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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绑架后,娄晓娥在家憋了几个月,娄半城不许她再乱跑,人多的地方也不能去。
后来娄振华打听到邪道门被剿灭的事儿,慢慢对娄晓娥管得也松懈下来,初二这天,娄振华带着谭雅丽去给领导拜年。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的娄晓娥,偷偷溜出来逛庙会,常威跟陈琅说的那句开摩托车啊。
娄晓娥就再也挪不动脚步,这句话太熟悉了,她从地牢里出来就牢牢记住这句话,声音也是记忆里的声音。
对于救命恩人的声音,她时常躺在床上回忆,猜测那个人长什么样,年轻英俊还是一脸大麻子?为什么蒙面?为什么那么神秘?
娄晓娥用手比划了下头顶,自信地说:“没错,就是你。”
“你这个女同志发癔症了,告诉你认错人了,痴线啊。”
常威一点不想搭理娄晓娥,他在肉联厂稳扎稳打已经当了副科,跟轧钢厂和大领导那边没有任何交集,不需要舔娄半城,也不用捅娄子,他常威不缺女人。
娄晓娥双手搂着常威的胳膊,“不许走,我还没感谢你呢。”
常威赶紧甩开娄晓娥,陈琳就在附近呢,找死呢。
“别动手动脚啊,我可是正经人,你离我远点就是感谢我了,我还要谢谢你全家。”
娄晓娥愈发肯定就是那晚救她的那个人,说话奇奇怪怪,而且听着就不像好话。
常威听到陈琅的叫声,把娄晓娥一把推开,好狗不挡路,人群中如同一条鱼,几个大步消失不见。
娄晓娥想到喝面茶的摊子,转了转眼珠子,悄悄跟了上去。
一个太阳穴贴着膏药的中年汉子,刀条脸上带着嘲笑和威胁正在跟陈琳谈判,“小姑娘,你妹妹碰坏我祖传的景泰蓝花瓶,这可是我高祖传给曾祖,曾祖传下来的古董。”
“我没有,有人故意伸腿绊我,我才摔你身上的。”陈琅小脸气鼓鼓满是委屈。
“谁绊的你那我管不着,你撞我身上,把我祖传的景泰蓝花瓶撞地上摔坏了,你看这里磕掉好大一块。”说着把花瓶递给陈琳看。
身后一只手拿过景泰蓝花瓶,敲了敲道,“你这也不是紫铜的啊,这珐琅彩釉都混色了。”
“你谁啊?把花瓶还给我。”刀条脸汉子看到花瓶在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手里,脸上还戴着面具,哪儿来搅局的?
陈琅跑过来扑在常威怀里,“师父,他冤枉我,有人绊我。”
陈琳也走过来,“常威,小琅不是故意的。”
常威把姐妹两个拉到身后,把脸上面具放陈琳手里,陈琅还对刀条脸汉子挥了挥拳头,未来姐夫是她的靠山。
刀条脸不屑笑着说:“哟,英雄救美,今儿个甭管你多大的英雄,也得赔我祖传花瓶。”
刀条脸汉子话音刚落,周围就有人应和,“碰坏人家东西赔钱,天经地义。”
“年轻人也得讲理吧,小丫头把人家祖传宝物撞坏了,别想跑。”
常威掂了掂手里的景泰蓝花瓶,“就一个破花瓶值得我跑,让你那几个兄弟把嘴闭上,想讹钱就一个人说,帮闲的凑什么热闹。”
“爷们,硬气,划下道吧!”刀条脸知道碰上茬子了,也是江湖里的人。
“小兄弟走哪条道的?今天你要怎么赔偿我?”慢慢撩开衣服露出短柄小斧头,四周也走出来三个人,一个个腰间鼓鼓囊囊的。
常威单手花瓶捏着花瓶凑过来,拍着刀条脸的肩膀,“跟我玩混的,我哪条道也不是?我是新中国的一名热心市民,看不惯你们用旧社会黑帮手段敲诈欺负小姑娘。”
刀条脸打开常威的手,“你少扯,谁是旧社会黑帮,小丫头碰坏我的祖传花瓶,说破大天儿你也得赔偿我。”
“好,指给我看,哪儿摔坏了?不能你说啥是啥吧。”
“这儿。”刀条脸指着大拇指盖大小的地方,瘪了一个坑。
常威一摸就知道这个坑有年头了,还真是讹诈到他花爷的头上了,确定问了一句,“这儿?”
刀条脸歪着头不回应,看常威有什么后手。
常威伸出食指一戳小坑,紫铜胎花瓶被钻出一个窟窿,“哎哟,你这花瓶假的吧,谁家景泰蓝跟纸糊的一样,一戳一个洞。”
把花瓶扔回给刀条脸,痛心疾首说道:“下次讹人拿点真东西,你这一眼假,材料还不行,拿回家给孩子玩吧,哦,你这么做损可能没儿子。”
这还真是刀条脸祖传的景泰蓝花瓶,因为是紫铜胎,虽然磕了一个坑,也能卖几个钱,但卖钱哪有碰瓷讹人挣得多。
刀条脸看着破了一个大洞的花瓶,只能当破烂买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招呼三个兄弟准备动手,破口大骂,“你特马的......”
