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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梵伽罗和白幕已经在包间里等待。沈友全迟了五分钟才到,却没有带妻儿,而是带着一名身材高壮,长相英俊的男人。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他双手合十连连致歉,中等的个头、普通的长相,气质却非常儒雅。
“这是我的司机兼保镖。”他指着自己身后的男人说道。
“白总好,梵先生好。”男人一边礼貌颔首一边打量包间内的环境,确定没暗藏什么玄机,也没有潜在的危险,这便退出去了。他只是不放心主顾,于是跟过来看一看,并没有和几人一起吃饭的打算。
白幕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沈友全身上,并未在意那名男子,梵伽罗却紧紧盯着对方,眸光变得深邃莫测。
“沈先生怎么没带家人过来?”门被男人关紧了,梵伽罗这才看向沈友全,直截了当地询问。
这显然不是一个知分寸的问题,哪里有陌生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让对方把妻子儿女都一块儿带过来?若非开口邀约的人是白幕,沈友全看都不会多看梵伽罗一眼。
“梵先生邀我来是想谈庭外和解的事吧?这与我的家人有什么关系?这样,我现在就给我的律师打电话,你有问题可以和他讨论。”沈友全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次见面。即便有白幕做中,他也不是很耐烦应付这种不懂进退的年轻人。
“我的问题远不及沈先生的问题急迫。”梵伽罗摆手说道。
“什么?”沈友全气乐了:“我能有什么问题?”
白幕并不插口,只是默默倒了三杯茶水。
“沈先生若还是这般无知无觉,您很快就会失去您唯一的孩子。”梵伽罗浅啜茶水,眉目宛然。
“我唯一的孩子?梵先生,你平时不看新闻吗?”沈友全语带讽刺:“只要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沈友全儿女双全,哪里来的唯一的孩子?”
“鸠占鹊巢的故事沈先生听说过吗?别的鸟儿把蛋下在您的窝里,孵化后便会把您的孩子挤下高枝,活活摔死。”
“啊,那还真是挺可怕的。但是梵先生,我的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一母所孕,同时出生,如果其中一个是我的亲生骨肉,那另一个肯定也是。这不是与你说的唯一的孩子自相矛盾了吗?我这个人私生活很干净,从来不在外面乱搞,更没有私生子,梵先生,你说的这些话是在诽谤我吗?我听说你连高中都没毕业就辍学了,大学学历也是梵家花钱帮你买的。现在你已经无家可归,上流圈子也进不去,我便给你一句忠告——趁年轻你还是多读点书,别整天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免得哪天替自己惹来大.麻烦。我这个人脾气好,今天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了,要想庭外和解,麻烦你凑够了钱再来。”
沈友全转头去看白幕,告诫道:“白先生,交友要谨慎。”
白幕把自己的手机摆放在沈友全面前,笑着说道:“沈先生,我也给你一句忠告,没文化就多读点书,开拓开拓眼界。”
沈友全一瞬间就怒气上头了,视线却无意中瞟到手机屏幕上大红色的标题——《双胞胎也有可能同母异父》,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把自己约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开这种低级的玩笑?
沈友全收回视线,拍案便走。
梵伽罗不紧不慢地追了一句:“沈先生,最近请照看好您唯一的女儿,等您家里的麻烦解决了,我们再坐下谈庭外和解的事。对了,今天的谈话仅局限于我们三人之间,烦请不要外传,否则事态会变得极其严重,严重到即便是手眼通天的沈先生也无法收场的地步。”
沈友全脚步不停地走了,用力甩上门板以彰显自己的愤怒。
白幕拿回手机,好奇地问道:“他的女儿有危险?”
“性命之忧。”梵伽罗一字一句说道。
白幕半点疑虑都没有,立刻便给沈友全发送了一条微信,让他务必保护好他的女儿,因为小姑娘最近有可能遭受致命的危险。
已经坐在车里的沈友全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用力戳着手机,回复道:【白总,友正直者日益,友邪柔者日损。为了减少你的损失,你还是尽量离梵伽罗远一点吧,这个人的品行存在很大的问题。】
白幕回复得很快:【难怪我最近在商场上无往而不利,原来是因为我交到了益友的关系。感谢,感恩!】
沈友全气得脸都歪了,打了很多字,又都一一删除。算了,跟这些脑子不清楚的人说太多有什么用,远远避开他们才是正理。这个梵伽罗真是太过分了,为了不赔钱竟然编造出如此离谱的谎言!这是想卖自己一个大人情还是想害自己家庭不睦?
