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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王爷伸出了手,他心跳如鼓,脚步都有些发虚。
往昔,浮生如梦一般。
在他心头冲撞!
他的命运,便是被这“藏宝图”给改变的。
他哪里是段王爷?他真正的身份,只是中原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生!
他姓耿,名勇,拜在中原的昆桑帮门下。
二十年前,耿勇无意中得知,大礼国有一处古滇国遗迹,里边有数不清的财宝。
而那地图就绘在一本叫《大悲咒》的经书中。
那时,他因偷学了师父的武功秘籍,被逐出师门。
郁郁不得志时,得知这一消息后,心一横,就从中原千里迢迢来了这大礼国。
与他一起来的,是私定过终身的未婚妻。
两人混进天音寺中,做小伏低,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这才骗的寺中僧人信任,又经过一番苦找,终是找到了那本经书。
天不遂人愿,就在他们拿着经书要走时,被人发觉。
他见逃脱无望,就让未婚妻留下来与那帮僧人周旋,自己拿着经书先走。
他对未婚妻说:“娥儿,待我把经书藏的稳妥,就来救你,你一介妇道人家,他们不会为难你。“
他窜出时,看到寺里各大高僧已经围住了阿娥,根本难以脱身,他若回来,势必要被这帮僧人缠上,一狠心自己逃了。
至于阿娥,能不能逃出来,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那夜狂风呼啸,他小心翼翼跳出寺院院墙时,被一个紧追而至的高僧打了一掌,口吐鲜血,差点被抓。
幸亏寺内突然起了大火,那高僧救寺心切,未与他多斗,转身去救火。
耿勇一口气奔出数里,这才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气派奢华的王府里。
这府中的主人姓段,乐善好施,为人大度爱才,见他眉清目秀,高高大大,言谈举止得体大方,留他在府上养伤做客。
耿勇出身贫寒,吃穿用度俭朴,见这段王府如仙境一般华丽,吃的是珍馐美食,穿的是绫罗绸缎。
偌大的王府内竟还有一个湖,那湖水从苍山雪山融化引入,可直接饮用,入口甘甜。
而这段王爷性子温和,待他很好,每日听他讲中原风土人情,已然引以为知己。
加之两人身形、面容有些相似,这耿勇换了与段王爷同色的衣物时,从背影看竟让人错认,以此两三回,他心里就有了不愤、不平之意。
生而为人,同样两手两脚,同样一口一鼻,为何他人就能过如此好的日子?而他只能过最低端人的生活?
一心想练好武功,扬名立万,不过是偷学了师父的掌法秘籍,就被人像狗一般赶出师门,让他名声扫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千里迢迢背井离乡,从中原来到西南边境,好不容易混进天音寺,牺牲了未婚妻的命换来的“藏宝图”却是假的!
那《大悲咒》中画的图哪里是什么古滇国遗迹,仔细看,仅仅是天音寺的地形图而已!
认清那张图时,他一阵气苦。
而那段王爷却叫他去赏新得的名画,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这画是名人大家所做,段某仅花了千两白银!”
“寻宝”无望,在那一刻,耿勇望着身边的段王爷,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他要取代他!
接下来的日子,他仔细观察段王爷的神态及说话习性,连他细小的动作和表情都不放过,白日里与段王爷相处,晚上就多加练习模仿。
终于,在时机成熟后,他悄悄溜进段王爷的房间,正欲要加害于他。
段王爷却说:“耿兄弟,今夜月色不错,你我甚是投缘,不如望月结拜为金兰!”
这耿勇见他对自己一片赤诚,一时不忍下手,就把他打晕绑了起来。
他还精通易容术,照着段王爷的模样做了人皮面具,换上段王爷的衣服,这样一扮就是二十年!
做了段王爷后,他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城中交往的人物是谁,以及上朝如何走动,他均不知。
所以,他用段夫人及她腹中的胎儿,逼迫段王爷将一切告知。
真正的段王爷,就这样被他留了性命。
真段王爷被关起来的时候,夫人刚刚怀有身孕,这么多年,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他都没有见过。
而耿勇做段王爷这些年,渐渐地又不满足了,他野心勃勃,想要掌控整个大礼国,要做高高在上的人!
段若湛,是他亲手养大的儿子,又不是他的儿子。
段若湛就像一把登天的梯子,耿勇借助他做到了国丈的位置,在幕后为君上出谋划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两!
但,当年初来大礼国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这张图。
耿勇的手心触到了那块绸布,轻轻的握住,就像握住了无数荣华富贵。
与此同时,他的腹部传来钻心的刺痛!
