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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对不起,我还是有责任的,若不是我去了东宫,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萧衍转过身来,伸手拍拍她的肩头,声音低沉暗哑,“去,让厨房去备一些菜,你陪爷一起用晚膳。”
沈长梨心疼地看着他,定然是他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从这一点看,萧衍与她是同一类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眼前的事有多棘手,都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只有精力充沛,才能解决更艰难的事。
很快,厨房就将晚膳送了过来,还算丰盛。大家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王府里出了此等大事,都怕触了萧衍的霉头。每个人都谨慎谨慎再谨慎。
两个人在外室的软榻上坐下,谁都没有说话。
沈长梨没大有胃口,大多时间都是为伺候着萧衍吃饭,为他盛汤夹菜,就如同普通人家的小妻子,接回了久别的丈夫,备加殷勤。连简石公公都袖着手,郁气地守在一边,平时可都是他伺候爷用饭的。可今日不同往日,看着沈长梨难得温柔地伺候爷用饭,没有夹枪带棒地惹爷生气,他心头还是舒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
萧衍看起来是饭坏了,不管沈长梨为他夹多少菜,他都一点一点地吃下去。微垂着眸子,看不清神态,只是那份沉寂的镇定,让人安心又透着害怕。
越是平静的萧衍越让人感到恐惧。
门外有响动,简石公公看了萧衍一眼,抬脚便走了出去。片刻又转回来,冲着萧衍轻轻一声,“爷,李夫人带着几个小白羽卫求见。”
萧衍沉默了片刻,脸上没太多情绪,依旧优雅地吃着饭。
简石公公猜度着萧衍的心思,主子爷对李夫人一向敬重,从没有让她久等过。只是今晚雷鸣犯下重罪,主子爷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还是有怨怪的吧!
萧衍不说话,简石公公也不敢催,只鞠着身子站在一边。
“爷,李夫人痛心疾首,已经哭的昏过去一次了。郡主出事,她关心则乱,一直守在郡主床边。此番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沈长梨轻声劝道。
萧衍轻嗯一声,慢慢放下筷子,“都收了吧!”
屋里伺候在一旁的小白羽卫立马上前撤掉了碗碟,萧衍弹弹袍子,叮嘱简石公公,“让李夫人进来吧!”
李夫人领着蓝玉儿等人进来,看到萧衍,她眼圈儿一红,屈膝就要跪在萧衍面前,”殿下,我有罪——”
萧衍眼疾手快搀住了,“不是您的错。”
李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萧衍,摇摇头,“雷鸣罪该万死——”
“您先起来。”
萧衍直接将李夫人搀到软榻上坐下,他一撩袍子坐到她身边,目光一扫,蓝玉儿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爷,奴婢有罪。”
萧衍没有看蓝玉儿,伸手将简石公公奉上的茶先端到李夫人面前,淡淡道,“何罪之有?”
蓝玉儿慢慢抬起头来,跪得腰板挺直,“爷,先前桐郡主出事,奴婢随着李夫人来到凌霄院,因为关心则乱,所以没有考虑太多,由得府里的婢女婆子围在凌霄院乱嚼舌根,对郡主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平日府里的丫环婆子,李夫人都交到奴婢管理,奴婢有负李夫人的信任和重托,请爷责罚。”
沈长梨眼一眯,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蓝玉儿,她这避重就轻的一番话,当真聪明。
只是看着她端正的小脸,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付摇蕙。
短短时日,她没发现,原来蓝玉儿也变了,变得让她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蓝玉儿,你可知李夫人识人半生,从未看错过人。她如此欣赏你,你的确辜负了她的信任——”
萧衍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直接让蓝玉儿的脸白了白。
蓝玉儿咬了下唇,手绞着帕子紧了又紧,似有难言之隐,低低唤了声,“爷——”
萧衍低首弹了弹袍子,似有不耐烦,“你还有何可交待?就不要绕弯子了,爷不信,你是那样疏忽大意之人。李夫人对你的考验也不是一日两日,你今日所为,不是很反常吗?”
