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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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片死寂，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待林子澈的呼吸逐渐平稳，颤抖幅度减弱，苏禾才开口，“林子澈，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你这个样子和那些你厌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你本性不坏的，收手吧，别再错下去了。”

林子澈摇了摇头，“你跟我不一样，你还可以回到你的世界，但我没有地方去了，你走吧，我让你离开。空间管理局不是什么好地方，别跟他们产生联系”

宋晏阳神情有些紧张，虽然他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但他知晓了苏禾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她真的想要离开，自己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下意识的想伸出手挽留，可又怕自己会让苏禾为难。

停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另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覆盖而上，温柔却又坚定，苏禾朝着林子澈摇了摇头，“我不会离开的，在原来的世界我一无所有，众叛亲离，但在这个世界，我收获了很多，不管这个世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和他们一起面对。”

林子澈表情有些苦恼，“好吧，我给过你机会的。”

随后他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太慢了，我有些等不及了，让我们加快些速度吧~”

林子澈举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宋晏阳把苏禾他们挡在背后，却不成想身后一柄泛着寒光的刀直直袭来，距离太近，他们没有丝毫防备的机会。

在刀尖没入宋晏阳身体的一瞬间，炫目的蓝光瞬间充斥整个房间，谢熙尧手中的刀也被弹飞在地上，苏禾冲过去一脚踢飞了匕首，将谢熙尧压制在地上，但力量太过悬殊，苏禾腹部被踹了一脚，踉跄着退后跌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两人没有多言，宋晏阳扶着苏禾站好就快步向前和谢熙尧扭打在一起，“Trash，你怎么出来了？你想做什么？”

Trash抿唇不语，一个肘击挣脱了宋晏阳的束缚，接着一个扫堂腿直击宋晏阳面门，这边俩人打得火热，苏禾掏出腰间的手枪对着林子澈，“你对熙尧哥的治疗动了手脚？”

林子澈耸了耸肩，“谢熙尧和Trash都是我的病人，我救谁不是救？”

Trash被一脚踹飞撞到铁门上，发出巨大的咣当声，他随意抹掉唇边溢出的血，继续朝宋晏阳冲过去，拳拳生风，招招致命。

“谢熙尧！赶紧醒过来！”

相比于Trash，宋晏阳为了不伤害到谢熙尧，难免束手束脚了些，“把身体还给谢熙尧！”

“一切结束后，我会还给他的。”

砰——

带了八成力道的拳头重重落在Trash的脸颊上，而后胸前的领子被狠狠揪起，宋晏阳眼神发狠，“你什么意思？”

Trash双手握住宋晏阳抓住自己领子的手，提膝上顶撞开了宋晏阳，微躬着身大口喘息着，“我要他活！”

宋晏阳眉头紧皱，闪身躲开Trash的另一轮攻击，“你要谁活？林子澈？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

“你到底做了什么！”苏禾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蓝光充盈的一瞬间星阑便消失不见了，也是在那一刻，苏禾和星阑的意识链接断了。

与之前星阑被强制弹出不同，这次是硬生生折断了，她甚至恍惚间听到了清脆的响声，意识海中再无任何波动。苏禾压下胸腔泛起的恐慌，稳住心神，枪口直直对着林子澈。

林子澈丝毫不在意对着自己的黑漆漆的枪口，靠坐在身后的控制台，津津有味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Trash渐渐占了下风，终是被宋晏阳找准机会一个手刀劈晕了过去。他接住软下身的‘谢熙尧’，将人扶到墙边坐好，“你到底干了什么！”

林子澈耸了耸肩，“我不过是答应他留谢熙尧一命，他是个识时务的，知道谁才会是最后的胜者。”

“你放屁!”苏禾很少骂脏话，此刻她双目猩红，死死瞪着林子澈，拿枪的手愈发用力。

“小世界被黑雾笼罩，已满是裂痕，毁灭后不会再重置了！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林子澈一怔，随及轻笑出声，“你就别哐我了，你这个任务者还在这里，更何况空间管理局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苏禾笑了，大颗的泪珠自眼眶滑落，“空间管理局已经放弃这里了，系统面板早就关闭，是星阑不忍心我自己留在这里才一直陪着我。”

林子澈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你没骗我？”

“你应该是可以感受到星阑的吧，我骗没骗你，你心里应该有数。”

林子澈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掩耳盗铃般，他并没有去感受星阑的存在与否，“那又如何，这种恶心的世界就该消失”

“你闭嘴！”

子弹擦过林子澈的脸颊射穿了身后的巨型落地窗，空气中泛起丝丝甜腻的血腥味。

“冤有头债有主，凭什么拉着那些无辜的人给你陪葬！你说这个世界恶心至极，难道就没有哪怕一个瞬间让你觉得美好的吗？”

宋晏阳拿过苏禾手中的枪，右手轻抚她的后背，“深呼吸。”

“我没事，我知道他还有用，不会杀了他的。”