纷杂的神思归拢,他错愕地看到真正的段王爷手中握着一个削得很尖的木刀,深深地扎进他的肚子上。
段王爷因用力过猛,手上的青筋凸起,牙关紧咬,似乎要将这二十多年的痛悉数还给他。
耿勇一掌推开了段王爷,那木刀也被拔了出来,一道血线喷了下,他忍住剧痛,踏步上前,又高高举起掌要杀了这段王爷。
耳际,一阵微风浮动。
他暗惊,再回首时就看到程诺正立在他的身后,她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朝他面门而来,他大惊之下,身体一偏,刀却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刀末肉而入,他惨叫一声,一掌劈在程诺肩头,程诺本就无力,此时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的落在地上。
耿勇捂着伤口,一步步走近她,目光狠毒,仿佛突然变作了另外一个人般,猖狂地大笑出来,“你来的正好,今日,我就送你们一起归西!”
程诺强自支撑着身体,口角渗出点点血迹,却冷笑着道:“原来你果真不是若湛的亲生父亲,怪不得你明知九死一生,也要他上战场卖命,怪不得若湛在天音寺受了重伤,肋骨都断了,你还毒打他,你这个老匹夫当真是坏极了!”
“哈哈哈~”耿勇艰难地狂笑两声,胸口剧痛之下,心中愤怒、失望、疯狂、凶狠,诸般情绪纠结。
他因居高位多年,平时面上极有涵养,此时却似乎陷入半疯之境,捡起地上程诺的刀,冷声道:“没错!我不是他老子,可那又怎样?他还不是听我的,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这个野丫头,为了他连后位都不要了,你傻不傻?”
程诺见他随时要对自己动刀,余光扫到地上的“藏宝图“,转念道:“你是不是也在找古滇国遗址?实话告诉你吧,我早找到了……”
耿勇果然停了下来,思索地望着她,沉声说:“莫非你在天音寺里找到的地图?谁给你的?”
程诺眼珠一转,凝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天音寺找到?噢~我知道了,你也去找过,让我想想,你认识那后山洞里的老婆婆?那晚上你去洞里查看她的尸首,就是为了找那地图,是不是?”
“你知道阿娥?你见过她?”
“不错!我当然见过,还从老婆婆口中听了些你做的无耻之事!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个她口口声声骂着的负心汉,坏心肠的男人,就是你啊!”
耿勇听了这番话,神色更是阴晴不定,很多事在他心中纷沓而至,没想到阿娥记恨了他半辈子……
“咔嚓!”一声巨响。
耿勇缓缓倒下。
他的身后,是举着沉重的黄桃木凳子的,真正的段王爷。
程诺见耿勇趴在地上,头上汩汩冒着血,睁着不甘的双眼盯着前方,挣扎坐了起来,竖起拇指,笑着对段王爷道:“老伯,砸得好!砸得好啊!这老匹夫终于死了!”
段王爷失神地望着地上的尸首,兀自喘着气,似乎没听到她的声音。
程诺见他虽头发花白沧桑,却有与段若湛一样的冷然神色,低声问:“老伯,您是……段若湛的亲生父亲?”
段王爷眼睛眨动两下,轻“嗯”一声,道:“是。”
说完,他放下凳子,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人,“这个人,是假的,他脸上戴的有人皮面具。”
程诺惊讶,没想到这段王爷一直是假冒的!
她调整气息走过去,蹲下来用手在他脸上一揭,一个陌生的人脸显露出来。
因为常年戴着面具,苍白之极的一张脸!
“呵!”程诺不可思议打量着这张脸,又看了看目光变的沉静,眉眼慈善、气度温和的老伯,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她在心中道:“原来、原来他不是真正的段王爷,当年毒打段若湛,逼走她的人不是若湛的父亲……“
……
程诺将外面的情形大致讲给了段王爷,两人从密室中出来,回到了房间内。
段王爷打量着自己的房间,这许多年,床还是以前的紫檀雕花大床,屋内只是多了些摆设。
而他的时光,却像是凝固在那个晚上,旁人都变了,世界也变了,只有他徒增了年龄,什么都不知,什么都未再改变。
程诺坐在塌上休整了好一会,待她好些了,她睁开眼睛,对段王爷道:“段王爷,您多年未曾出这个门,不知外边光景,那假冒的王爷,可是有一大批忠侍,您不会武功,若是应对不对,怕有危险,这段日子,您定要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那假冒的王爷对下人说话语气严厉,他放出假消息,说段师兄病重,那他定是把段师兄藏起来了,明日您派人把段师兄接回来,我们再共同商议计策。”
段王爷看着程诺,目光温柔。
这个救了自己,又甚是维护他儿子的姑娘,肤色白皙,容貌清丽,虽穿着普通丫鬟的衣服,却如难掩的明珠一般夺目明艳,他心中立时是喜欢的。
他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请问姑娘名讳是?”
程诺见他目光慈爱亲切,性子如段若湛般沉静高贵,恭恭敬敬地施礼道:“王爷,我叫程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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