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行山践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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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烬微山五里之外的另一座山头，正好能遥遥望见重烬门。自亥时初，绿央便立于山头那棵巨珏树旁侧，一直观察着重烬门的情况。

她一开始确实也有想过找时祺或时珏帮忙，所以才会那么跟林嵁交代。但进了晋州境内，看到百废待兴又在明显好转的情况，她又改了主意。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揽下的事情，没必要牵连其他人白白辛苦。这一遭指不定还有什么危险。

观察这许久，结界已经扩大到整个烬微山，一开始装作兽类、植物一类混进去的打算也就此作罢。不过绿央也发现，这结界并不是重风所设，明显是来自于风羲的力量。一边感叹风羲的进步神速和重风对其竟然已经信任到如斯地步，绿央一边又庆幸。风羲的力量她熟悉，自然也更有把握瞒过去。

她看了一会儿重烬门昼夜不熄的灯火，又将目光放远了些，神识也一并绕开烬微山探出去。周围城镇已没有什么从前的人间烟火，都被重烬门的人集中管理起来。越往西走，灵气越纯净。无间崖还是从前那副模样，那棵珏树叶片葱郁，长势喜人。

绿央抬手摸了摸身侧明显高大许多的树干，托晚风将思念捎远些。

远山唤我卿卿，我托晚风寄锦书，慰远山伶仃。

珏树听懂了她的话一般，一树茂叶便随风喟叹起来。

绿央笑了起来：“你听懂了呀，那记得帮我把信送出去哦。”

她复又抬头看了看天，还差不到半刻便是子时，便拍了拍树干：“走啦。”

说完，足尖点地，身影也隐入风中。一串绿叶在风中翻飞，在风中游向烬微山。

隐了身形的绿央，利用自己的能力彻底将自己化作一股风。不过要想真正穿过结界，还是不避免要用到灵力，好在这是熟悉的气息，方便的御灵能小范围作用。那力量能短暂地与自己契合，打开一小个不会引起主人注意的缺口。

进入山中，要想绕开重风殿进入禁牢，就不得不经过宿区。而那里，绿央还没忘记上次重风说过，是风羲的“地方”。只能在心里祈求风羲不会勤勉到这个时辰还在“散步”了。

绿央用的是上次时珏使过的隐匿身形的法子，不过她私自用御灵改良了一番，连气息和灵力能一并隐去，一般的修士都能瞒过去。不过还未在高阶者面前使过，也不知道是否奏效。

但死马当作活马医，用了总比没有好。就这样，即使如入无人之境，绿央走在宿区还是格外的小心。

重烬门弟子宿区格局并未有太多改变，这在她上次来时便知道了。只是她一不小心经过了自己曾经的宿舍，多少还是又心生感慨。

还没等她这感慨拉长一点，转过这间弟子宿舍绕到后舍，绿央便远远瞧见了自己最不想遇到的人。

一条青石小路掩在茂密的草间，若隐若现地往后山方向延伸。而这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八角凉亭。

这凉亭绿央也是头一次见，想必是后来修建的，虽是最简单的样式，不过在这山中倒别有一番情趣，若绿央还是这重烬门的弟子，一定要进去坐坐——如果不在意亭中坐着的两人的话。

风羲和关熠一人一边，正坐在凉亭之中，正中摆着一套竹制的棋盘，风羲手边是白子，而关熠手中拿的是黑子。

端坐的风羲依然是那副风拂山岗的怡然自信，她对面的关熠就显得狼狈多了。半副身子都裹上了白布，只留了一只左手还能活动自如。若不是那头没有束起的、乱糟糟的发，以及他说话的声音，绿央还真一时没有认出来。

绿央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气息朝着原定的方向走。这凉亭挡在必经之路上，要去后山，自然要绕过去。即使隔了两三丈，绿央还是走得十分紧张。每走几步就要小心地去确认那凉亭中的人是否有发现异常。

