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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段若湛缓声念着墙上的一行字,脸上浮现惊艳之色,赞道:“早读过陆游这首词,今日得见亲笔,在这满墙斑驳之上,更觉奇妙,中原果真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静月笑道:“这陆游看似深情满满,却是空负了心爱之人,他母亲瞧着他和唐琬感情亲密,又嫉恨唐琬才华横溢,便命陆游休了人家,世上哪有这般不讲理之人?“
”而这陆游竟还真休妻,另娶了一位温顺本分的女子为妻,这也罢了,后来在这沈园偶遇唐琬夫妇,心中不痛快,做下这词,只惹得唐琬心绞痛,怏怏而死,要我说,甚么千古绝唱?分明是哪头都想落好的狭促行径罢了!“
段若湛苦笑着摇摇头,道:“世间事哪能事事遂了心愿,他自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那若湛你呢?你会因什么事辜负我么?“
“你我已是夫妻,我岂能负你。“
“我就知道若湛哥哥你最好啦!“静月娇笑道,梨涡绽放,煞是美丽。
她望着满园游人,打量着赏园的女子,轻声道:”若湛你瞧,这汉人女子个个身段姣好,肤色都这般白皙,比我们关外女人好看多啦!“
段若湛身形高挑,清眸微扫,拉起静月的手,微笑着望着她道:“若湛心中,月儿最美。”
静月一袭鹅黄汉服,举止高雅贵气,听着段若湛的情话,心中说不出的甜蜜,这才垂首含笑,女儿娇羞之态尽显。
京都最繁华市集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两人携手同行, 他们皆是头一回来中原,去宫中觐见过皇帝后,便四处闲逛,不同的风土人情,让他们目不暇接,新奇不已。
静月看到一座雕龙画凤,装潢气派的饭店,上方黄旗招牌题着:静香酒家。
便对段若湛道:“这家店名字不错,我们吃些东西再逛吧。“
店内生意兴隆,两人寻了座位,要了饭菜,相对而坐。
段若湛面向门口,静月对着里边,她俏丽的脸庞,兴致盎然,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对段若湛道:
“我瞧着你身后那桌上的鱼不错,我们问店小二再加一道菜罢。“
段若湛微微一笑,回头看去,身后背对他坐着一个秀发披肩,全身白衣,身形纤细的女子,正与一个男子边吃边说笑。
他们的桌上摆着一道煎黄烩鱼,飘香四溢,看来着实美味。
他正待转过头去唤店小二,只听见身后男子笑着说道:“程诺,这家饭菜如何?简直是道道精品,待会儿我让店家打包几样,给咱爹娘带回去,保准他二老喜欢。“
“贫嘴!谁和你一个爹娘?……不过,你这提议不错,我喜欢。“
“我没有父母,不知怎的,一看到你爹娘,便觉得亲切,就跟瞧见我亲生父母一般。“
……
段若湛听到“程诺“二字,心如千军万马呐喊厮杀,浑身气血翻腾,立刻起身绕到那张桌子前面,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只见她一张小巧秀脸,颜若春花,秋波流转,口角间浅笑盈盈,但见她秀眉微扬,任性刁蛮的模样,心中剧烈一震:
“少年时程诺气恼时,也是这般神色。”
他初见她第一眼,就认出她是不久前结识的少年英侠,何言。
但她的同伴却是叫她程诺——他心中万般念头闪过,立刻明白,何言便是程诺,她又女扮男装,换了名字与他见面啦!
她真的是程诺,他少时相伴多年的“程师弟”,没有死,好好的活着呢!
阿弥陀佛。
他心中的一处郁结,竟是如被一只轻柔的素手抚过一般,缓缓舒展开来。
静月见夫君突然起身,对一个陌生女子张望,一向冷静自持的眸底竟是波光流转,思潮澎湃,不禁愕然。
唤了一声:“若湛?”
程诺只顾着吃东西,并未发觉有人在瞧她,一听到静月的声音,连忙抬头,当下和段若湛四目相对。
程诺跟前正放着一碗热汤,身前犹如笼罩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她本就生得美貌,偏又有一股子灵动英气,比一般女子更是让人难忘,此时更是美若天仙。
段若湛心中尽是少时两人亲切相处的画面,一会儿又想起分别前知晓她女子身份时莫名的悸动……登时上前一步,激动地道:“程诺,当真是你吗?“
程诺一见段若湛,不禁狂喜,胸口便似猛地给大铁锤重重一击,当即起身,半晌轻声道:“若湛师兄,我……我是程诺!“
段若湛心性沉稳内敛,喜怒不溢于言表,总是温文尔雅,笑如春风,可此时他直想上前拥抱下程诺。
可又瞧她已是这般大的女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双手交握,好半天才说:“如此甚好,活着甚好……“
“程诺,他是谁啊?”朱皓佑总见程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乍然见她对眼前的男子不自觉流露娇柔之态,也站起来揽着她的肩膀,却被她缓缓冷看一眼,只得讪讪地拿开。
静月却是走到段若湛身旁,失声道:“你不是那何言兄么?”
