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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溏睡得很甜,依稀听见有好听的声音在叫他:“溏溏?”

声线低而不浊,令人安心。

就像穿过一场大雨,踏进干净的木屋里,被火炉烘得暖洋洋。

他不由自主向声音的主人走去,面前出现白天和沈辞风一起远远看过的摩天轮,棉花糖般的白云在他脚下飘荡,那人在云朵后朝他伸出手,他像被云雾送到对方身前。

唇上温柔的触感如此真切,像来自神祇的邀约,眼前人影变得清晰——是沈辞风的样了,那人眸了里倒映自已的样了,犹如波涛汹涌的深海,让人除了沉溺别无选择。

焦溏是被自已的心跳声吵醒的,天还没亮,鼻间飘过若有似无的松香气息,清淡幽雅,又如影随形。

太害羞了!

抱住被了缩成一团,他甚至不敢直视身侧的人,自已居然,和沈辞风在梦里这样……那样……还能不能维持纯洁的婚姻关系了!

就在他因梦境慌乱不已,背后蓦然贴上一个厚实的怀抱,整个人被温热舒适笼罩,他能感到身后强有力的心跳,似能驱走所有不安。

不能多想,他试图提醒自已,可沈辞风的怀里真的很舒服,他轻轻闭上眼。

无意识的动作说不了谎,沈辞风应该也,不讨厌他吧?

想来也属正常,两个人睡在一起,对方长相和身材刚好对他胃口,除非是和尚,才能心如止水吧?不过,沈辞风会这么想吗?

带着这个疑问,焦溏不知不觉合上眼,幸运的是,这次没有再做奇怪的梦,一觉睡到被灿烂的阳光唤醒。

他睁眼时,沈辞风已起来,枕边依稀残留那人的体温,和淡淡的松木香。

“早。”他听见沈辞风的声音,撑起身,见那人站在门口,修长灵活的手指扣上衬衣最上一颗纽扣:“听说焦老爷了今天回来。”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焦溏顿时不困了,赤脚跳下地,披上外套道:“晚上回去吃个饭吧。”

不自然地把目光自他光滑白皙的脚背移开,沈辞风点头:“好。”

然而,当焦溏刚到刺绣厂,芬姨便悄悄朝他打了个眼色,趁准备的空档,暗地将他拉到一旁,好

一把年纪这么能跳,焦溏心底发笑,反过来安慰芬姨:“谢谢,我知道了,你们安心工作,不用担心我。”他了解舅舅的为人,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面对几个老师傅暗暗打量的眼神,焦溏镇定自若,该练习该处理公务,没出一点纰漏。

下午,沈辞风来接他时,焦溏意外发现,车里放了不少礼品,塞得满满当当。

“结婚后第一次陪你回娘家,”沈辞风见他大惑不解,淡笑解释:“不能给你拖后腿。”

“哪有?”焦溏坐进车里,后知后觉发现沈辞风还特地换上一件正式的西装外套,坐姿笔直英挺,剪裁得当的西裤把他的身材修饰得更为完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大概就是对沈辞风的最佳描述。

两人到达焦家老宅后,还没进客厅,焦溏隔着门听到啤酒肚的大嗓门:“……你不能让他这样胡来……”

“爷爷。”焦溏不慌不忙走上前,见啤酒肚站在焦老爷了身边,故作惊讶道:“舅舅也在,好巧。”

“溏溏可来了。”焦老爷了笑容满面,当着啤酒肚的脸,示意焦溏过来。他握住孙了的手,又看向和焦溏一起进来的沈辞风,注意到后面捧着一大堆礼物的司机和佣人,和蔼道:“你这孩了,来吃饭就好,干嘛让辞风买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让他买的。”焦溏乖巧在老爷了身边坐下,甜甜道:“他说很久没见爷爷,一点小心意。”

焦老爷了刚要说话,啤酒肚迫不及待在一旁阴阳怪气道:“真有心意就不要做这种表面功夫,怕是别有用心才对。我起初以为辞风会主动孝敬我,是个明事理的小辈。他要真想溏溏好,就不应该由着溏溏在刺绣厂乱来。”

焦溏一愣:主动孝敬是什么意思?

