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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禁卫军立马闯进来,这回也不用老皇帝命令,直接又扭下沈长梨的双臂欲将她拉出去。
“慢着!”
萧衍低喝一声阻止禁卫军将沈长梨拉走,他跪在地上,目光诚挚地看着老皇帝。
”父皇,沈医官医术惊人,却不会下棋,世人皆知。”
老皇帝似乎早知道如此,脸上丝毫没表现出意外,却根本不容情地哼哼两声,“那就怪不得朕了,她不会下棋,便是直接认输,那就只有受杖刑。”
这是什么狗屁谬论!
沈长梨鼻孔出气,眉目深深地瞅着老皇帝,若他不是萧衍的亲爹,她早已把毒药撒过去了,非让他变成老年痴呆不可。
天下有这么不讲理的皇帝吗?
这不是明显就是想将她置于死地吗?
萧衍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没任何变化,他眉目浅淡,“请父皇允许儿臣教她——”
“你确定?老九,父皇知道你棋技高超,但你未必也太张狂。父皇和阿桐可等不得你教会了她再来与朕对决——”
“不会让父皇等太久,半个时辰便好。”
老皇帝眉梢一挑,“好大的口气!老九,你是不是也太自负了?若是半个时辰后,她还学不会呢?”
“父皇,沈医官天纵奇才,有过目不忘之能。围棋虽然高深莫测,但下棋如同做人,儿臣相信她。若是半个时辰后,她依旧愚钝学不会,那儿臣愿意与她一起承受杖刑,同生共死——”
“殿下——”沈长梨感动地鼻头一酸,弱弱地唤了他一声。
萧衍并没有看她,直接冲老皇帝磕了个头,“请父皇恩准。”
老皇帝半眯着眼,定定地审视着萧衍,眸光又瞟向已经被萧衍的话吓得瞪直眼的沈长梨,眸中的深意意味不明,只是勾了勾唇角。
“既然老九这么有把握,那朕便准了你这一回。俗话说,落子无悔。今日就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谢父皇恩准。”
老皇帝一挥手,两名禁卫军又退了出去。
沈长梨还在发呆,萧衍起身直接扯着她就到了偏房。
“殿下,你莫不是疯了?半个时辰,我即便再聪明,能记住围棋的规则和诀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战胜得了老谋深算的陛下?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死了算了,你又何苦将自己绑在我的战车上?若是我死了,将来你再找个两情相好的女子过日子便是,何必还要用这种不着边际的法子救我?”
萧衍哼一声,瞟她一眼,“果然,一着急就话多——”
“我——爷,我这可不是开玩笑,你觉得以咱俩的智慧能胜得了你老爹?”
“废话少说!”萧衍嗔她一眼,屏退偏房内的婢女,直接将她拉上软榻,小桌上正摆着一副棋盘,沈长梨一瞧那纵横的格子就头大。
萧衍根本不再理会她的叨叨,直接拿起棋子对她讲解围棋的规则和技巧,可即便她能记住,实战经验太少,若想战胜老皇帝也是难上加难。
“父皇的棋路一向大气磅礴敢打敢杀,可我们要取胜,必得兵行险着。一会你就听我指挥,不要管父皇怎么下,阿梨,你看我在说什么?”
说着,萧衍嘴唇动了动。
沈长梨眉一皱,“殿下是在讲唇语?”
萧衍一愣,“嗯,你认为这是唇语,也好——”
沈长梨有些汗颜,他明显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唇语,他的意思,她完全明白。就是他要用唇语指挥她与老皇帝下棋,也就是说,她根本无需浪费脑细胞与老皇帝斗智斗勇,她只要勇敢地拿起棋子照萧衍的吩咐落子便好。
想通了,沈长梨终于笑了,“若是如此,咱们就有一半的机会战胜你老爹。只是唇语讲究的是默契,目前就是考验我与爷是否默契的时候了。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咱俩需要再多练习练习。”
乌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瞪着萧衍,沈长梨的眼眸中明明白白印着他的影子。萧衍与她对视,也看得明明白白,勾了勾唇,“我相信阿梨一定可以。”
“那爷还在等什么?咱们马上开始。”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沈长梨信心十足地将面前的棋盘一推,便出手,“爷,祝我们合作愉快。”
一起作弊打倒你老爹!
