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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风是在第二年春才回到漠北的,大荒上下都以为他和他带去的侦察兵早不知葬身何处,加之青丘与咸临激战正酣,全国的焦点都集中在两国战事上,真正能够想起沐风的只有磨铁穆真和他的家人。
磨铁穆真不相信沐风会一去不返,因为他明白沐风再机智勇武,奸猾狡诈也有一个弱点,就是对飞儿的迷恋,只要沐风活着,他一定会回来,而这个人绝非呼汉岩卓那种硬刚到底,宁折不弯的性子,他具有顽强的斗志和非凡的勇气,磨铁穆真没有一天不记挂着他的回归。
抱有同样坚定信念的还有飞儿,磨铁穆真是基于沐风的性情和能力做出的理性判断,而飞儿则是不能不相信他还活着,他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有人告诉她沐风已不在人世,她恐怕一天也支撑不下去。
气温的回暖使得平静了一个冬天的漠北沙暴再起,一天飞儿提着从牧场挤来的羊奶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石子小路往回走时,偶遇一场黑旋风般的大沙暴,一路跑回去肯定来不及了,想寻个可以暂避风沙的场所亦不可得,飞儿只能埋下头,硬撑着往回走,风越来越大,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飞儿行走得愈发艰难,羊奶桶一不留神像只气球似的飞向天空,飞儿的裙摆鼓了风,她支撑不住,几乎也要飘走时,突然被一双有力大手拽住,然后被人一把拉入怀中。
“放开我!”飞儿在风中嘶吼着,无奈声音相对于风声来说,太过渺小。
那人紧紧抱着飞儿,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一动不动。
“你如果再这样,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飞儿抽出小刀,要朝那人身上刺去,忽然发现他粗壮的手腕上挂着的七彩火成岩手串,顿时呼吸急促,浑身瘫软丧失了力量,她使劲扭过头去,在沙尘弥漫间努力看清了那张脸,随即激动地哭泣起来,等沙暴过去,泪水上粘附了太多沙粒,使她本来白净的面庞变成小花猫。
“哪来的野蛮人,荏的就知道欺负我。”飞儿一边倒着行走,一边望着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满脸污迹,胡子拉碴的沐风。
“你不就喜欢我欺负你吗?”沐风笑吟吟道,他想去牵她的手。
“哎呀,脏死了,回去洗洗再说吧。”她恼怒地嗔道。
沐风回家洗沐干净,就第一时间去找磨铁穆真报到,详细描述了弱水之上与怪物相争的经历。
“火箭有那么大的威力?竟将天外来客的飞船打了下来?”磨铁穆真想到自己这边还有一多半人在舞刀弄枪,而青丘竟然发展出这样骇人的武器不禁脊背发凉。
“他们现在的武器,早已超乎我们的想象,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自己都不可能相信。”沐风道。
“怪不得咸临短短两个月不到就兵败如山倒。”磨铁穆真感慨道,感慨完后,想到自身的处境才是最紧要的忙问道“依你看,青丘会不会跟我动武?”
“这还用说吗?历史上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够统一海西大陆,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龙青玉面前,你觉得她会止步不前吗?”沐风相信战火很快就会在大荒燃起。
“我们都把漠南富饶之地让了出来,跑到这苦寒之地退避三舍,她有必要赶尽杀绝吗?”磨铁穆真无计可施,只能抱着一丝幻想。
“大汗您还是早做全面大战准备为妙。”沐风无情地揭穿了磨铁穆真对敌人会心慈手软的期待。
“你此前多次出入青丘,可有什么防御计划?”
“青丘兵锋虽然强盛,但是想要横跨大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人多势众,不可能一路运水,我们只需控制住大漠中几个有限的水源地,就能使之无功而返。”
“若青丘举兵来夺那几个水源地,我们如何能够抵挡?”
“不必抵挡,只需投毒撤离即可,水源自我更新少说两三个月,青丘人有水而不能喝,只能撤兵。”
“为今之计也只能使用这种策略了,我马上派人去控制水源。”磨铁穆真叹息一声,无可奈何道。
沐风回到家中与妻子小别一年,自胜新婚,无话不谈,便将大荒如何应敌的策略也说于她听。
谁知年节将近,磨铁穆真又将其招入密室,问道“上次我们谈论控制大漠中水源之事,你可说给别人听过?”
“此等军国大事,岂能随便乱传”,沐风本想说,自己只跟妻子谈论过此事,但想到如此又要往飞儿身上引出些许麻烦,便将这也隐了说道“从大汗处出来,并未和任何人提及此事。”
磨铁穆真眉头紧皱道“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龙青玉这人真能料事如神?你知我们派入大漠去控制水源的人回来怎么说?说漠中几眼大泉已被青丘人占领,我们的人冒死接近,被打死打伤无数,也只夺回两眼,有时候我真怀疑,我们内部出现了叛徒。”
“龙青玉若有心图我漠北之地,想必身边也聚拢了一些知经纬,察水文的能人异士,她能想到这一点也不奇怪。”沐风虽如此解释道,内心却疑云密布,此番解释,他自己都难以信服,青丘与大漠相距千里,怎的就知道大漠中水源地的位置呢?
磨铁穆真道“这事还要好好查查,防患于未然嘛,青丘人控制了大漠水源,现在看从南边攻来的可能性极大,我们要在大漠边缘几处要害之所,囤积兵力,以逸待劳,给千里跋涉的青丘人迎头痛击。”
沐风叫幕僚拿来地图,两人细致地研究起兵力调整和部属情况,直到夜深,他才自王宫返回。
一路从龙延街道走过,只见零零散散的牧民在小土屋或者毛毡边缘挂着一顶顶随风轻轻摇曳的小灯笼,不仅想到当初在永贞时年节张灯结彩的盛景,唏嘘不已。
回到家中,儿子已经睡下,飞儿为他热了饭,烫了酒端上来。
“飞儿陪我和一杯呗。”沐风坐下道“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若要是军国大事,我可不感兴趣。”飞儿笑着为他斟了酒道。
沐风喝一杯酒,身上寒气稍减,道“还记得我二十多天前,跟你说的,大汗要派人去大漠中占领水源的事吗?”
“什么时候说的?”飞儿冥思了一会儿道“我怎么不记得?”
“夫人别开玩笑了,就是我回来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我们可是说了好多的话,做了好多的事,偏偏这一件不重要的,我怎么记得住?”飞儿笑道。
“我只想问问,夫人可曾将这件事,说给别人听。”
“既没往心里去,一时早忘了,如何说给别人。”
“那就好。”沐风再饮一杯似乎放下心来。
飞儿却察觉道他的不安问道“怎么了,这件事很要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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