私心里想着你也会知道，那样未免漫长了些，消磨了许多原本应当欢喜的年岁，所以该是明明白白一句方才是正道。”苏叙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二姐姐跟我，你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因而你才不知道外面的那个世界有多好。我耐心给过你机会，只是你看见了没有，外面的世界一点儿都不好玩。”

此时半下午的夕阳照在陆安晓蹙着眉头的模样儿上，略有几分铭黄，让陆安晓脸上软软的绒毛显得很是可爱可亲。苏叙扬了脸未免觉得自己极有先见之明，因而如果此时没有慌张冲出来的侍女，苏叙已然幻想到了陆安晓白发苍苍，二人子孙绕膝的画面。

“表姐，少奶奶那边……要生了……您快去看看……”

苏叙蹙了眉头，转而看了过去，心下一句暗骂还没咕哝到嗓子眼儿，陆安晓从方才的怔楞回过神来，匆忙叫那侍女领路往陆安歌那处去，一面又让人去找唐祈，转眼看见黑着脸立在原处的黑着脸的苏叙，连忙又回头拉扯。苏叙不大情愿，却也被陆安晓连声的师傅，一脸不快的拖着步子。

陆安晓虽是个大夫，从前也在山上时帮着些乡亲家的猫猫狗狗鸡崽子接生过，却并没什么接生孩子的经验。陆安晓当日极认真的表示自己可以

在陆安歌生孩子之前努力恶补，并从书局抱了一厚摞的书以表忠心。陆安歌表面上应着，却还是在府里头早早请了稳婆来住下。尽管如此，陆安晓也在陆安歌生孩子的时候也没闲着，被躺在床上的陆安歌攥红了手。陆安歌面色苍白，随着稳婆一声声的用力，抿着愈发没了血色的嘴唇，额上都是汗。陆安晓看着陆安歌的样子，没来由的心惊，竟念及当日老太太那时，眼中一热。

苏叙自备了茶水坐在外头，很是尽心的依着陆安晓的嘱咐坐在门廊跟前儿。药瓶子溜溜儿摆了一排，冷眼瞧着时刻预备着要冲进去的唐祈。

“晓晓方才了，不叫你进去，看到你就眼烦。”

“那是我媳妇儿，我怎么不能进去了？！”唐祈涨红了脸，却碍于苏叙面前的瓶瓶罐罐，始终不敢跨过去半分。

“这孩子都快给你生了，自然是你媳妇儿，还能跑了不成？只不过……”苏叙悠悠瞥了一眼唐祈，一手捂着耳朵以抵消里头传来的尖叫声，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左侧的板凳，挑眉道：“来，过来坐。”

唐祈愣了愣，瞧着苏叙笑眯眯的样子，不觉退了几步，却在苏叙轻咳了一声的当下，头皮一麻，几步走到凳前坐了下来：“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