萧衍眸中一笑,伸手打落她的手,“严肃点,我父皇可不是好糊弄的,别露了馅。”
沈长梨嘴一扁,“萧老九,你信不信?咱俩的小动作,你父皇绝对心知肚明。其实他出这道难题,考验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只不过他是借着桐郡主的事拿我开刀来试探你罢了。”
“嗯。”轻嗯一声,萧衍眉眼低垂,“既然阿梨心知肚明,那就不要害怕,父皇他——也老了。”
沈长梨愣了愣,品味着他这句话的内涵。
“靖王殿下,时辰到了。”门外戴公公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萧衍便下了软榻,他向沈长梨伸出手,沈长梨借着他的手下了软榻,正欲甩开,没想萧衍却握得更紧,大有就这样大嘞嘞牵着她去见老皇帝的架势。
沈长梨吓的一把甩掉他的手,“不要命了,还敢刺激陛下和青王殿下?低调低调,可懂?”
萧衍勾了勾唇,回眸一笑,抬脚往外走。
“殿下,陛下在后花园的凉亭等着您。”戴公公冲他躬身一礼。
“好。”
两人并排而行,往靖王府的后花园而去,戴公公并未跟随。
此时的靖王府树影婆娑,灯光摇曳,二人沉重的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发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声响。这样的气氛,就像去赴一场不知结局的战场。走着走着,沈长梨心绪便有些沉闷,她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比较好。
“爷。”她舔了舔嘴唇,侧头低低唤他一声。
萧衍转头看他,并不明亮的夜灯映衬下,他美的如神似佛。
这样神俊不可多得的男人,善良正直,虽有’活阎王‘之恶名,但那也是世人根本不了解他。了解他的人,都会被他的魅力所倾倒。她真想用一生去追随和陪伴他。
可惜——
“有些话我想说。”
“何话?”
抿了抿嘴,沈长梨心头沉闷,但脸上表情却轻快地道,“爷,我知道你对自己的棋艺很有信心,但我毕竟今晚才开始学习围棋,是个标准的菜鸟,能不能下过你才爹还是两说。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输了,你就不要陪着我受杖刑了——我是怕,若是咱俩都死了,来年清明,谁为我烧纸钱呢?你知道的,我最喜欢金子银子了,万一我在阴曹地府挣不到钱,又没有亲人为我送银子,那我不得难受死?所以,爷,你得活着——”
萧衍轻哼一声,“放心,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翻了个白眼,沈长梨叹息,“你不要打岔,我还没有说完。”她就像交待后事似的,又絮絮叨叨,“你的头疾,我想到很多办法,在我暖阁的柜子里,就是放‘梨花醉’酒的旁边,有一本手札。上面是我这些日子反复琢磨出的方子,专治你的头疾。若是我死了,你就将手札交于孙老,让他找人先试药,选用效果最好的方子给你服用。我琢磨的方子副作用小,你要坚持吃,就算根治不了你的头疾,至少能让你不再复发,这样就不必再遭罪。你要答应我,那‘冰魄白’一定不要再喝了,可好?”
萧衍沉默着,许久都未说话。
“还有啊!”沈长梨出神地盯了他一会,又继续道,“若是我的那些方子依旧治不了你的头疾,你实在痛的受不了,就来阴曹地府找我吧!我还在那里等着你。奈何桥上,你可千万不要喝孟婆汤啊!否则,你就识不出我了。我不希望与你相见不相识。”
萧衍终于有了动静,重重地瞥她一眼,“那你岂不是到时候要狠宰爷一笔?爷下来找你,身上可没银子。到时候,不是爷不识你,只怕阿梨会把爷踹入十八层地狱。”
嘿嘿两声,沈长梨笑道,“不会,咱俩谁跟谁?谈银子多俗——不过嘛!”
“不过什么?”
沈长梨翘起嘴角,“不过我要你一个人过来找我,不准带你的三妻四妾的女人们一起来。你知道的,我可是个善妒的主,见不得你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你一个人来,我便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你若带女人来,我便喝下孟婆汤,从此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他低沉的声音透着起伏的心绪,“阿梨可真狠——”
“这不是狠——”沈长梨辩解一声,迎面却走来一队巡逻的侍卫,他们冲萧衍一礼,“见过殿下。”
萧衍浅淡地点点头,目光掠过侍卫,前面就是后花园了。
灯火通明。
高高的八角凉亭上,能隐约看到皇上正坐在凉亭喝茶。青王陪坐一边,神情阴郁,做为父亲,他一时半会不可能走出来。
待巡逻的侍卫走过,萧衍转过头看她,“阿梨刚才想说什么?”
