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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这时,燕诚的三叔燕波,开始在家里用他新买的收音机播放歌曲,显然声音也是开到了最大。

燕诚的三叔燕辉比燕诚也不过是大了八九岁光景,只不过是辈分比燕诚高了一辈,正值青春年华。

他播放的歌曲是电视剧《薰衣草》的主题曲,一首让女生们痴迷的一首歌。

这首歌,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零花钱,悉数交给了校门口文具店。

然后,换成了装着紫色沙子、干枯薰衣草的小瓶子,满满地装上了独属于自己懵懂青春。

风没有方向的吹来…

现在的我才明白。

你抱着紫色的梦选择等待。

记忆是阵阵花香。

我们说好谁都不能忘。

一首周传雄的花香,让燕诚内心变得更为柔软。

他不禁走上前去,将那没有了声息的花蛇拾起。

入手冰冰凉凉,还有些滑腻腻的。

燕诚攥在手里,兀自向自家南岭的那片杨树林场走去。

燕诚的三婶,穿着松松垮垮的清凉小开衫,正好出门来倒垃圾。

她看到燕诚不禁一愣,下意识地掖了一下上衣,想必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起来了。

待她看清燕诚手里握着的蛇时,“嗷”一嗓子,扔掉手中垃圾,折身跑了回去。

片刻过后,三叔燕波家大声放着的音乐,戛然而止。

此时的燕诚早已走远,一路来到南岭杨树林里一处鼓包处。

鼓包正前方,有一处古旧的青石搭就的石台,他就将这花蛇埋在了这石台旁边。

燕诚记得每到正月十五,清明或是十月初十以及春节之时,有人就会在此摆放祭祀的贡品。

有一年的正月十五,燕诚在这里发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花烛灯。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在吹灭烛灯的时候,花烛油灼伤了他的鼻子。

这导致他鼻子的右侧翼,一直有一片黑色的麻点,很是影响他的颜值。

燕诚在将花蛇掩埋完毕后,那处石台处突然亮起一抹红光。

燕诚定睛看去,那个曾经灼伤过自己的花烛灯突然显现。

燕诚不受控制地便想去抓,然后张大嘴去吹灯。

自己没来由地吹灯这一举动,让他想起自己挨烫的一幕。

一想到会影响到自己的颜值,着急处,燕诚惊坐而起。

这时的他陷入一阵恍惚,竟然不确定醒来的自己是十几岁,还是三十几岁。

直到他摸出手机,看到二零二二年,才确定当下的时空。

“这条花蛇有古怪,那个鼓包也有古怪。”燕诚想起梦中南岭林场的那个鼓包。

回老家这一趟的遭遇,让燕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有点受到冲击。

燕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望着窗外如泼墨一般深沉的夜,发了呆。

燕诚打开手机的照明灯,翻开大伯给的卷纸又念叨了一会儿。

不过越看越困,燕诚索性关闭了照明灯。

但在燕诚眨了几次眼睛后,看向窗外时,他发现原本漆黑一片的景致,正渐渐变得清晰,好似被手机夜拍功能的闪光灯扫过一般。

“嗯?”

燕诚见状,连忙摸起放在床头五百多度的近视镜,戴上。

结果,窗外,目光所及之处,仍是乌黑一片。

“有点神经过敏了。”

燕诚摇头笑了笑,摘下眼镜,滑进了自己的被窝,再次睡去。

“嗯昂!嗯昂!”

不知道睡了多久的燕诚,忽然被一阵驴叫声吵起。

坐起身来的燕诚,听那叫声,离自己很近,好似来自于自家院子里。

“咦!”

