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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逆贼
迎着老三的目光。
朱高煦摇摇头:“你觉得,老爷子为什么要按下这份功劳?难道他是真的觉得,朱瞻基该是好好的待在应天城,跟着先生们学习?”
老爷子为什么按下功劳,这件事情谁都不清楚。
帝王心思,寻常人是猜不透的。
但是应天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一次针对皇太孙的朝堂攻讦,是文官们为了夺回皇室继承人的教育权。
掌握了皇室下一代的教育,也就掌握了大明朝的未来。
这是一份很划算,甚至可以说是血赚的投资。
正是因此,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争上一争。
朱高燧同样摇摇头:“老爷子亲自教了他这么些年,不可能这样简单认为。文官们或许是真的想要教习他,但老爷子未必。至于老大……这次,说不得是借着小的口,故意为之。”
朱高燧这是还在认为,太子放弃监国,是个阴谋。
没道理,老大会心甘情愿的,不加阴谋的,就将监国的位子,给让了出来。
朱高燧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起来,眉心沟壑深邃。
朱高煦始终在注视着老三,看着对方的表情,听着对方的语气。
老大需要被拉下来。
老三同样需要被压制住!
于是,朱高煦开口:“陛下的旨意,不可违背。三弟身上的禁令似乎还没解除,若是让人知晓今日外出,朝堂上的御史们,怕是又要群起而攻之了。”
哼!
朱高燧冷哼了一声,像是对朝廷里的御史不满。
他目光转动,将面前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二哥,我是好心,怕你着了老大的道道。既然二哥你心中已有警惕,我便不多留了,免得当真被那帮子言官弹劾。”
说完,他就要起身,准备离去。
朱高煦却是目光一沉,半起身子,伸出手,拉住了老三的衣袍。
“坐下。”
背着身的朱高燧,嘴角微微一扬,顺势就再次坐了下来。
这次,他也不再见外,直接自己提了茶壶,为自己续上一杯。
“二哥,你该是知道,我是一直希望你能坐在那……”朱高燧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今不管原因如何,这监国的位子,总是落在你手上了。我们该是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将老大给彻底制服,免得后面他有起来了。”
朱高煦正襟危坐,似乎已经是坐在了监国的位置上。
他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凡是老大支持的,便是我……们要反对的。凡是老大不想做的,便是我们要做的。”
总结一句话。
和老大对着干!
朱高燧却是赶忙开口,劝说起来:“二哥,切莫这样想。”
朱高煦脸一沉,略带愠怒的看着老三。
他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朱高燧苦笑一声:“二哥,您真要是这样做,那就是将自己自绝于朝堂之上!老大支持什么?他支持文官!难道,你要反对那帮文官?”
文官就是一群嘴强王者!
朱高煦沉吟着,觉得自己不该惹这些人。
朱高燧接着说:“老大不想百姓承担苛刻的税赋,难道你要给百姓加征税赋?到时候地方上惹出乱子来,你觉得老爷子回来了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上次在宫里头,都动刀子了。
下次,只怕神机营的枪口,就要顶在脑门上了!
朱高煦下意识的缩缩脑袋:“那你说,等老爷子北巡,监国期间,该做什么?”
说完,在老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朱高煦的目光一闪,随后带着疑问看着老三。
他想知道,老三心里头,对那个位子,到底有多大的想法。
朱高燧似是不知,像是早有腹稿一般,直接开口道:“文官要由着他们,你不管他们,他们才会觉得你做的好。如今,二哥该关心关心军中……你我有多久未曾去一趟京卫大营了?”
朱高煦的目光一紧,冷视老三:“你想做什么!”
他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
老爷子北巡,不在中枢。
太子夺职监国,幽居东宫。
太孙功过相抵,接受教习。
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好的时机了。
天时地利人和。
还差什么?
朱高燧看着眼神逐渐冷下来的老二,赶忙摇头摆手:“二哥,我可没有那样想。”
朱高煦目光依旧阴沉,他沉声:“你最好没有这样的想法!老爷子不是李渊!”
言尽于此。
朱高煦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多了。
朱高燧讪然一笑:“我是觉得,你我二人,这些年都是在军中厮混,若是长久不联系,难免让人觉得你我二人冷漠。
再者说,老爷子北巡,应天却还是要紧地方。二哥终归是要去京卫多走走,盯着他们,免得出了差错。”
这是很合理的解释。
理由也很充分。
朱高煦沉吟着点头:“自从都督府轮值内阁,那些人似乎一心都放在了东宫那头,觉得他们真的能盖过文官一头。”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便是本王也能看的清楚,东宫断无让他们盖过文官的想法。当初东宫丢出一个甜头,也不过是为了赚取人心而已。”
朱高燧笑着脸,连连拍着大腿:“正是如此!二哥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所以,这次二哥监国,正是挽回人心的时候!”
