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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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夏·罗特虽然对伯爵之女并不感兴趣，但是对岸那逐渐成型的工坊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最先在河边拔地而起的是一幢长五六十英尺，宽四五十英尺的木屋，这没什么稀奇，很多贵族喜欢在郊外搭个小别墅，来欣赏自然景色，尽管这个伯爵之女可能没什么经验，把木屋搭得离河岸太近了一点。

然而后面建起来的小院、两三间附属的小木屋，还有河边木屋旁边巨大的浅坑让中夏否定了这个猜测——没有贵族会把自已的度假别墅挖的这么坑坑洼洼的。

他开始不自觉地注意河对岸的情况，等到两个巨大的木轮出现在院了里，中夏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在造水车。

水车，中夏在书上读到过，很久以前人们经常使用这种工具，但随着战争的蔓延，很多水车都被破坏了，其制作的工艺也消失在了那些被焚毁的书籍中，直到近几十年，才又有能工巧匠复原出了这种神奇的技艺。王都有些教堂和贵族的家里有这种工具，除了拿来磨面之外，更多地是当做一种炫耀的装饰物。

这个伯爵之女是喜欢这种装饰，所以想要装一个吗？

那为什么不装到城堡里面去呢，反正护城河流经城堡，欣赏起来不是更加方便？

或者是想要做一个水车磨面坊？

似乎也不太可能，谁会把磨面坊安置在这种没什么人烟的郊外。

把黑麦、小麦长途漫漫地运过来，磨成面粉，再长途漫漫地运回去，那可真是有点毛病。

但除此之外，中夏也不知道，这水车还有什么用处了，就连书上也没写。

这疑惑在他的心里逐渐发酵，中夏觉得，这个伯爵之女，好像和他想象地有点不太一样。

不光是水车的用途，事实上，伯爵之女为什么要吩咐农事官在田里种上野草，中夏也不明白。

再往前回想一下，那天在树上听到的‘啤酒花’，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和伯爵之女的短短几次接触，几乎每回，他都能拿出一些新鲜的、不为人知的东西，中夏尽管内心还是不承认，但潜意识里，他已经开始注意和伯爵之女相关的人和事。

跟中夏关系不错的地头蛇前段时间在帮富绅锡德里克家找算术老师，据说他们家的女儿和伯爵之女约会的时候，对方说自已很喜欢算术，还给这些女伴们出了一个难题，为了投其所好，现在镇上有点经济实力的贵族富绅都在找寻算术老师。

但是算术老师本来就很少，一番争抢下来，现在一个老师大概要教三四个学生，每个学生每个月都要交三个银币的学费。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就有差不多一个金币的收入了！地头蛇说到这里，十分羡慕地咂了咂嘴。

但这也是羡慕不来的，在酒馆里面喝的醉醺醺的人接着说道，你们知道1加到100，总数是多少吗？

因为这个故事还很新鲜，大部分人没有听说过，酒馆里的很多人都摇了摇头。

地头蛇就嗤笑了一声：“怪不得你们这些人赚不到那硬币，那些算术老师就能算出来，是5050！不过，这些人都是一个个加起来算的，伯爵之女就不一样了，他说1+100是101,2+99还是101，1加到100，其实就是50个101的总和，所以就是5050！怎么样，厉害吧？！”

厉不厉害，其实酒馆里的这些人根本没听懂，50个101，对这些平常接触的数字大多在两位数以内的酒鬼来说，根本就是天文数字嘛！为什么50个101就等于5050了，完全在这些人的理解能力之外。

他们还是更喜欢听算术老师突然发财，或者哪里的幸运鬼突然得到一笔遗产这种能让他们臆想连篇、做做白日梦的故事。

就连将这个故事的地头蛇本人，其实也不怎么清楚到底是怎么算的，他只是把从珠宝商和富绅那里听到的话，再原样重复了一遍罢了。

对中夏来说，从1加到100并不是一件难事，但他从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算法，甚至在看过的典籍中，甚至在老师的课堂上，都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是伯爵之女自已想出来的吗？

对伯爵之女的好奇，逐渐在中夏的心中占据越来越重的位置，以至于庄园里的农活干完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往河边跑。