当沈友全独自郁愤时,他的司机正通过后视镜暗暗观察他的表情,然后状似关心地问道:“沈先生,刚才您和白总谈崩了吗?我看您脸色有些不好。”
沈友全本想吐槽几句,却不知怎的又把嘴巴闭上了。梵伽罗澄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回响——不要外传,否则事态会变得极其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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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们想庭外和解,却又不想赔太多钱,所以谈崩了。”沈友全随意敷衍了几句。
梵伽罗与KN的两场官司司机也是知道的,于是点点头不再多问。他原本想把老板送去公司,却听对方破天荒地说道:“我今天不去上班了,你把我送回家吧。”
“好的沈先生。”司机立刻改换了车道。
一小时后,沈友全满心不快地回到家,尚未走近客厅就听见女儿山崩地裂的哭泣声。这孩子身体壮实,性格也顽皮,动不动就嚎啕大哭,闹得人头疼;不像儿子,又斯文又乖巧,即便是受了委屈也不鬼哭鬼叫,只是默默地掉眼泪,性格太过柔弱。而且女儿的长相随了沈友全,十分普通,儿子却长得像妈妈,小脸蛋大眼睛,非常可爱。
两相对比之下,沈友全的心自然就全都偏向了儿子,更何况在他的观念里,儿子原本就比女儿金贵。
他走进客厅,果见女儿趴在地上大哭,儿子被妻子抱在怀里,眼眶红彤彤的,一脸委屈。奶奶把一个兔子玩偶塞进孙子怀里,柔声哄劝:“小宝乖,别理你姐姐,她就是个小霸王,见了什么好东西都想要。”
小姑娘扯着嗓子哭喊:“那是我的玩具,他的是小熊!你们买的时候就说好了,我们一人一个的,为什么全都给弟弟?”
沈友全的妻子怒不可遏地吼道:“别哭了!一个玩具而已,给你弟弟玩一玩又能怎样?你怎么这么小气?你是姐姐,不知道让着弟弟吗?”
“可是每一次都是我让他,我的玩具都被他抢走了!”小姑娘哭得嗓子都哑了,看见站在玄关处的沈友全,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哽咽地说道:“爸爸,让弟弟把小兔子还给我吧,他有小熊、小狐狸、小车车、变形金刚,而我只有这个小兔子。爸爸,爸爸,我只要这个小兔子,你让弟弟还给我好不好?”
若在平时,沈友全一定会加入斥责女儿的行列,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儿与自己极为肖似的,哭得几近抽搐的脸,他却喉头一哽,说不出半句话。
沈老先生却在此时从二楼走下来,恶声恶气地说道:“哭哭哭,你整天就知道哭!你弟弟本来就被你抢走了营养身体虚弱,你还不知道让着他,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要知道,你弟弟生病、发烧、住院,那都是你害的,你一辈子都欠他的!”
沈友全第一次觉得父亲的话竟如此刺耳,忍不住高喊:“爸,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小宝和小囡是姐弟,得互相友爱扶持,哪有谁欠谁的道理!”
沈老先生冷哼一声,改去抱小孙子,笑呵呵地哄道:“乖宝别哭了,爷爷给你买一车玩具,这个破东西咱不要了。”
小男孩摇摇头,细声细气地说道:“可我就喜欢这只小兔子。”
沈老先生立刻改了话锋:“那这只兔子就是乖宝的了,姐姐爱哭就让她哭,咱们不理她。”
小男孩破涕为笑,却没抱紧小兔子,反倒随意地拎着它的一只耳朵,将它拖拽在地上。他只是习惯了抢夺,并不是真的很喜欢这种绒毛玩具。虽然年纪还小,但他却可以凭借本能去争夺家人的注意力和宠爱,这样的心性实在是可怕。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孩子中间,这并不是特例,而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孩子是天真的,同时也是残忍的,这种天真的残忍常常会让大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沈友全平时不会仔细去观察两个孩子的相处,今天却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一切微末的细节,去分析种种现象所代表的含义。他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儿,又看了看笑容可掬的儿子,心脏忽然跳得很沉很急。他原以为女儿是强大的一方,儿子是弱小的一方,但现在看来,女儿的强大只是虚张声势,儿子年纪还小却已经懂得了利用弱小的面具去争夺有限的资源。
两个孩子的反差似乎印证了梵伽罗所说的“鸠占鹊巢”的比喻,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他把女儿抱到沙发上,又把儿子也抱上去,让两个孩子并排而坐,然后一字字一句句地教导他们要和平相处。
大家并未发现他今天的举动有何异常,然而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嘴上车轱辘一般地说着话,脑子里却在疯狂地想着别的事。他仔细对比两个孩子的长相,用力在他们身上寻找能证明他们是自己亲生骨头的证据。
女儿自然是哪儿哪儿都像自己,儿子却半点不像。沈友全是黑皮肤,儿子的皮肤却很白;沈友全是单眼皮,儿子却是双眼皮;沈友全是国字脸,儿子的脸却尖尖的,与他妈妈一样;儿子长得那般玉雪可爱,但这份可爱却与沈家的基因背道而驰。
沈友全的嗓音越来越沙哑干涩,他无法再教育两个孩子,因为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他试图安慰自己——双胞胎来自于不同的两个父亲,这件事太荒谬,绝不可能存在!
但是回到书房,暗暗查了几篇权威性的论文,他却陷入了纠结痛苦之中。为了摆脱这种折磨人的情绪,他偷偷拔了自己、儿子、女儿,包括妻子的头发,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亲自送去了鉴定中心。
如果鉴定结果是虚惊一场,他一定会让梵伽罗付出巨大的代价!谁也不能拿他的孩子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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