蓝玉儿目光突然看了沈长梨一眼,那一眼,似乎在替她隐瞒着什么,直接让沈长梨心惊肉跳。她蹙了蹙眉。
“爷,奴婢除了没有管好府里的丫环婆子,并没有什么好交待的了。”
李夫人眉目一沉,“蓝玉儿,那坛子酒是你给桐郡主的吧?之后,阿桐回房,那酒也是你最后收拾的,还不老实交待——”
李夫人声音一喝,手狠狠拍在身边小桌上,“还让我将亲眼目睹你给桐郡主酒的人叫出来吗?”
蓝玉儿手抓着裙角深深低下头。
“蓝玉儿,那酒里到底有什么?”萧衍语气冷的能冻死人,“剩下的酒,你藏在了哪里?不要逼爷用手段,你父已发配边疆,临行前,爷去见了他——”
蓝玉儿猛地抬起头,目光殷切,“爷——”
萧衍缓缓看向她,“爷答应了你父亲,此生必善待你——”
沈长梨一听,咬了咬唇。
突然蓝玉儿又看了她一眼,样子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沉默半晌,蓝玉儿才像是鼓起勇气下定了决心,“我是爷的人,自然不会害桐郡主。那酒,并不是奴婢给的,是桐郡主从沈小郎的屋子里拿的——是奴婢看见了,其实是想夺下她手中的酒。奴婢见郡主气的小脸铁青,嘴里咒骂着沈小郎,奴婢是怕她酒醉伤身,只是想阻止她——”
沈长梨心里咯噔一声,“爷,我屋里确实有酒,一共五坛,是我先前从李大小姐那里拿来的‘梨花醉’,本想送到钟鸣山——”
此时,红绫也站出来,小眉头皱得死紧,“确实有五坛酒,我锁在外室的柜子里,除了我和阿梨,并没有人知道啊!”
李夫人听到这里,气的用手捶着胸口,冲着红绫发吼,“还不过去看看。”
红绫一听,转身就往外跑。
片刻回来,苦着小脸,慢慢在萧衍面前跪下,“确实少了一坛子酒,锁被撬开了——”
萧桐喝了半坛子‘梨花醉’,难怪会醉糊涂。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静得落针可闻。
“那屋里的熏香又是怎么回事?”李夫人又质问蓝玉儿,说着,萧桐身边的婢女直接捧着一个小锡匣子打开,放到蓝玉儿的面前。而小锡匣子里装的明显是燃过的残香。
只看了一眼,蓝玉儿俊美的脸子就是一白,“爷——”
“别说,这不是你从香炉里换下来的?”
萧衍扫着蓝玉儿,脸色阴沉,手往黑漆的香几上那只精巧的香炉一指,“老实说。”
萧衍的声音透着几度的不耐烦,更透着极度的威压,蓝玉儿的额头冒出冷汗,“爷,这个残香,确是奴婢换下来的。”
“何时换的?”李夫人有些绝望地问。
蓝玉儿瞄了她一眼,低下头,“就在奴婢陪夫人进入郡主内室后换的。”
“郡主出了事,你没有考虑如何去封锁消息,反而让府里的丫环婆子都围观在凌霄院也就罢了。随李夫人进屋,你没有关心郡主,反而悄无生息换下香炉里的残香,蓝玉儿,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要这样做?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李夫人身子有些摇晃,她哆嗦着手指向蓝玉儿,“难不成,本夫人真是瞎了眼,身边竟然养了一头狼——”
“夫人——”蓝玉儿急切地一声呼唤,随后又咬着唇低下头,“奴婢当时随李夫人进屋,闻到房内有种特殊的香味,觉得与郡主平日熏的香不同,于是,便去检查香炉——发现,那香,确实有异样。在这之前,大家都知阿梨一直拒绝娶郡主,今日她惹郡主生气,所以,奴婢心想这香会不会是阿梨做的,所以想替她隐瞒——”
说到这里,沈长梨脸上只余冷笑。
原来蓝玉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自己怎么感到这么好笑呢!
“爷,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拒婚的事,肯定不止一个与蓝玉儿的想法一样,认为是我害了郡主。既如此,那爷可否允许,我去检查下那香,看看究竟有何异样?”
