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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前避雷:番外第一部分是男女主孙子魂穿至男女主相知相遇时帮助他们弥补遗憾的的故事;顾双月夏敬槐的番外、还有男女主故事线都有,所以不想看这一部分的可以写不看 标题会标出来)
我叫温君年。
顾君弦是我的爷爷,温栀年是我的奶奶。
【1】
我是跟奶奶姓的,爸爸也是跟着奶奶姓的。
似乎在这个家里,大部分人,只有爷爷一个人姓顾。
对于这件事,我表示十分理解。
因为爷爷跟奶奶说过,在这个家里,她的地位最高,孩子跟谁姓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能离开。
而我的名,据我爸爸说,是很有来头的。
但是我不信。
有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了。
我喜欢直呼我爸爸的名字,仰着头问他:“温佑辰,为什么我是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名字。”
没想到我爸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头,恶狠狠道:“这话别叫你爷爷听见,待会儿他非打死你不可。”
我严重怀疑是他小时候也被人打脑袋打多了,所以现在一定要把这一切全部给我还回来。
他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跟我解释。
“这是你爷爷翻了三天字典给你选出来的名字。”
这搁谁谁都不信呐,我的名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相当的不走心!
明明是从爷爷的名字里拿了一个字,从奶奶的名字里拿了一个字。
连再找几个字都懒得找了,还能是翻了三天字典选出来的?
我揉着脑袋,本还想继续跟爸爸顶嘴,突然摸到脑袋最痛的地方。
算了。
虽然我还是奇怪。
但我还是不自讨苦吃了。
【2】
奶奶去世那天,是个阴天。
奶奶葬礼那天,也是个阴天。
天空像用了很久的抹布,无论怎么卷,就是卷不出一丁点雨水。
爷爷没有去参加她的葬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整整三天没出来。
天空灰蒙蒙的,祭奠两个字下面是奶奶灰色的遗像。
我其实不理解,为什么遗像要用灰色的。
人都不在现实世界了,为什么不能留下她最美的一面。
灰色的照片根本没办法把奶奶最美的样子给展现出来。
难道只有以灰色粉饰,才能激发人们的哀悼与怀念之情吗。
这话我同样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
从我有印象开始,奶奶就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跟人说话,似乎从来没有大声过,轻言轻语。
按理来说,人善被人欺。
但奶奶确实如爷爷所说的那样,在家里是老大级别的存在。
即使说话声音又轻又柔,却好像把爷爷拿捏的死死的。
在奶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要上去给奶奶端一盆洗脚水。
好几次在门口,透过虚掩的门缝,我都看见。
爷爷像哄小孩儿似地把奶奶抱在怀里,又亲又抱又举高高。
而奶奶也真的像小孩儿一样,又哭又笑地把鼻涕赌气似地抹在爷爷肩膀,爷爷还会傻傻地笑。
两个年入花甲的人,纯真的竟如我孩提时一般。
安静的二楼,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他们眼里只有对方。
好像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
其实我真的不是偷听。
我就听到那么一次。
“君弦,如果有一天我去世了,我想回江南。”奶奶轻声说。
我看到背着奶奶的爷爷身子明显一僵,估计也是意识到奶奶这是暂时从阿尔兹海默症里清醒过来了。
爷爷挂在脸上痴迷的笑一下僵住然后迅速冷下来。
印象里我从没见过爷爷对奶奶生气,这次我以为要破例了。
没想到爷爷只是换了一种口气。
不再是哄小孩子那种语气,而是十分不悦地说。
“不可能有那天。”
奶奶笑着戳了一下他的头,开玩笑着说道:“不嫁给你是对的。”
“你说话都不让着我。”
“你还是喜欢欺负我。”
爷爷迅速将奶奶放下来转了个姿势抱在怀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说句重的也说不得了?”
