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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似乎又觉得将儿子们都分出去做藩王,这决定做的太快,怕有人不服。
他眸光一闪便看向萧衍,“老九,你以为如何?”
萧衍被点名,出列,冲着老皇帝深深一揖,“儿臣回京不久,对朝政不熟,实则不宜参议。”
老皇帝眸光一闪,“无妨,你且说说自己的看法,不管说什么,父皇都不会怪你。”
“儿臣实则没什么好说的。”
他永远都是这样光风霁月,淡泊从容,不卑不亢。
老皇帝眸光一闪,又扫了众臣工一眼,似有踌躇,但最终还是说出口,“几日前兵部向朕奏了一本,说老九不日就要到玉屏城就藩,如今西月国虎视眈眈,为了便于兵部统一调兵遣将,应当收回你手中的兵权——”
他话语一顿,便不再说下去,而是淡淡地看着萧衍。
萧衍还没什么反应,下面的武将都变了脸,有些躁动。
老皇帝只当没看见,目光始终一眨不眨盯着萧衍,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不料萧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切全凭父皇定夺。”
老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似是极为难,“兵部的一些朝臣确实着急了,如今北黎还不安稳,西月国又蠢蠢欲动,朕以为只有老九坐镇最是能稳定军心。不过,不仅兵部,还有一些老臣也向朕谏言,陈述利弊,朕思虑再三,也深以为然。”
萧衍心中了然,看着老皇帝,淡然跪在地上,“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就要去玉屏城就藩,正想向父皇上奏辞行。如今兵符已交,儿臣此刻卸下军权,便可赋闲在家专心操办大婚之事。请父皇恩准。”
“殿下——”
老皇帝还没回应,旁边的武将中就有人沉不住气冒失地低唤了一声,他是替萧衍着急。如今老皇帝当着众群臣的面这么逼迫他,无疑过河拆桥,令人心寒。
老皇帝脸色有些沉,阴鸷地扫了那武将一眼,又看向萧衍,“既然老九已经决定了,那父皇,便成全了你。”
很显然,老皇帝似乎也在等萧衍这句话。
“即日起,黑豹军的调遣之权就归还兵部吧!老九安心在家筹办婚事。另外,兵部请旨,说昌王沈海足智多谋可堪大任,朕也有同感。所以,将黑豹卫的军权交到昌王手中,老九也能安心。你是父皇的儿子,也是天下的镇国大将军,朕相信,一旦国家有难,外敌入侵,还得老九亲自披甲上阵。”
萧衍淡定一声,像根本就不在意,“此事父皇作主便好,儿臣没意见。”
此时此景,直接让下面的武将都变了脸,吴刚又要出来替萧衍鸣不平,却被旁边的同行拉住,对他轻摇了摇头。吴刚一甩袖子,脸色不郁,不动声色退回到自己班列。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初,北黎雄兵百万侵犯中宁,一口气曾吞并中宁十多城廓。是萧衍在危难之际带兵出征,与北黎拼杀十多年,终将失去的城池一点点收回。如今又俘了锦玉公主,狠狠打击了贺兰擎。如今中宁歌舞升平,天下已定,萧衍功高盖主,老皇帝再不需要他了。如今让他第一个就藩,着实令人唏嘘。
武将中有不少人看着萧衍跪在大殿中依旧挺直的脊背,眼圈儿都红了。
偏他们无能为力。
老皇帝明显心向着萧云骥,夺了萧衍的兵权,交给沈海,这是明显地在为给萧云骥立储助力。
散朝后,老皇帝又将萧衍叫到御书房,又是一番安慰。
萧衍趁机向老皇帝请奏,希望礼部能尽快到庆国公府行六礼,既然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宜早不宜迟。似乎他交了兵权,令老皇帝龙颜大悦,再没了后顾之忧。不管萧老九说什么,他都爽快地答应。
萧衍微眯着眸子不动声色,只重重向老皇帝叩谢礼。
老皇帝满意了,冲着萧衍摆摆手,“朕累了,你且回去吧!好好筹办你的婚礼,父皇的儿子们,也只有老九你还单着,希望这次,你能心想事成。”
“借父皇吉言,儿子告退了。”
萧衍叩首,起身要走。
戴公公突然推开御书房的门,小跑着进来,刻意地瞄了萧衍一眼,从袖口抽出一份奏折递给老皇帝,“陛下,德妃娘娘的请奏。”
萧衍闻言脚步一顿,但也没停下,当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不料老皇帝在后面唤了一声,“老九,回来。”
当年萧衍五岁,皇贵妃自己搬进冷宫,萧衍在宫中一时无依无靠,备受众兄弟欺负。多亏德妃对他多有照顾,才一直熬到他出宫建府,日子才好起来。所以一直以来,萧衍都将她当母亲敬着。如今德妃身子不好,一直卧床不起,萧衍回京后,到后宫看过她几次。本想着让沈长梨再为她诊诊脉,不料赏春宴后,沈长梨出事,此事再不能行。
此刻见她向老皇帝上折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萧衍一撩袍子转身又走回来,冲着老皇帝拱了拱手,“父皇——”
老皇帝将手中德妃的折子冲他扬了扬,叹息一声,“德妃良苦用心,对你真是操碎了心,如今她给朕上的折子,情真意切,老九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老皇帝将折子递给戴公公,戴公公接过折子小跑着又递给萧衍。
萧衍面无表情,接过折子打开一眼,眉心紧皱。
老皇帝一直盯着他不放,见他终于有了情绪,他淡淡一声,“老九,此事你怎么看?”
