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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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王爷轻笑一声，脸上的皮肉极不自然的动了两下。

他摸了摸脸，长长的舒了口气。

隐在这张人皮下多年，终是看到了曙光。

他快走几步到了正殿，天音寺的上师正在禅修，看他进来，连忙起身。

“上师，段某有要事相商，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移步居室，段王爷似是面有难色，神情低落，实则内心欢喜，缓声说：“无量上师，小儿若湛三岁起便寄养在天音寺，段某不胜感激，不日我将为寺中大佛重塑金身，以报上师和寺中一众喇嘛精心教诲之恩。“

上师心中又惊又喜，但脸上却不挂悲喜，只是施礼道：“施主肯为大佛重塑金身，是为施主积善积德之事，更是为百姓造福，贫僧谢过，只是若湛功课未完，当日约定十八岁方才归俗，段王爷何必急于一时？“

“上师有所不知，实是小儿母亲身体抱恙，万不得已。”

“百善孝为先，阿弥陀佛。”

段若湛躺在床上养伤，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以《心经》平复心境，可眉心的愁绪依旧。

他已托曾齐在大理城中寻找程诺，几日过去，毫无头绪，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段若湛自小在寺院中长大，心境淡如水面，极少有情绪波动之时，寺中喇嘛对他极好，世人尊他“佛陀转世”的身份，鲜少有令他牵挂苦恼之事。

他又乐善好施，悲天悯人，不相干的人尚且倾力相助，更何况是和他相处又交好的“程师弟。”

想起“程师弟”，他就想起程诺的女子身份，那丝奇异的感觉又爬了出来，让他一时怔住了。

白净俊朗的面孔，仿佛一尊凝思的雕像，就连刚踏进房门的段王爷都是一愣，不忍的打搅他——以他这样的品性相貌，让郡主倾心还不是轻而易举？

云贵之地，素来崇尚佛法，段若湛在寺院中的经历，仿若镀金一般，凭谁不要高看一眼？

段王爷得益于自己的英明，要不然，段若湛也不过一介小小的王爷之子，何来如此美名远扬的声望？更不会引得郡主的高看。

他深知段若湛脾性，冒然让他还俗，定是不肯，但若是上师从旁相助，他岂有不从之理？

不日，段若湛脱掉僧衣，荣回府中。

苍山腹地，一片雾障森林将两座山一分为二。

在这之间，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清幽之地，花海遍地，溪水潺潺。

程诺看了一眼地上死掉的大黑熊，还有神色恢复正常的老伯，这才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我问你呢？刚才为什么帮我引开黑熊？”那老伯目光炯炯，面容严肃，程诺看他双拳紧握，似是自己若说错一句话，他就准备对自己动手。

程诺心道：“这老伯看起来憨直慈祥，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猜疑心甚重，刚才我给他递蜂箱时，他手中捏着三根毒针，若不是自己心善引开黑熊，那三根银针如今就在我身上啦！”

当下她眼皮一耷拉，叹息一声说：“我从小流落在外，始终不得回去，昨日盘缠又被偷，眼看回家无望，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活一天就多一天，刚才你又受着伤，我身体康健，自然想去引开那黑熊……”

那老伯听闻一怔，目光似有悲凄之意，呆呆地说：“……活一天就多一天…小伙子，走吧，我送你出去吧。“

这是他第一次送活人出去。

程诺被蒙着眼睛，跟着老伯往树林外走去。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那老伯把她眼上的布条去掉，指着前方说：“往前走，再翻过一个小山坡，就能走到山路。“

“多谢老伯，程诺这就去了！“她甜甜一笑，朗声说道，声音清脆悦耳，比林中的黄莺都动听，那老伯也微微露出笑容。

“谁在哪儿？”一声粗蛮的暴喝。

那老伯目光一转，伸手拉着程诺闪到一棵树后。

三个拿着长刀的汉子警惕地走出来，为首的人说：“快出来，否则别怪爷不客气！”

这三个汉子是结义兄弟，平时拦路打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今天刚在山路上截下一辆马车，正在此地商议如何分赃，不想却隐约听到一旁的茂密树林中有说话之声，立刻提刀走入。

程诺屏住呼吸，脚下却不小心踩断了枯枝，那三人对看一眼，慢慢走了过来。

那老伯低语道：“你别动，待我去收拾了他们。”

话音未落，他突然间脸上肌肉抖动，面色极其痛苦，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似乎连站立都不稳。

程诺吓的手足无措，眼看那拎刀的三人越来越近，那老伯低呼一声：“走！”说着拉着程诺朝雾障森林走去。

那三人一看见他们，即刻追来。

但这林中之所以叫雾障森林，便是五十米之外视物不清，那老伯极熟悉地形，左拐右拐，便撇下了他们，

“缩头乌龟！快给爷乖乖出来，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若是被我找到，把你们的耳朵眼睛全挖了喂狼！“只听见他们在污言秽语地骂个不停，就是不见人。