而后,爷爷神色严肃又认真:“我等了七十年,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奶奶将头靠在爷爷的肩上,笑容甜蜜又幸福:“君弦,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而后,奶奶眼皮有些懒懒地搭下来,有些累了。
自从奶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她就很容易困倦。
爷爷看她累了,马上将她放在床上,细心掖好被角,还想说什么,但又怕吵到奶奶一个音节都不敢发出来了,就那么看着奶奶。
爷爷轻喃了句:“我要走在你前面。”
“这样就不会想你。”
“想的太痛苦。”
没想到奶奶竟然没睡着。
奶奶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温柔地看着爷爷。
明明嘴角是笑着的,但两人的眼神缱绻的如同下一秒便是分别。
奶奶像逗小孩儿似地,笑着说:“好。那你走在我前面。”
爷爷笑着竟然憋出点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了,开着玩笑:“真咒我早死啊你。”
可我明明觉得那不像玩笑。
爷爷眼里悲痛更甚,动作却轻柔地生怕奶奶碎掉。
奶奶声音轻的我快听不见。
“我们都要面对离别的那一天的啊,君弦。”
“而且。”
“我可以感觉得到的啊。”
爷爷不再说话,我只看的到爷爷的侧脸。
他抿着嘴,眼睛里是复杂到我理解不了的情绪。
那天晚上我想了好久。
原来奶奶说的“感觉得到”,指的是。
她能感觉得到。
她要去世了。
……
所以以柔克刚这个词,用来形容奶奶,大抵是再合适不过。
照片上的她,也很温柔。
恍惚间奶奶的笑意好像更深了一点,圆圆的杏眼丝毫没有被时间侵蚀的痕迹,反而有种沉淀的清澈。
沉淀,也可以是清澈的。
就好像她一辈子都是这样,干干净净。
某一刻。
我突然懂了。
原来灰色的照片并不是在葬礼烘托气氛的催泪剂。
因为如果看到真实的照片,现实中的人可能更加难以接受。
更加悲痛欲绝。
爷爷不想参加葬礼。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3】
葬礼结束,爷爷还是没出来,爸爸叫我进去给爷爷送点东西吃。
空荡荡的房间,爷爷脸上没有我预想的悲痛欲绝,平静地让我觉得他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爷爷摸着我的头,深邃的眼像两口井,看着我。
而我觉得他看的不是我。
而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然后我知道了他在看谁。
爷爷说:“君年,你的眼睛,和你奶奶很像。”
“前几天听你爸爸说,你对这个名字不满意?”爷爷笑着看着我。
爷爷是那种整人都能给你使阴招,但偏偏他明面上还会笑着对你说话的那种人。
我一阵后怕,连忙摇头:“不…没没有!”
爷爷又揉了一下我的脑袋,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爷爷只是个孤家寡人。”
“因为你的眼睛,像你的奶奶。我想从我和你奶奶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作你的名字。”
我撇撇嘴。
果真如此嘛。
爷爷视线瞟向远处,突然温柔起来。
好像奶奶就在那里。
爷爷声音轻到我觉得他是在自言自语:“原本想用‘弦年’作你的名字……”
我又撇撇嘴。
这个更难听。
爷爷说:“但是这个寓意不好。”
我没忍住问道:“为什么?”
爷爷的手一点点往下,摸到我的眼睛:“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句诗,是用在人死了之后的啊……”
爷爷又笑了一下:“不过这诗,用在现在,是不是也挺应景的?”
……
第二天我再进去,爷爷已经没了气息。
接连两场葬礼举行。
【4】
家里在整理爷爷奶奶房间里的东西时。
我在爷爷的房间里找到一封信。
这应该不能叫做一封信。
因为这张纸已经被揉成一团。
我带着好奇展开纸。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字迹苍劲,应该是爷爷的笔迹。
第一段。
“与卿少年初相识,卿年十七吾二一。”
我背过这首诗。
但和原句略有不同。
原句出自苏辙《寄内》:“与君少年初相识,君年十五我十七”。
爷爷应该是稍加改动了一下。
原来我的名,是出自这首诗吗。
【5】
那张纸我没有给爸爸,自己偷偷留着看。
某天晚上,我开着台灯坐在床上,细细读下来。
里面是爷爷写的,他和奶奶发生的事。
这封信里。
我知道了
——奶奶和爷爷相识那一年,奶奶十七,爷爷二十一。
正应了那首被爷爷稍稍改动过的诗句。
“与卿少年初相识,卿年十七吾二一。”
我也知道了
——爷爷一辈子的遗憾,大概是没有娶到奶奶。
以前在书上读到一句话。
婚姻不是女人的保障,只是男人用来伤害女人的一层保障。
我一直不懂。
读完爷爷叙述他和奶奶。
我大概也懂了。
爷爷在信里说,相比结婚,不结婚才能给奶奶最大的安全感。
因为在这一段感情里,奶奶才是施舍者,而他是错的离谱的那个、是去乞讨、去渴求爱的那一个人。
爷爷说,只要他一点做的不好,奶奶就有能随时离开的理由。
所以爷爷他战战兢兢,将奶奶宠了六七十年。
只是生怕奶奶离开他。
结婚的女人会觉得婚姻是爱情的升华,而婚姻或许只是爱情的坟墓。
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我从爷爷和奶奶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浓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或许奶奶只是害怕。
这份爱,因为婚姻,走进了坟墓。
骤然。
狂风大作。
我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卷入纸中。
神思逐渐剥离之际。
我听到了雨声。
哦。
雨终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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