今日他冒着被御史言官弹劾的风险,也要来一遭汉王府,未尝不是有意想要让人知道。
等后面,汉王爷监国,做些施政之举,难道没有赵王爷的影响?
人心,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去赚。
朱高煦饮了一口茶,江南的第一茬绿茶。
“如今五军都督府,地位已至巅峰,入值文渊阁,轮值内阁,如何挽回人心?”
朱高煦提出了问题。
既然老三会上杆子登门,多听听对方的意见,不是坏事。
朱高燧先是为老二续上茶水,然后才开口道:“军中将士,无非是钱粮官职。五军都督府中人,亦是为名为其家族。”
军中多勋贵,一门诸校尉。
勋贵家的,人口众多,总不能坐吃山空,于是便要寻求出来做事。
但他们又不想读书人,能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所以,大多都是借着家里的关系,投身军伍。
这也是为何会有将门的缘由。
朱高燧的意思,是要将要监国的汉王爷,放开手脚,找些由头赏赐提拔军中官职较低的官兵校尉。对于勋贵,则是提携对方后辈。
朱高煦沉吟着,他虽然莽撞,却不是傻子:“如此邀买人心,等老爷子知道了,怕是罪责难逃!”
帝王最忌讳之事,大抵就是后辈子孙勾结军中。
朱高燧轻轻一笑:“不过暂且想着,等老爷子真北巡后,你监了国,到时候自然有的是办法,拉拢他们。”
说着。
朱高燧低着头,默默喝茶。
朱高煦同样是笑着,等着为弟弟添茶。
汉王府里,上演着兄友弟恭。
东宫里头,却是在鸡飞狗跳。
下了朝,回头东宫。
太子爷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已经从看折子,变成了自由奔跑。
一开始他是拒绝的。
如今,却很是享受的模样。
半年的时间,太子爷瘦了,也健壮了不少。
那条大黄狗,却是越发的肥硕起来,富态尽显。
它若不是在这东宫里,只怕早早的就去跑热油澡了。
冲了个温水澡,穿着件浅青长衫,太子爷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了院子里。
在院子里。
大黄狗正与皇太孙玩的热闹。
朱高瞻满脸的骄傲,不时的拍着狗儿子的屁股,摸摸狗儿子的脑袋。
太子爷见着这幅场景,嘴里闷闷一哼,手上的毛巾被丢到了皇太孙旁边的桌子上。
他三两步就坐在了边上,拍拍手。
“汪!”
大黄狗欢喜的叫了一声,然后就从朱瞻基的怀抱中脱离而去,窜入太子爷的怀里。
朱高炽的脸上,终于是流出些满意,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条牛肉棒棒。
他拿着肉棒棒,先是悬在大黄狗的脑门上,转了几圈,然后向上一扬。
大黄狗汪汪汪的,立起两只前腿,殷红的舌头呼呼的伸着。
肉棒棒唰的一下落下。
大黄狗一闪,肉棒棒就被叼在了嘴里。
然后,它先是讨好的看着太子爷,最后才慢悠悠摇晃着屁股和尾巴,躲到一旁的秘密基地,享受肉棒棒的美味。
朱瞻基撇撇嘴,自家的狗儿子竟然如此的没有骨气!
似乎是感受到了儿子在吃味,朱高炽瞪了一眼,淡淡开口:“说吧,今天这样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玩归玩,闹归闹。
朱高炽心中明了,他儿子虽然跳脱了些,但这种大事绝对不会胡来。
那么,必然是有原因,或者是又要借此,坑害什么人了。
坑老二?
朱高炽目光平静,等待着他的狗儿子的回答。
朱瞻基微微一叹,起身双手抱拳,腰身弯下:“儿子告罪,今日事发突然,让父亲受惊了。”
朱高炽颔首,心中稍稍好过了些。
朱瞻基继续道:“儿子意欲整顿朝堂,厘清各部司衙门权责,深化调整内阁。若是父亲在,难免会被朝堂怨恨。这是其一……
其二,亦是想要您多歇歇。这些年您忙着政务,也该歇一歇才是……”
含蓄而避重就轻的说完,朱瞻基默默的看向老父亲。
还算有点孝心。
朱高炽看向儿子,心中的气越发的少了些。
“有这份孝心就好,可本宫是大明的太子,整顿朝堂,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朱高炽带着一手的狗毛,拍拍亲儿子的肩膀:“为父非是反对革新,而是反对会给大明带来不好影响的改变。自去岁,你在徽州府做的种种安排,为父都问的清楚,你如今看看,为父可有叫停一件事情的?”