沈长梨眼望着凉亭的方向,轻轻摇头,“没什么,爷,你可是记住了我方才的话?以后,恐怕这些话,我都没机会说了。”
”没记住,爷一句都没记住。阿梨,你还是好好活着,陪着爷鸡皮鹤发时一起去阴曹地府吧!”说着,他正了正神色,率先走过去。
沈长梨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轻轻叹息。
高高的凉亭内,灯火通明。皇上独坐在大理石的棋墩上,青王陪坐在一边,凉亭四周站满了侍卫和太监宫女。
沈长梨提了提心神,率先跪下去行礼,“臣沈长梨见过陛下,青王殿下——”
明德帝萧哲放下手中茶盏,抬了抬威严的眸子,并没有喊沈长梨起身,而是慢悠悠地看向她身侧的萧衍,意味不明的开口道。
“老九,咱们父子似乎也好久没有下棋了,不知现在你的棋艺如何?”
“不及父皇棋艺精湛,儿臣行军打仗,鲜少有时间与人对弈。”
萧衍撩袍就跪在沈长梨身边冲着老皇帝恭敬地道。
沈长梨偷偷扭头瞟了瞟他,他不都是自己左手对右手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吗?何时与别人对弈过?
老皇帝脸上浮出笑容,“你呀!在父皇面前还是这般谨慎,你既然鲜少下棋,又凭什么敢让在半个时辰内教出的弟子与朕下棋?老九,说实话。”
萧衍脸色正了正,“儿臣不想让她死,所以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老皇帝轻’哦‘一声,挑了挑眉,拔高了声音,“没想这个世上还有值得你萧老九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人?你母妃进冷宫二十年了,都不曾见你去冷宫探她一探。萧老九,父皇该说你是情深?还是该说你无情?”
此话一出,沈长梨的心都抖了抖。
老皇帝这是要借题发挥责怪萧衍不孝?
萧衍嚅动了下嘴唇,低低的嗓音,透着轻颤,“母妃有父皇照顾,儿臣,放心——”
“哼!”老皇帝冷哼一声,重重将茶盏顿在石桌上,“我看你就是心野了,就是想远离朕与你母妃,如今你就要远去玉屏城就藩,难道临行前,也不愿再去看一看她吗?你们母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
老皇帝越说越怒,简直就是在皇贵妃那里踢到铁板,进而来责怪他的儿子。
萧衍跪伏低身子,“儿臣不敢,请父皇息怒。”
眼见着老皇帝的怒火噌噌噌地往上蹿,坐在一旁的青王突然显得很着急,“皇兄,不是来替阿桐撑腰的?你怎训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青王一抱怨,老皇帝一噎,转头看到他又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目光阴沉地又扫向沈长梨,“还跪着作甚?难不成还要朕请你起来?”
沈长梨心里一叹,真是流年不利啊!老皇帝这是纯粹杮子单拣软的捏,拿她撒气。
看到萧衍起身,沈长梨也赶紧爬起来,乖乖地坐到老皇帝的对面,“陛下,臣僭越献丑了。”
老皇帝阴恻恻地瞟她一眼,沉默着率先拿了白子过来,那张老来帅的脸上,依旧阴沉的可怕,配上那一举一动,简直与萧衍一模一样。
沈长梨细细地看着他,觉得萧衍绝对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那眉眼间的神韵,简直如出一辙。特别是那捏着棋子的动作,运筹帷幄间,决胜千里之外。
她瞟了萧衍一眼,见他也撩袍正襟危坐在老皇帝身边,与青王坐了个面对面,低垂着眉眼,看也不看她。
她立马收回心神,全神贯注在棋盘上。
老皇帝执白子,率先起手,一上来就对她形成一个最佳的侵角。
沈长梨执黑子,目光撩着萧衍的神色,也立马下棋,进退有度地与他分庭抗礼。脑海里却想着萧衍平日下棋时的一举一动,虽然有萧衍指挥坐镇,她不需要动脑筋思考,但下棋时的姿态和表情都拿捏的非常到位,果真有萧衍的风范。
下了几手后,老皇帝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不错,果真名师出高徒。这份从容的气度,极是难得。”
沈长梨轻舒一口气,不敢自得,恭敬地低下头,“陛下谬赞,臣只懂皮毛,全仗陛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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