燕诚起身走出堂屋,堂前回廊外,那头快秃了顶的毛驴就站在院里,隔空看着他。

“我去,你怎么进来的。”

燕诚像见着老朋友一样,脱口询问道,嘴角还不禁挂上了亲切的笑意。

“来见你最后一面。”

不料,那毛驴也是咧嘴一笑,露着大板牙说道。

毛驴这咧嘴一笑,把燕诚给瘆地天灵盖都快掀开了。

那黑色毛驴好似一位离别老友,无限期待着久别后的重逢一样地说道:“噢,不对,天晓得我等了你多少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咱们还会再见的,是那种带斯特尼(destiny)的紧紧相拥,嘿嘿。”

“浩他,救命啊,这头驴挺会煽情,还会英文!”

“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

“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

“嗯?还会苏轼的词!”

“我的双手只想感受你身上的温度,如果我的双手,无法感受到你的体温,那他们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煽情的话不难说,只是遇不上听这这些话的人。”

那黑驴眼神灼灼地盯着燕诚,张着大嘴,露着大板牙,真诚地描述着。

这一番话,加上那头驴的目光,让燕诚心灵狠狠地受到了冲击,又是一个猛然起身。

然而,当他环顾四周,发现又双叒叕是梦一场。

“怎么感觉这头驴好猥琐,他说等我多久了?他等我干啥?他看上我啥了?天哪,头好疼!”

这一连串的回忆与委实真切的梦境,让燕诚有一种进入盗梦空间的感觉,分不清哪个才是现实。

如今,窗外的天已蒙蒙亮,再看手机,早上六点。

燕诚的父母也已起床,母亲在院内扫着落叶与尘土,走出大门口倒垃圾的功夫,不知道看到了谁,攀谈起了家常。

父亲燕树根在院内劈好了杨木墩子,抱进厨房开始生炉子,木柴燃烧的白烟飘进了他的房间。

这清晨浓浓的烟火味,令燕诚瞬间清醒开来。

燕诚躺在被窝里,刷了会儿手机,翻开大伯的卷纸又默背了片刻。

待他听着厨房的炭火嗡嗡作响,方慢吞吞起床。

燕诚洗漱完毕,坐到大铁炉旁烤火,母亲走进来,对父亲讲到:“咱大哥家的驴果然是倒下了,不行了。”

父亲头也不抬地随口应道:“岁数不小了哈。”

母亲眼神一黯,作着回想一般地说道:“是够久的了,二十多个年头了吧,这都养出感情来着。”

听到父母聊天,燕诚抬起头来,接过话头道:“那头驴,这一辈子,是只咬过我吗?”

父母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逗乐了。

“普天之下能被驴咬过的,你怕是第一人。”父亲打趣着。

“噢,我后半夜还梦见它来着。”

燕诚对毛驴那梦中咧嘴的一笑,仍然记忆犹新。

“梦见它啥了?”

母亲来了兴趣,忙拿个马扎坐到燕诚旁边询问道。

燕诚不由分说道:“嗯,说是来见我最后一面。”

“咝,果然,诚他爹你看,这牲畜活的久了,就有了灵气哩。”

母亲对燕诚的回答很是满意,眼中满含震惊之色。

一向喜欢跟母亲抬杠的父亲听闻此言,也是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换在以前,燕诚肯定会对母亲说:“妈,你这是封建迷信,难不成这驴还会托梦。”

但是,自昨晚跟大伯燕青松聊过之后,却不得不信了这万物有灵之说。

他随口感慨道:“难道就因为曾经咬我胳膊一口,心里有愧?”

母亲半是关心半是教训地说道:“它那是护食儿,以后记着,这牲畜吃食儿的时候,不要近跟前去扒拉。”

燕诚故意问道:“那我不是好心帮它吗,不管怎样,它咬我一口,我至少也得吃一口肉。”

“那头笨驴,我大伯今天要剥了它吗?”

“你大伯准备把它埋了,现在还眼泪巴巴的呢,剥皮割肉,那不是往你大伯身上递刀子啊!”母亲白了一眼燕诚。

“这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就这么埋了,暴殄天物啊!不行,我得去劝劝我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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