宋晏阳轻轻拍了拍苏禾，“你去陪着熙尧哥吧，我跟他聊聊。”

宋晏阳没有继续用手枪指着林子澈，见状，林子澈挑了挑眉，“想跟我聊什么？”

“怎么就你和你助理，你们公司的人和西街的人呢？”

林子澈歪了歪头，表情有些苦恼，“大概正在哪条街上游荡吧。”

“你对你自己人都下得去手？那可是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

“兄弟？”林子澈摇了摇头，“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西街鱼龙混杂的，留下来反而是个隐患。”

他不是没想过把西街留给楠竹，但西街太乱，势力太杂，他怕自己走后楠竹压不下这群疯子，索性替他把可能的隐患全部铲除。

宋晏阳轻笑出声，面上却是十足的嘲讽，“看来那个助理对你来说不一般啊。”

“不过是个用的还算顺手的玩意儿。”

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是李俊驰带着军方的人赶来了。林子澈抬手看了眼腕表，差不多到时间了，“本来想着杀了你直接加快进度的，现在想想让你亲眼目睹灾难的降临也不失为另外一种乐趣。”

以为自己找到了破局的关键，这个关键人物却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死了，不知道你们会是什么表情呢？

一定很有趣吧。

林子澈抄起手旁精致复古的立式台灯，狠狠朝玻璃砸去，而后朝着碎裂的玻璃纵身一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终于要自由了。

玻璃碎裂声响起的一瞬间，门被大力推开，随后一个身影直直朝着林子澈的方向冲去。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他眯起眼睛，餍足得享受着这久来的温暖，忽然眼前一片阴影覆下，少年逆着光朝他伸出手，林子澈的眼眸染上一层慌乱，“楠竹你疯了吗！你跟着跳下来干什么！”

“林先生，我这条命是您的，您去哪我就去哪。”

林子澈闭上眼睛，一滴泪珠划过脸颊，他在国外捡到了跟流浪狗抢食的幼儿，不管多难也没有抛下他，两人相依为命一直成长到现在，林子澈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从没让楠竹手上染上鲜血，他教他管理公司，教他防身体术，为他打理好了一切，就是想着自己有朝一日离开，这个孩子也能活得很好。

如果说这个世界曾带给过他一丝半分的温暖，那便是楠竹。

“罢了，把你这个傻子留下别再被人欺负了。”

林子澈伸手环住楠竹，“我们一起走吧，说不定下辈子还能遇见。”

楠竹也回抱住林子澈，“生日快乐，哥。下辈子我会先找到你的。”

“好，我等你。”

两具身躯纠缠着砸落地面，瞬间粉粹成肉泥。与此同时，所有游荡的丧尸停顿了一秒，紧接着嘶声咆哮，行动速度竟有了明显的提升。

苏禾和宋晏阳看着监控器上的画面，皆是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林子澈的死激怒了他们？”

苏禾眉头紧皱，“不，林子澈应该对他们有压制作用，现在林子澈死了······”

“啊！！！”

一阵局促的尖叫声自监视器中传来，画面上一群带着刀枪棍棒的青年男性被十多个丧尸吸引到了丧尸群中，此刻站在中心位置的丧尸抬了抬手，四周的丧尸们立刻涌了上去。

这分明是开了智！

在金泽云的掩护下，易景融一行人成功逃离，临近郊区道路上的杂物逐渐变少，易凯风评估了下路况，用石头砸开了路边的汽车。

这一路上车子开的飞快，零零散散的丧尸也被易凯风一脚油门撞飞，不出半个小时就开进了铁皮环绕的下城。一名军官迎着他们穿过重重关卡，进入这个还算安全的保护区。

这里比较偏僻，人流量少，丧尸病毒所带来的影响也要稍微小一点，医疗设备损毁较小，政、府临时划定了这块区域供科研人员研究病毒成分，寻找解决措施。

苏祁一下车就直奔研究所，易景融等人被军官送进旁边的居民楼休息。

客厅中是一种极其严肃的气氛，没有一人开口，众人低沉着头，神色晦暗。

易景融坐在沙发上，双脚交叉搭在一旁的矮桌，眸光低沉，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块白净的布料，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刀刃上的污浊。

易凯风坐在他旁边把刀子夺过来扔在了桌子上，又拉起易景融的手，给他包扎划破的伤口。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变成丧尸？”

易景融任由易凯风粗鲁地包扎伤口，仰面靠在沙发背上，“我不会选择这么愚蠢又无用的死法。”

医用绷带缠的歪歪扭扭，最后一圈还有个极其丑陋的蝴蝶结，易景融抬手看了一眼，虽然嫌弃却也没有说什么。

易凯风：“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易凯风你是不是有病！”易景融翻了个白眼，“有屁快放！”

早就习惯了自家弟弟的臭脾气，易凯风自顾自地说道，“好消息是林子澈死了。”

“什么？”

“坏消息是丧尸们疯了。”