段若湛初见之际的激越已是平复,长舒一口气,对静月说:“她便是我对你常提起的程诺,程师弟,少年时她女扮男装,在天音寺中生活,我与她常在一起修佛玩耍,临分开才知她是女子。”
程诺看两人站在一起,心中微痛,可又想:“若湛时常提起我么?他还没有忘记我么?”
“你便是程诺姐姐,上次在段府一见,我便喜欢你,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不俗美人,今日有缘得见,若湛哥哥自是了却一桩心事,真是太好了!“
静月上前拉住程诺的手,言笑晏晏,言辞诚恳,亲切随和。
程诺向来伶牙俐齿,如今藏着心事,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正想问他们为何来了中原,只听静月又道:“我父皇登基,我和若湛又已完婚,便来这里觐见皇帝,刚刚处理完事务,正好四处转转,中原果真地广物博,繁华热闹,就连吃的也极是精细……“
……
程诺头一晃,眩晕片刻,他已经成亲了么?
若湛,你已经成亲了么?
“素闻程诺姐姐你本是中原人士,是否可以跟我们一道逛逛?”
静月眼中如有璀璨星子,程诺错过她的眼神,低声说:“我还有事,下次再会吧。”
说着神情淡淡地和段若湛点头致意后,径直走开。
她和朱皓佑在大街上慢慢走着,朱皓佑刚要开口,她连声打住:“别说话!”
眼看就要拐过街角,她突然驻足,望向朱皓佑,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冷静,冷冷地道:“小佑子,记得把饭菜带给我爹娘,你先回吧,我和故友……叙叙旧。”
朱皓佑此时半分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不知为何,他觉得此刻的她,心情不好,但却又无能为力,低声说道:“好,你早点回来,玩的开心些。”
程诺快步走回刚才的饭店,里边却再没那两人的身影。
她连忙走到大街上,四下张望,人群中一个高高的身影,熟悉的身影缓慢地走着,他的左右跟着两个灰衣男子。
静月的身边也是。
不好!她秀眉微簇,提足狂奔,待要追上时,那几人听到动静,拽着段若湛和静月朝小巷中跑去,等她赶到时,只看到他们的身影跳过了墙头。
程诺轻施功夫,轻飘飘跳过去,跟了上去,那些人身手不错,程诺只追到城外才拦下他们。
段若湛和静月似是被点了穴道,直直站着不能动,程诺面若笼了一层严霜,“想活命的尽早离开这,否则我一人砍上十七八刀,让你们死得透透的!”
那几人对望一眼,同时举起手中的剑。
程诺心情正是不爽,当下不等他们出招,快如闪电般在他们中间左右腾挪,身手迅捷,他们每人胸口各种一刀,这才遥遥站定,
“快走吧,等我再出手,可就是身上多个大窟窿了!”
哪知,这些人丝毫不惧,身形一变,竟是摆起了阵型,程诺目光一寒,这阵型她在救爹爹时见无心阁的人使过,又是无心阁?
在程诺晃神之际,那些人欺身上前,中间两人挥剑直朝她而来,左右首的两人却是扬起一阵迷雾,纷纷扬扬撒在程诺周围。
程诺只是闻了两下,便一阵头晕,她强自撑住,踉踉跄跄走出一阵,便软软倒下。
一处形似竞技场的凹地,里边血迹斑斑,两个粗粗的柱子上绑着两个女人。
一个男人俯躺在地上,凹地上方的围栏后面,站着两个人。
“小姐,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姓段的留着,另两个生死由命。“
“您这是要杀了她啊,不是说留着让她心甘情愿为您所用么?“
“她知道的太多了,我看是留不得了,总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大事。“
程诺悠悠醒来,立刻要挣开身上的枷锁,可是铁链缠着她的四肢,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看到段若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由的喊道:“若湛,若湛,快醒醒!“
段若湛晃了下头,艰难地爬起来,这时静月也醒了,她一看到自己被铁链绑着,四周血迹斑斑,登时吓的脸色惨白,喊道:“若湛哥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上方那个小姐,轻声说:“都醒了,把它们放出来吧!“
话音刚落,凹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铁门打开了。
程诺惊恐地看到两只雄狮同时冲了过来,分别向她和静月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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