好不容易走过凉亭的范围，眼看还有十步便能拐上去后山的路，绿央却忽听得背后传来关熠的声音。

那少年似乎是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咦，奇怪……”

绿央的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风羲的声音也在这时候响起：“你输了。”

少年顿了一下，惊呼又即刻传来：“啊！风羲你耍赖了吧！”

危机转瞬即逝，绿央也没心情再去听他们在闹什么，更不敢回头去看，当即就顾不得什么稳重了，提了脚就奔了几步。最后更是连那正常的石阶都没顾得上找，直接就扑进了面前的矮灌丛里，可算是进了后山。

凉亭之中的风羲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晃动的草叶，在关熠的喊闹中将桌上的白子一颗颗收了起来。

进了后山，绿央的速度便提得更快。她早已不似七八年前，在这林障中目视不清、脚步不稳，那路也熟的很，三两下就摸到了禁牢门口。

奇也怪哉，不仅这林障里的几层结界撤了，连这禁牢门口的也一并没设。看门的弟子也没有，只有洞门口一圈的小花招摇着，跟欢迎她到来似的。

绿央一直到进了洞还有些不敢相信，走一步就探一下。如此“如履薄冰”、极为辛苦地走了一段，绿央才确认，这禁牢当真是“无人之境”啊！

她心中感叹，看来她和师父、丹鸟走了以后，这禁牢当真无用武之地咯。

从前觉得这甬道又暗又长，自己要走好久。如今却感觉如此之短，只刚刚够自己想完这些没意义的。

下了甬道，绿央又是一拍脑袋——果不其然，还是关在第一间！都不用看第二眼去确认！

她走到牢门门口，才发现里面比外面的天还黑。这地方她两进两出，熟得很，都不用看火把的位置，扬手就点亮了。

牢中的人躺在靠墙的干草垫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抬手遮了下眼。他的手在脸上盖了一会儿，随后终于反应过来似地整个猛地坐起身，朝绿央看过来。

越过这木板栅栏，杨铭对上了绿央笑眯眯的眼睛。在这不甚明亮的光线和能听见火焰声音的安静中，杨铭产生了一种错觉。那身绿衣的女孩，是七八年前那一个。每个人都蹚过了这条岁月的河流，弄得浑身泥泞。只有她，越过时光，自记忆那头翩然而来，带着一如既往充满生气的笑容。

这种错觉带来的怔神很快被现实冲淡，栅栏外那张脸、那个人，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不久前他们还在莽云山上交过手。

杨铭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在这里关了有一些时候了，是以说话的声音也嘶哑难听。

“是你？！”

绿央站直了些，朗声回他：“恩，是我！怎么，没想到是我来救你吧。”

“呵，你会这么好心来救我？”杨铭白了她一眼，语气也不甚好，“别在这儿假惺惺了，你要承认是来看我笑话，我还能夸你一句诚实。”

“哎呀！”绿央夸张地把手放到嘴边，“这都被你猜到了呢。”

说完，她抬手，一掌劈掉了那跟装饰没什么两样的大锁，推开了牢门，一步步踱进了牢房。

见绿央走了进来，杨铭心中说不紧张是假的，但他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不屑的模样。

“哼，我就知道，你肚子里准没憋什么好东西。”

话虽这样讲，杨铭还是悄咪咪地往背后的墙又靠了靠。

绿央没有回他，眼神却直勾勾的，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杨铭这下真感觉有点不舒服了，可他背后就是墙，实在是退无可退。

是以，绿央在他面前蹲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磕磕绊绊地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哪曾想，绿央听他这样说，极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起开！挡着我了。”

说话间，一只手提着杨铭的衣领，将他往旁边挪了一些。

杨铭缓过神来之后，便见绿央对着那空墙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还嘟囔着：“是这里啊。不在了吗？真可惜。”

她又发疯了？

杨铭脑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正欲悄无声息地挪开点，却见“疯子”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给他来了一脚。

杨铭七魄都被踢出去四道，一脸的不可置信、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精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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