“哈？你他妈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易凯风的表情不像他的话语那么轻松，“你出来看看吧，晏阳发过来一条视频。”

林子澈一死，大楼的屏障逐渐消散，越来越多的丧尸朝这边涌来，奇怪的是没有一只丧尸去啃食林子澈和楠竹，甚至默契地绕开了他们。

宋晏阳注意到这一幕停下了脚步，将昏迷中的谢熙尧递给李骏驰，抽出腰间的匕首朝林子澈靠近。

苏禾掏出手枪为他打掩护，阻止包围圈的形成。

李俊驰：“晏阳他······”

宋晏阳靠近林子澈的一瞬间，本对他穷追不舍的丧尸群骤然调转了方向，没有一只再扑向他，目睹这一切的李俊驰止住了后面的话，整个人有些震惊地张大嘴巴。

军队的人也冲过去帮助宋晏阳，在楠竹脱离林子澈怀抱的一刹那，丧尸们如蚁群嗅到了甜蜜的蜂糖，冲上来将残骸撕咬殆尽，唯余一地血红。

宋晏阳一行人带着林子澈的尸体前往下城和易景融他们汇合，苏祁头发乱糟糟的，半截领子翘起，接过林子澈便又进了研究所，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得知金泽云牺牲的事情后，苏禾眼睫微垂，神情恹恹，终究还是没能救下他。宋晏阳轻轻环住苏禾，“这是金泽云的选择，我们该为他骄傲才对。”

苏禾吸了吸鼻子，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他是个英雄。”

“晓晓，和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苏禾深呼了口气，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嘶——”易凯风捂着胳膊弹开，“易景融你掐我干嘛！”

易景融神情有些呆滞，喃喃道：“不是做梦啊······”

要不是李俊驰亲眼看见星阑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他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床上躺着的‘谢熙尧’早就醒了，此时表情也是一言难尽，半晌才开口，“林子澈死了？”

听到声音，李俊驰面色不善，“死了。”

“松开我吧，我不跟你们打了。”

几人看他的表情都不算好，谁也没有动作。宋晏阳皱眉看向他，“你要霸占谢熙尧的身体多久？”

Trash神情有些疲惫，闭上了眼睛，“我也想还给他。”

李俊驰：“那你就赶紧还给他啊！”

Trash摇了摇头，“我做不到。即使我并没有想抢夺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也在逐渐消弭。若不是林子澈那段时间的治疗，他的意识早就消散了。”

苏禾：“你是说，林子澈当时的治疗是没问题的？那你为什么要杀晏阳？”

“他答应过我，只要宋晏阳死了，他就把我彻底抹杀掉，把身体完完全全还给谢熙尧。”

李俊驰一把抓起Trash，铁链声叮铃作响，“说的那么大义凛然，即使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让熙尧醒来后如何接受！你让他怎么活下去！”

“他不会知道的，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休眠，没有人唤醒的话，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Trash咆哮过后神情有些茫然，“我能怎么办呢？我只是想让他活下来。至于你们，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探进头来，“老大，有个小白脸要找你们。”

小白脸？

几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面上看出疑惑。宋晏阳：“让他进来吧。”

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时，苏禾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愣在原地，不敢上前，“你······”

清风朗月般的面容展开了笑颜，星阑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走到苏禾面前，“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星阑。”

泪水再也忍不住了，苏禾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星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啊？”

星阑无视宋晏阳那快要杀人的视线，好整以暇地伸出手回抱住苏禾，“宋晏阳如果死了，小行星会立刻崩塌，当时情况紧急，我燃尽了最后的生命力来阻止，数据意识确实是消散了。但是后来竟又醒了过来，问了军队的人才知道你们在这。而且······”

星阑拉起苏禾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温热的触感和强劲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布料清楚地传递给苏禾。

“你有心跳了！”

星阑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们系统积分攒够后是可以选择自己出过任务的星球，以一个真正的人来生活。我的积分还没攒够，大抵是主神可怜我勤勤恳恳打工数千载，破例给了我一个机会。”

“太好了！太好了！”

苏禾紧紧抓着星阑，在经历这么多苦难后，突然从天而降如此大的一份喜悦，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害怕，她好怕这是一场梦境，怕这份美好是水中月镜中花，怕醒来后一切又会消失不见。

星阑陪了苏禾这么久，自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他回握住苏禾的手，“你能感受到的，这不是梦。”

终于忍无可忍的宋晏阳一把将人扯了回来，将人环住，随后朝易景融，易凯风说道：“他就是那个系统。”

目睹过大场面的李俊驰眼睛早就黏到星阑身上，见星阑身边空着，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易凯风和易景融也凑到跟前，三人将星阑团团围住，像生日蛋糕上旋转的蜡烛般开始公转，恨不得透过肌肤把星阑的骨头缝都看清楚。

活得外星人唉！

被炙热目光团团包围的星阑，尴尬地捂住了胸口，“那个，我现在就是普通人，和你们没有区别的，能别转了嘛，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