萧衍抿紧了唇,一时没有说话。
老皇帝脸上的神情也极耐人寻味,他慨叹一声,“没想这么多年,玉流凝竟然没有为太子侍寝——她当初,确实是德妃替你相中的王妃,可惜,造化弄人,最后她入了东宫。如今你太子哥哥一走,她的地位便有些尴尬。德妃替她求情,没让她入‘水镜痷’。如今她依旧年轻貌美,德妃便又动了心思,向朕请奏,想将她指给你做侧妃,你可是愿意?”
宫中的大事频出,沈长梨却半点不知情。
今早醒来,萧衍早已不再身边,她也习惯了,穿戴整齐,便在宅子里懒洋洋的闲逛。
李家是京城首富,他们选中的宅子自然不同凡响。宅子虽然不算大,但胜在小巧别致。院子里假山流水,花木拂疏,极是舒服雅致。长廊雅舍,处处显得诗情画意。
院子里没人,她决定自己到厨房去做点吃的。
她笃定,今日萧衍肯定还会来这里。
脚刚走到厨房,突然从里面钻出来两个人来,手里端着早膳,看样子是要为她送过去。
“红绫!”
沈长梨一看到胖胖脸的红绫顿时尖叫一声,眸光又瞟向她身侧的另一个女子,看仔细后,又惊的瞪大眼,“秋菊?”
红绫一愣,随即欢快地笑起来,“长梨姐——哦,不,奴婢见过云静郡主。”
她假模假样地冲着沈长梨屈了屈腿,模样很搞笑,站起身,她自己也笑了,“郡主莫怪,奴婢这行礼的姿势还不够标准,以后我一定加倍练习,嘿嘿。”
沈长梨捏了捏她的胖脸,不与她嬉笑,目光一转又看向秋菊,“秋菊,真的是你吗?你不是——”
秋菊冲她行了个礼,娴熟又标准,“郡主没有认错,我确实是秋菊,那日地牢大火,我本想替郡主去死,可最后,有人救了我——”
沈长梨一把抓住她,“咱们回屋边吃边说。”
三人一起回到主屋,将早膳放到桌上,沈长梨没有尊卑的观念,红绫早熟知她的性格,她让二人坐下一起吃,她想没想就坐在沈长梨身边。可秋菊却拘谨地不敢坐,不但不坐,反而退后一步,低下头。
“郡主,尊卑有别,奴婢还是先伺候郡主用膳吧!”
沈长梨一把拉住她,硬将她按到椅子上,“在这里,只有姐妹,没有什么郡主。没人的时候,秋菊就如红绫这般,叫我长梨姐便好。”
“绝对不行!”秋菊脸色一变,“靖王府的军医官沈长梨已经烧死在皇家地牢里,现在的你,是庆国公的二小姐,云静郡主。我和红绫绝不能再叫错,否则,会出大事。”
说着,秋菊冲着红绫做了个严厉的手势。
红绫吐了吐舌头,“秋菊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定当注意了。”
沈长梨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有着多重身份,她是沈长梨,也是沈薇,是庆国公府的云静郡主,又是陛下亲赐的靖王妃,还是萧云骥等着迎娶的嫡妻——唉,好复杂啊!
“先说说你俩究竟是怎么来的?”
红绫大嘴巴一张,回道,“自然是爷让我们来伺候郡主您的。”
沈长梨闻言看向秋菊,“当初在地牢,最后是萧衍救了你?”