没等骂完,脑门顶着一支枪,常威一下下拍着他的嘴巴,“跟我玩黑社会?讹诈我头上了?上个月我当抓了十几个土匪,还打死两个,一个月没动手心痒痒,你送上来了。”
刀条脸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哆嗦着求饶,“这位小爷......这位爷儿,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常威摇摇头,“不行,如果求饶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有热心群众找来几个巡逻的战士,常威放下枪,掏出持枪证和工作证,跟战士客观描述发生的情况。
刀条脸和三个兄弟双手举过头连说误会,从他们身上搜出来斧头、匕首和砍刀,还有几个钱包,还干佛爷的活。
小战士对常威提出感谢,帮助维护庙会的安全稳定,打击不法犯罪,等会审问,如果真的有犯罪事实,会给常威的单位写表扬信。
常威连忙客气,作为肉联厂的厂办副主任,这些都不值一提,解放军才是老百姓的靠山,他只是做了一个热心市民应该做的事情,惩恶扬善,为民除害,乃我辈国人正义之举。
最后,做好事不愿意留姓名的肉联厂厂办副主任常威走了,再三叮嘱不用给他写表扬信。
小战士跟班长汇报了情况,摸着后脑勺问班长,“这个常威说那么长一串,到底啥意思?”
班长想了一下,“觉悟挺高的,到时候真审问出点啥,给他单位写封表扬信吧。”
说完想到常威自称热心市民,笑了笑,真是个混官场的小狐狸。
看完整场戏的娄晓娥,露出狐狸般得意的眼神,没跑了,这说话腔调,摘下面具后,那双微微带点褐色眼睛,跟汉人深棕色眼睛有点差异,跟她记忆里的眼睛一模一样。
常威,总算找到这个人了。
陈琅也没了吃东西逛庙会的心情,拉着姐姐陈琳说要回家,常威知道小丫头受了打击,哄了一会,看陈琅神色疲惫,知道她心里别扭转不过来。
买了一斤糖炒栗子,一斤江米条,放陈琅怀里,小丫头展开紧锁的眉头嘿嘿笑了,送陈琳姐妹回了家,看手表三点半了,晚上还要去王主任家。
跟陈教授和韩姨告别,陈琅吃着糖炒栗子跟父母讲述今天遇到的坏蛋。
陈琳送常威出院子,常威扫了一眼四周,把陈琳抱在怀里,须臾就被陈琳推开,‘哐’地关上院门。
冬风知我怜春意,花落肩头香入怀,常威笑嘻嘻傻乎乎骑车走了。
晚上又是打扫剩菜,终于只剩两个菜了,花姨拿了四条风干鸭还是有两坛十年汾酒,常威没有自作主张添加东西。
王主任家里也有客人,是来给爱人刘长江副局长拜年的,王主任把花姨一家子引到自己的卧室。
王主任的女儿拎着礼物,拉着常蕤的手走了,小姐妹有悄悄话要说。
又是熟悉的日常开局,先从抬高对方孩子贬低自己孩子开始。
王主任:“宝燕啊,你有福气的,你女儿多乖多懂事,上着班还回家干活,我这女儿回家啥也不会干,那么大姑娘了,衣服都不会洗。”
花姨:“王姐,这么好的姑娘你不知足,大学生诶,知书达礼秀外慧中,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毕业出来就是四级办事员,哪像我那个女儿,十九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常威呆坐在一旁,已经把玻璃杯子上红色的花草图案摸遍了,脚尖反复黏着地面,好尴尬啊,好无聊。
“常威怎么样了?来嗑瓜子。”王主任把托盘递过来问道。
常威放下杯子双手接过托盘,“王姨,都挺好的。”
“刚当上厂办三科科长,春风得意着呢。”花姨给常威整理领子,也不知道为啥得意。
“都当上科长了啊,我记得他们姐弟两个42年生人,还不到十八周岁呢?年少有为啊常威。”
“快别夸他了,傻大个一个,人也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厂领导怎么相中他了,没个稳重样儿,以后得多跟你家老刘学学。”
“宝燕,你可别提我家老刘,天天气得我肝疼,跟他闺女一块气我,哪像你家这大儿子老闺女,贴心还懂事。”
......
我是谁?我在哪?我就不该来,来了也不该跟花姨坐一起,坐一起也不该掺和到中年妇女夸对方孩子话题里。
尿遁是常威的脱身大法,看到院里挂的红灯笼,把里面熄灭的蜡烛点燃。
挂起红灯笼,用手轻轻转着圈,红的深红的黑红的的光照射在脸上,生命的开始、洞房与终结。
常威感觉世界好荒谬,文明在癫狂与理性中碰撞,思想有广延性也有有重量。
活生生的人,复制着基因又在变异,千奇百怪。
大红灯笼高高挂,这一年是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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