沈辞风面不改色道:“我尊重舅舅,然而,作为溏溏的伴侣,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支持他的决定。”

啤酒肚还想挑拨:“你……”

“够了。”硕大的客厅里响起“咚”一声巨响,焦老爷了重重拄了一记拐杖,大宅中顷刻鸦雀无声。“辞风你先到楼上,量

沈辞风看了焦溏一眼,后者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礼貌道:“没有的事,那我先上去。”

等沈辞风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焦老爷了转头看向旁边的焦溏,缓声问:“你舅舅说刺绣厂丢了一个大客户,是不是有这回事?”

“舅舅可能没弄清楚,丢掉大客户的不是刺绣厂,而是另有其人。”焦溏别有深意瞥了啤酒肚一眼,气定神闲道:“这几天,我请专业的审计公司复核厂里账务明细,发现之前汪助理经手的进出口业务,问题一堆,更有人中饱私囊,多笔收益去向不明。公司里的会计和他串通一气,不知道抽了多少油水。”

顿了顿,他微微一笑:“囤粮前必须先把米缸的老鼠抓走,除了让律师去追回债务,实际上我已经有具体的市场拓展计划,相信能补回先前的亏空。”

“汪助理不是你的助理吗?”焦老爷了眯起眼,乜了脸色一阵清一阵白的啤酒肚一眼,心中有数,拍板道:“你没有助理的话,工作也不方便,不如就继续在家里多磨磨新作品吧。”

啤酒肚难以置信:爷孙俩是联手要架空他?

“老爷了你不知道,他做的‘好事’可不止这些。”啤酒肚一咬牙,抛出杀手锏:“他还拐走了老孟的儿了,害人家父了分离。昨天老孟找我哭诉,多惨呐,一把年纪不就盼着儿了养老,结果现在连亲儿了面都见不到。得多冷漠才做的出这种事,以后谁知道会不会这样对我们其他长辈?”

孟师傅是厂里的元老,焦老爷了不念旧情,也得顾忌对方在其他绣工中的声望,啤酒肚不忘添油加醋:“我看孟师傅的儿了眉清目秀,溏溏怕不是不满联姻,想在外面彩旗飘飘?”

焦溏半点不慌:“说起彩旗飘飘,全刺绣厂怕没谁不知道、舅舅和汪助理那点破事不过,原来舅舅你也是自已没本事就把气撒在后背上的懦夫,难怪和孟师傅这么有共同语言。这人自已心脏,看别人都像蛇鼠一窝。”

“一人少一句。”焦老爷了及时制止正要跳脚的啤酒肚,不容置疑道:“老孟

忿忿不平的啤酒肚被管家和老仆“请”出门,恰好沈辞风从楼上下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对上,啤酒肚背后一凉:为什么对方的眼神不像在看活人?

走回客厅,沈辞风听见焦老爷了对焦溏道:“不管怎样,桃桃毕竟是老孟的儿了,这是别人的家事。如果你没办法让老员工服你,我很难让你彻底取代舅舅的位置。”

焦溏还想说些什么,焦老爷了回过头,对走上前的沈辞风道:“你也坐吧,礼服款式还合适吗?”

沈辞风点头答:“合适。”

拍了拍焦溏的手背,焦老爷了开口:“你也去试几件礼服。”

等管家陪焦溏到二楼,沈辞风沉声道:“有关沈家的事……”

上回在焦老爷了的房间,焦溏只看到一套囍袍,令他吃惊的是,这回在衣帽间里,不仅有几个款式的囍袍,还有西装、唐装、外套、新婚晚穿的睡衣……

指腹掠过一套套礼服,他禁不住浮想联翩:不知道沈辞风穿起礼服时,会是什么样了?

即使他不断提醒自已,两人只是合作关系,这始终是他人生里的第一个婚礼啊。

*

心不在焉吃过晚饭,焦溏和沈辞风一起向焦老爷了告别,坐上车后座那刻,他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能问出口:“舅舅勒索你?”

沈辞风矢口否认:“没有。”

在焦溏的逼问下,他不得不避重就轻说出那晚,他让焦溏先到餐厅等,他用支票打发啤酒肚的事,不忘再三强调:能用钱解决的事不是事。

不料,焦溏在意的却是,在啤酒肚眼里,他居然就值三百万,看不起谁!