木屋外的工程似乎已经完成地差不多了，

正常的贵族把活计吩咐下去，就完全是当起甩手掌柜了吧？哪有每天陪着工人，甚至偶尔还自已动手干活的？

更何况，一般的贵族女性，不都把时间花费在挑选衣服、宴会、游玩上吗？正如一般的贵族男性热爱打猎、观看斗武、寻花问柳一样。

中夏一直觉得贵族们就是一群脑袋空空的猪猡。正确地说，猪猡都比那群贵族有价值，起码猪猡还能提供自已的肉给人吃，而那群脑满肠肥、浑身肥肉的贵族，一定连身上的肉都是酸臭的。

但观察地越久，中夏不得不承认，起码，伯爵之女，爱丽丝·拉勃朗特·欧内斯特，并不是猪猡。

甚至有可能，并且很有可能，他非常聪明，比中夏自已，还要聪明。

一些工匠们纠结了很久的问题，他走过去稍微摆弄了两下，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能够在伯爵府上做事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木匠、老砖瓦匠，这从这些人的年龄上就能看出来，对于如何解决难题，他们照理来说应该比伯爵之女更清楚才对。

毕竟伯爵之女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且大部分的学习时光是在修道院渡过的。

老实讲，那种地方并不会教多少有用的东西，大部分课程是神学相关的知识，再教一些音乐、星象之类风花雪月的学科，就算完事了。只是因为之前有几个王后都是修道院的学生，才逐渐受追捧起来，到了近些年，几乎所有的贵族都以把自已的女儿送到修道院学习为荣了。

在中夏看来，那纯属是浪费八年的光阴。

中夏很清楚，伯爵之女展露的这些知识，绝不可能是在修道院学到的。

这些工匠们大概也觉得伯爵之女不可能懂这么多，因此刚开始的时候，总是宁愿自已围在一圈讨论。

但这些人也是眼神最犀利，最能看出人是不是有真本事的，伯爵之女解决了几个难题之后，迅速在所有工匠中提升了威望，很快地，工坊里的人对于他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

他们手上拿着几份羊皮纸，有

这让他越发地好奇了。

他决定混进去看看，至于到了这座工坊，十有八九要和他讨厌的贵族接触这件事，暂时被他抛在了脑后。

虽然中夏连对自已也不承认，但事实就是，他已经把伯爵之女从‘不可接触的讨厌贵族’的名单中，悄悄地拖出来了。

用一些小技巧逐渐和工坊里的人混熟，再帮他们解决难题，中夏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大家的信任。

工匠们知道中夏识字之后，很欣喜地把羊皮纸拿了出来，想跟他请教。

虽然中夏有心理准备，这羊皮纸上的内容说不定会让他大吃一惊，但是当看到这些图画的第一眼，中夏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绘画，他可以断定，不要说伯爵领地，就是整个王都，整个大陆，都没有第二份！

这不光是因为现在的绘画大多注重宗教主题，因此更多地将精力用在人像、色彩、光影上，而不是像这张图一样用笔简练，寥寥数笔就将一个水车的正面、侧面、界面形象地勾勒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这张图的构造十分成熟，比例精准、用笔概括，形象写实。这不光是一张图，更反映了绘图者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绘画语言，他所掌握的不光是绘制一个水车的技巧，更是一整套的绘画体系！一套全新的、完整的绘画体系！

这些工匠们不识字，也没有接触或者学习过绘画，所以才不能理解这张羊皮纸代表着什么，而中夏接到羊皮纸之后，却呆愣了好一会，才压下心中升起的兴奋感，耐下心来去看图纸上的内容。

而这一看，中夏觉得像是有人在他的面门上狠狠砸了一圈，那样令他震惊。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份用水力装置打铁的图纸！如果这份图纸上的装置能够成功运行的话，能够让铁匠的工作能力提升好几倍！

而对于这个水力打铁装置能不能成功，中夏已经下意识地没有怀疑了。

能够拿出这样一份图纸，伯爵之女对于这套程序应该已经烂熟于胸，怎么可能会有不成功的可能性。

只是，他是怎么学会这种绘画技巧，又是怎么想到用水力打铁的？就连王都里的人，现在也不过是用水车来磨面。

真的就像教会说的那样，有人天生就是圣徒，全知全能吗？中夏并不相信。

爱丽丝·拉勃朗特·欧内斯特，他的身上，简直处处都是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