秋菊摇头,“是我干娘,狱头。在大火烧来时,扑进来死命地将我推出牢房,那串南红串珠被她夺走。明知道,我认她干娘是假,但她却是当真了。她一辈子没成过婚,没儿没女,我不过唤了她声干娘,她竟然危难之时救了我——”
说着,秋菊深深低下头,“我逃到牢门口 ,外面有人堵着杀人,幸好,李家也急速派人过来,我才得以逃过一命。至于最后靖王派人挖尸,人数一个不少,我就不知是什么原因了。”
“总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秋菊,你是个有福的。”
秋菊抿了抿嘴,低着头,“能与郡主再相逢,是秋菊的福气。”
“既然李家又将你送到我身边,以后你就跟着我吧!除了红绫,我身边也没有多少值得信任的人,不知你是否愿意?”
秋菊从椅子上滑下来感激地直接跪在沈长梨面前,“谢郡主收留,奴婢愿意一生追随郡主,永不离弃。”
“多谢。”沈长梨也有些激动,起身将秋菊搀起来,“以后咱们三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对你们也永不离弃。”
红绫高兴地嘿嘿笑着,直接剥了个鸡腿塞嘴里,“郡主,爷让我俩炖了鸡汤,你趁热喝一些,爷嫌你太瘦,要多补补。”
三人消磨了一个上午,沈长梨看看天色,早该下朝了,萧衍却还没有回来。
吃过午膳,沈长梨犯了食困,将红绫和秋菊打发走,自己躺在主屋的罗汉榻不知不觉不睡着了。直到有人拿了薄毯盖在她身上,她才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看见了面前倾城绝色的男人。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老皇帝又把你留下了?”
萧衍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鼻子,咧嘴笑了笑,“怎地,想爷了?”
“想个屁!这里太无聊了。”
“既然这里无聊,那就走吧!”
沈长梨眼一眯,“去哪里?”
“庆国公府。”
沈长梨咬了咬唇,“爷,我还没有想好。”
“嗯,那就慢慢想。”萧衍轻轻地说着,俯下身,双手撑着罗汉榻的边沿,将她压在软垫上,情热地吻着她的唇。
沈长梨被他撩拨地实在受不了,伸手推了推他,“爷,不要。”
“爷偏要。”萧衍执拗地吻住她不放,情难自禁,手又不自觉地探进她下身,沈长梨身子一僵,双腿一夹,伸手捶了捶,“爷——”
萧衍惊觉,粗喘着,叹息一声,“反正婚期将至,爷也不想熬了,阿梨,不如——”
沈长梨赶紧用双手撑在他双肩,“爷,走,去庆国公府。”
萧衍一笑,直接起身,顺势将她拉起来,“马车就在外面,这一次先饶了你。”
没想马车一走上大街,天公就不作美,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沈长梨挑着马车窗帘子,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行人,和慌忙收摊的小贩,心里感慨,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老百姓永远是人间最生动的底色。
“下雨了,别着了凉。”
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将窗子一挑放下,大手一勾,将她又勾回到自己怀里。
沈长梨今儿心情好,笑着瞄他一眼,“冷心冷肺的靖王爷何时也懂得心疼人了?没听说,春雨贵如油吗?没雨浇一浇,说不定我还能长个呢!”
这么调皮的话,萧衍竟然没接话,他似乎有心事,眉心轻蹙,有点心神不属。
沈长梨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回魂了。”
萧衍笑着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看来还是太瘦,手太凉。”
“那爷就给我暖暖。”沈长梨嘻嘻笑着,将冰凉的人故意放进他脖子里,以为他会躲闪,没想萧衍不但没躲,反而将她的双手抓过来紧紧护在胸口。“爷以后不仅要给阿梨暖手,也要给阿梨暖身子,以后爷就给阿梨当垫子当被子,可好?”
“不要脸。”
沈长梨嗔他一眼,心里却甜滋滋的。
“爷不会收银子吧?”
萧衍瞄她一眼,叹息一声,竟然没说话。
沈长梨眉心一皱,“萧老九,你有心事?”
“无事。”萧衍眸光有些闪烁。
沈长梨更加笃定,他肯定有事。每次谈起银子,两人都会过一下招,没想今日他竟对银子没了兴趣。
但她没有直接问,而是调皮地说,“一百两,要不要让我猜猜今日爷遇到了何事?今日你天不亮就去上朝,一直到此时才回来,你烦心的,也肯定是朝堂上的事,我可有猜对?”
萧衍叹息一声,“不是大事,只要阿梨好生待在庆国公府,不要胡思乱想,只要等着爷来娶你便好。”
他嘴上说‘不是大事’,那肯定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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