可他也疼的身子弯成了弓形，程诺扶他坐下，在他膝盖关节处推拿轻拍，不断揉搓，他疼楚减轻，无力地说：“小伙子，你可有师傅？”

程诺心想：“在天音寺那段时间不过是寄居度日，我那大师傅并未教我什么，总拿我当杂役使，也算不上有师傅。”就答：“没有。”

“好，那我今日就教你几招武功，去杀了那三人。”

“不，不，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程诺听这老伯张口就是杀人，连忙拒绝。

“这雾气到午日要散去，到时候他们可是要杀了我们的……他们一看就是凶恶不正当之人，被他们抓到，哼！你可知后果……“

“可短时我也学不会呀。“程诺说。

那老伯说：“对付他们三个小毛贼，还不用什么高深的功夫，你只需学会这几下奇招功夫，在一两招内便能取胜的即可。“

他让程诺捡起地上的一根断枝，从怀中掏出三根毒针，扎至树枝之上，口中教着她如何挥出，挥上打下，挥下打上，借势反击，手劲和腕力都要准备无误，程诺直学了半个钟头，方才出手无误。

眼看雾气变的稀薄，那几人的声音时远时近，老伯说：“去吧，去把他们宰了去。”

程诺吃了一惊，“就这两招能对付他们？”

那老伯痛苦着笑了笑：“你学了我的功夫，也算我的弟子了，我李学显的弟子，还用的了两招么？”

程诺望着地面，没有说话。

“还不快去？”他痛呼一声。

程诺一咬牙，跑出两百米，大喊一声：“恶贼！我在这里！”

那三人一听到声音，急忙赶来。

程诺虽然在天音寺也学了三脚猫的功夫，可面对这凶神恶煞的恶人，还是心生胆怯，也不知那老伯教的两招武功是否管用，她手中还握着一把湿土。

待那三人一走近，立刻抛出去：“暗器来了！”她又是一声大喊，那三人见无数的黑色东西朝自己而来，当下分散开来。

程诺拿着树枝手腕抖动，离她最近的恶人举刀去挡，腿上一麻，却是中了毒针，立刻倒下。

另外两人看到自家兄弟只是一招便没了性命，当下不再小觑这个小毛头，两人合围过来。

程诺在想这一招过去如何能伤的了两人，慌忙朝左手边跳开，这下左边的恶人率先扑来，程诺一弯腰却是打向他的后心，这时另一个人也赶到，程诺刚一转身，长长的树枝后段正好对着那人的胸口。

两人齐齐倒下，一人还抱着程诺的双腿。

她赶紧跳了起来，心中惊魂未定，一连杀了三人，她的小脸变的刷白。

这时雾气散尽，她跑回老伯身边，看他已疼的满地打滚，一时茫然无措，这时一阵熟悉的嗡嗡声，她看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上有一个巨大的蜜蜂窝。

程诺先前看他用蜜蜂止痛，心念一动，用力拖着他到了那蜂窝下面，自己爬了上树，不顾蜜蜂的叮咬，用力打掉了蜂窝。

程诺的身子直直跌了下去。

很快，树下两人身上便落满了蜜蜂。

这山中野蜂毒性极大，没多久，程诺便晕了过去，而那老伯却是很快不再喊痛。

等她醒来时，已是晚上。

她抬头看到一个斑驳的木屋顶，昏黄的烛光映出一个影子。

她一转身，对上了老伯一双悲凄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老伯一看她醒来，就恢复神志，目光柔和地望着她，说：“你原来是一个丫头啊，小丫头，你几岁了？”

“十四。“

他叹息一声，说：“若我那丫头还活着，也是你这般大，”他眼中一亮说：“程丫头，你快给我磕三个头，拜我为师！”

程诺不想拜谁为师，可看他一脸期待，看到自己并无意愿，脸上尽是伤心失望之色，想到：“也罢，这老伯现在似乎对我已放下戒心，对我和善，这世上对我好的人不多，多一个师父也好。”

于是起身跪地，磕了三个头，唤他：“师父！”

那老伯也是高兴，没想到临死前还能收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儿，当下说：“你跟着师父学，将来回到中原上扬名立威，纵横天下，你再不用怕人欺负你！”

但程诺却根本不想什么扬名立威，她只要不再怕被人欺负，遇上强人时能保护自己就好。

还有一个心底隐隐约约的念头，“等我学好了武功，看那段若湛的爹还敢轻视于我？他若再动手打若湛，我便狠狠的打他一顿！”

可这个念头让她脸一红，转瞬即逝，深深的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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