萧衍幽幽看她一眼,“去吧!”
沈长梨便接过小婢女手里的锡盒,做为大夫,她天生对药物敏感,手指捻着那残香的粉末,放到鼻间闻了闻,脸色陡然一变。
“如何?”
听到萧衍的询问,她乌黑的眸子沉了沉,似是不太敢相信,又重新拿出一点残香粉末,再一次认认真真地辨别一番,直到确定了其成分,两只乌黑的眼睛露出复杂的神色。
“无需隐瞒,直接说。”
萧衍看她突变的脸色,沉下了嗓音。
沈长梨沉着眉眼,直接端着锡匣子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嘴,才用极小的声音,明明白白告诉他,“爷,香里的催情药物,是‘入骨媚’——”
就是上次在流马县玉妖精害她时用的,那低等妓院里常用的下三滥催情药物。
而她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入骨媚?”旁边的小婢女听到这个名字,眼珠子一瞪,神色有些慌乱。
“怎么了?”萧衍皱眉看向她。
小婢女吓得赶紧低下头,“殿,殿下,上次郡主从付摇蕙那里拿到过这种东西——就是郡主为殿下温酒那次——她将这个东西放到殿下的酒里——”
小婢女没敢将话说完。
萧衍脸色一下子黑透了,“这种东西阿桐手里可还有余?”
小婢女点头,“还有一些,放到香柜里——”说着,她赶紧转身跑到香几下,拉开一个小抽屉。可是,里头除了萧桐平日用的熏香之外,装药粉的小瓷瓶已经空了。
小婢女脸色如死灰般,嘴里喃喃,”这,这怎么可能?该不会是郡主自己拿错了吧?”小婢女苦着脸一下子跪倒在萧衍面前,“殿下,今日郡主与沈小郎闹气,发了脾气,喝了酒,说头脑昏沉,要熏香睡觉。她将奴婢们都赶出去,自己熏香,难不成是郡主没看清楚就——”
她话一落。
满屋子的人都惊悚了。
真是要命了,萧桐给自己点了媚药,然后被人给糟蹋了?
世上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沈长梨看着萧衍已经难堪到无法形容的脸,根本无法劝。
”都下去吧!”半晌,萧衍一声冷凝,不容抗拒,“阿梨留下。”
大家都默默地起身告辞。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时,他才抬起头,认真看向她,“此事,阿梨可有疑惑?”
“自然是有。”沈长梨抱着臂冷冷一声,“爷,别怪我多嘴,虽然我与蓝玉儿从流马县到京城,别人都以为我和她的关系极好。之前因为蓝松节的事,我还一直对她心生愧疚。李夫人对她重用,其实我挺高兴的。可这件事,我总觉得她欲盖弥彰,话说的滴水不漏,可我总感觉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萧衍叹息一声,将她拉进怀里,“不管如何,先让阿桐醒过来吧!”
是啊!只要萧桐醒过来,一切都水落石出。
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熏香的时候拿错了,都会一清二楚。还有,她是如何知道锦绣院暖阁里有她藏的酒,红绫都说了,已经上了锁。她又是如何撬开的?若无人唆使,她不可能知道酒的事。
沈长梨转头看向内室,层层帷幔下,萧桐躺在那里,惨白的小脸,无声无息,“爷,我一定会将萧桐救醒,只是——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不再查了?”
“自然不是。”萧衍淡淡一声,可声音却冷的能冻死人,“此事怎会如此轻易善了?那些害了阿桐的人,爷自然不会放过。”
沈长梨抿了抿嘴,“爷就没有怀疑我吗?”
萧衍紧紧抱着她,用脑袋拱了拱她,“别傻了。”就在她欣慰地想与玉妖精的打赌赢了一百两黄金的赌约说出来的时候,没想萧衍又叹息一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这事明显透着不同寻常,有人趁爷不在,对阿桐下手,不仅是想离间爷与你的关系,更是对青王府试探。如今朝中局势一解即发,若说是你,爷打死都不信。阿梨虽然聪明,但你的脑子还布不下这个局。”
沈长梨瘪瘪嘴,“爷,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你就当是夸吧!”
什么叫就当是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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