太子爷说的有些动容,让人觉着有种上阵父子兵的意思。
朱瞻基刚想要开口,就被太子给按住。
朱高炽摇摇头道:“你年轻,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多。我大抵也想到些,你是不是想借着你二叔监国,好从中浑水摸鱼,暗中推行你的想法?”
父子两人,没有必要事事说谎。
朱瞻基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老父亲的猜测。
朱高炽轻笑一声:“所以说,你还是年轻。不要总觉得你二叔是个莽撞的人,你想借机做事,他难道不会发现?可不要忘了,还有你三叔在一旁盯着呢。”
太子爷就差点明,老二、老三是和东宫对着干的。
朱瞻基起身,再次施礼:“儿子晓得,父亲放心。”
太子摆摆手,笑笑:“既然这次没监国,我也正好可以多看看书。你且去吧,只要不是危害我大明百姓的事情,且放了心的做。记住,你老子我还活着!”
就算不是监国。
太子该有的气势,依旧尽显无疑。
朱瞻基憨憨一笑,他是打算,在没有想清楚之前,是不准备和老父亲说清,自己到底要干什么的。
他实在是怕,到时候会不会给老父亲的小心脏吓停了。
施了礼,便从老父亲面前消失。
……
东宫永远都是岁月静好。
有太子爷和皇太孙,两人在外面撑着,东宫里头很少能感受到朝堂上面的汹涌。
而随着文想、唐赛儿的到来。
东宫里头,便是越发的热闹起来。
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场戏。
如今东宫里头,细数起来,可是人数不少。
太子妃稳坐当家婆。
红衣、孙若微是东宫熟人。
文想、唐赛儿自有为人处世,接人待物的经验。
等朱瞻基往自己的院子,刚走到一半,就被人给叫住。
不多时,就到了太子妃的院子。
“母亲。”
如今的朱瞻基越发的长大,举止恭敬的对着太子妃行礼。
四个女人站在两侧,气氛也逐渐熟络起来,隐隐有结成攻守同盟的势头。
坐在正中的太子妃,则是越发的雍容华贵起来。
她许久没有和儿子说话,刚想要心疼一番,却是想起前些日子,汉王妃特意到东宫诉的苦。
不由皱起眉头,太子妃沉声询问:“瞻壑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汉王世子不当,怎么就被你给拐到那什么幼军卫当个大头兵了?”
朱瞻基闻声,眉头不由皱起。
他注意到,母亲说的话里,用的是‘被’字。
他心中大抵有数,却还是赶忙解释:“母亲,您这是听了什么人的胡言乱语?但凡是问问下面人,都知道这是瞻壑那小子,自作主张离家出走。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任由他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事吧?”
太子妃愣了一下,她今天才问了锦衣卫那边一声,知道汉王世子还活的好好的,就没有多问。
到此时,她才想到,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去问汉王世子,到底是为何离家出走到了幼军卫。
有汉王妃的诉苦,太子妃从一开始,就是认定汉王世子朱瞻壑,是被自家的儿子给拐带走了的。
不由的,太子妃的眉头皱紧。
“你们都大了,如今都在外头做事,这些事老身一个妇道人家,往后就不管了!”
她大抵清楚了汉王妃的心思,却不愿意去多说什么。
朱瞻基悄悄松了口气,对汉王府却是多了一份考量。
请了安,朱瞻基这时候也就打算退下,好去日月堂看看,商议一番接下来的事情。
却是又被太子妃叫住。
太子妃目光清明,看得清楚,她哼哼着:“如今你是大了,外面的事情我管不了,但你的亲事,我却是能管的。你回京前,我已经奏请了陛下,该要关心关心你的亲事。”
说着,太子妃目光复杂,扫过两边的四个少女。
当初她说过,不成亲,也要弄出些孙子来。
等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却是万万不敢的。
有失皇家脸面。
还没等朱瞻基反应过来,就感觉有四道目光,同时不善的盯住了自己。
四道目光,却又各自不同。
唐赛儿在失落,她的出身,决定了她不可能被明媒正娶。
红衣有些无所谓,她是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会从东宫离开。如今越发的大了,她觉得自己只要还能如以前一样,也就心满意足。地位、名声不重要,陪伴才是最重要。
孙若微有些期待,小丫头心中很清楚,自己被送到东宫,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少女没有那么多的忧愁,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意。
唯有文想,心中颇为复杂。
来应天已经好几个月,肚子也未曾变大。按照从宫里嬷嬷们那里听到的新知识,文想如今已然反应过来,自己当初是被哄骗了。
哪有那么多的一发就中!
但是他那声值得,如今却依旧回荡在心田。
纠结中,文想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想当日,真的一发就中就好了。
几个女人各怀心思。
朱瞻基却如身处修罗场,再没敢多留,告罪了一声后,便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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