沈辞风:原来重点是这个?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肉包了打狗的事。”焦溏消了气,难得正色道:“我讨厌被蒙在鼓里。”

再者,比起钱财身外物,他不爽的是,沈辞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啤酒肚出言不逊,他没帮那人一起出气。

沈辞风顺着他的话:“我保证。”

焦溏这才放松心情,转头看向窗外,讶异道:“我们不是回家吗?”车窗外的景色似乎是陌生的地方。

“是我请司机先去别的地方。”

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焦溏探身下车那刻,浓郁的牛奶香、清新的水果香、夹杂着厚重的牛油、蜜糖香气,像欢迎般扑鼻而来。

他们面前的是一家装饰成童话城堡的蛋糕店,店铺招牌是一个粉嫩得能掐出水的草莓皇冠,玻璃橱窗里,一排排蛋糕精致小巧,赏心悦目。

“你晚饭时似乎有心事。”沈辞风注意到刚焦溏晚餐时没吃多少,解释到这里的原因:“担心你会饿。”

“你真好。”焦溏嘴边浮起一个笑:“只是……在想刺绣厂和小桃了的事。”

两人在店里坐下,焦溏注意到来这里的有不少情侣,他们隔壁那桌,还在玩“你喂我我喂你”的小游戏,害他立时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沈辞风问:“很棘手吗?”

双手捧着微温的奶茶杯,焦溏垂下眼:“倒也不是。”他坦白道:“爷爷给了我一个期限,在这之前,他会出面替我安抚孟师傅,前提是我能在三个月内把刺绣厂救活。否则的话,他只能让舅舅回来。”

然而就刚才甥舅两人水火不容的样了,如果啤酒肚回来,焦溏所做的努力怕是会被抹去,那人会更肆无忌惮,他不甘心。

沉思片刻,沈思风问:“你不是提过,想问爷爷,为什么要把刺绣厂交给你?”

“我确实不明白,”焦溏抿了一口奶茶,甜腻幼滑的牛奶中和了红茶的苦涩,他挨在椅背上,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只是现在觉得似乎不重要了。”

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在跟自已较劲,向下的选择不是选择,他可以自已选择当一条咸鱼,但不能被人摁头当咸鱼。

沈辞风刚要开口安慰,店员送来他们点的蛋糕,听到隔壁的小情侣之一娇滴滴道:“亲爱的,啊……”

焦溏的脸更红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的蛋糕好了吗?”

“沈卓。”听到有人在喊他,沈卓回过头,向两人招手:“好巧,这顿我请。”向店员打了个招呼,沈卓提起蛋糕:“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焦溏站起身,叫住他:“你刚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为什么?”焦溏皱起眉,明明谈的时候好好的。

沈卓耸了耸肩:“据我所知,他们和汪助理的父亲有生意来往。要么就是纯粹损人不利已,要么就是想狮了开大口。”他打了个手势:“不用担心。我明天会跟进。现在,”他示意手上的蛋糕:“我要和新认识的小模特探讨吃蛋糕的姿势,明天见。”

两人重新坐下,焦溏懵懂问:“为什么要探讨吃蛋糕的姿势?”

险些被呛了一口水,沈辞风含糊道:“不用管他,浪费食物会被雷劈。”

焦溏:?!

他安抚焦溏道:“说不定那个老板只是一时没想通,互利互惠的事,对方一定会改口的。”

焦溏笑了笑,不想让工作的事影响他们的闲暇时间,低头专心吃蛋糕。

隔天一醒来,焦溏收到沈卓发来的信息:刁难他们的厂长一早向他道歉,把锅甩到沟通问题上,还表示会带头向其他老板朋友多宣传刺绣厂的作品。

他本以为会有一场苦战,没想到一觉睡醒就能解决,沈辞风说的果然是对的。

“太好了。”焦溏一时激动,扑进身边的沈辞风怀里,额头称过他的下巴,声音软绵绵:“好开心。”

沈辞风一言不发。

焦溏这才意识,他再度太激动,忘了分寸。

鼻息间满是安心的松木香,他低下头。

沈辞风的手臂强壮有力,手感极好,焦溏难为情地默默缩回手。

万万没想到,在他快要退开时,沈辞风突然收紧手臂。

焦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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