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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回来就来找他,崔言之是高兴的,证明自己这个未婚夫并不只占个名分。
他问,“伯父如何,安全么?”
“安全啊。”
“那就好。”他坐到她身旁道,“你瞧着又长高了。”
徐琬一口口舀着酥山,道,“没长高吧,我不还是到你下巴么?”
她刚离他很近,仍然要仰头说话。
崔言之失笑,“因为我也长了。”
他拔了个子,更显清瘦了。
若是能长得壮一些就好了,瞧着也有安全感。
“好吧,那我长壮了,还晒黑了,你没看出来么?”她侧对着他,想让他再瞧瞧。
夏日太阳毒辣,往返巢州一趟险些给她晒脱一层皮,沈霄骂她不戴帷帽,活该晒黑,她倒无所谓,只是嫌帷帽戴着视物不如不戴方便清楚。
崔言之当然看出来了,但是说黑和壮不妥,他娘说过,不能这样说姑娘家。
再说徐琬只是没从前白净了,并非真的黑了,还是那么漂亮。
“是瞧着比之前丰腴些,好看。”他舀一口酥山,冰凉绵密,甜腻的滋味自舌尖蔓延开。
徐琬笑了,凑近问他,“怎么样,好吃么?”
崔言之认真点头,“好吃。”
“西北之地多牛乳,却没有这么精致的吃食,今日托阿琬福了。”
“客气什么,不过一碗酥山罢了。”徐琬问他,“上京很热吧,你可习惯?”
夏日炎炎,清风习习,知了猖狂高歌,屋内少男少女品着消暑甜品,聊着琐碎杂事。
“还好,到了夏日,哪里都热。”
便是西北,也有热极之时,并不比上京凉快多少。再说他前年回乡参加秋闱,去年从郢州到上京的途中,也是受过烈日灼晒的。
“你在虞老那里,他会买冰消暑么?”
崔言之摇头,“冰价昂贵,老师会去配凉茶来煮。”
再者,虞敏德年纪太大,是耐不住热,但更耐不住寒,冰是不会买的,但会有各式消暑解渴的凉茶方子,一早熬好,分一半吊在井里镇着,给他和春芽喝。
“那你真可怜。”徐琬同情道。
幸好徐府有个小冰窖,会存冰,制冰饮管够,能捱过燥热的天气。
崔言之倒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觉得委屈到她,他非但没买冰,连冰饮也没买,害她这么热。
如此想着,他便拿着蒲扇替她扇风,好让她凉快凉快。
心里更是止不住叹气,若往后挣不来钱,可怎么得了。
夏日没钱买消暑甜品和冰,冬日没钱买裘袄氅衣和炭,怎么能让她幸福。
“你不用给我扇,我不热。”
外头时不时会吹阵风,她穿得又轻薄透气,倒没觉得热,只是看崔言之穿着整齐,鬓角有出汗迹象,料定他是热得不行。
刚好她也吃完了,便道,“我来扇吧。”
崔言之也不推脱,十分自然地将蒲扇递给她。
不知不觉间,两人相处已变得格外熟稔。
徐琬一面摇动扇柄,一面道,“我看你院里的梨子都没摘,是不好吃么?”
“倒不是,是太高不好摘,再说也不是什么稀罕品种,上京城里多得是,卖也卖不出去。”崔言之猜她是想吃梨子,便道,“我待会儿给你摘两个尝尝。”
“没事儿,我可以自己摘。”
连摘梨子这样的小事都被拒绝,他有些挫败,不过又很快打起精神道,“我有样东西给你。”
“什么?”徐琬好奇。
今日是她来送礼,怎么还收上礼了。
崔言之没回她,只是从书案上的一本书里抽出个东西来,到她面前摊开手。
掌心上躺着的,是一根红绳,串着个三角红布包。
是平安符。
徐琬抬眸看他,“给我求的?”
“嗯,平安符保平安。”
老师说他什么也做不了,其实不尽然,譬如还可以去君清观求个平安符。
崔言之示意她收下,“你若不想挂在脖子上,就系身上。”
不是什么璎珞,怕她嫌弃。
“多谢。”徐琬接过就直往脖子上套,捏着三角包左看右看,“里头是画的符纸?”
她的饰物不多,从未戴过璎珞,只有两三只长命锁,越长大越不喜欢戴,嫌累赘。
“是啊。”
红绳绕在细嫩的脖颈上,别有一番美感,比什么金银珠宝制成的项链都美。
崔言之垂眼看着,眉目温柔,唇角微扬。
他对她没什么要求,只要平安就好。
“正好,我也有个东西要送你。”徐琬忙从袖里掏出一条帕子递给他,“也是个小玩意儿,你别嫌弃。”
哪是什么小玩意儿,是他心心念念的罗帕。
崔言之眸光微凝,呼吸一滞,他抬指勾过来,握在手里,轻柔细薄的触感,与花瓣无异,舒服到令人忍不住喟叹。
帕上有青山绿水,有他的姓,还有一句陆放翁的诗。
崔言之实在喜欢,望向她,声线发紧,“阿琬,是你绣的么?”
她可知送这样的礼,与那当作定亲信物的君子兰佩不一样,这是入了心的。
呃…当然不是了。
徐琬不知该不该说实话,但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
若说实话,会显得她诚心不足,他都亲自去替她求平安符了,她却随便选条旁人绣的帕子糊弄他。
遂模棱两可道,“反正是我的帕子,上头都是我题的字,天底下独一份。”
这是实话,恐怕天底下再没比她会糊弄人的了。
好在崔言之也没较真,反而笑道,“天下独此一份的礼,我很喜欢。”
他将帕子收进袖中。
徐琬心里有鬼,不敢对视,撇开眼道,“喜欢就行。”
下次她还是花钱买吧,这样的礼,她送着都觉得心虚。
“哎,不如我明日也去虞老那里吧。”
她想着反正在家也无事,抄书也不必非得在家,正好去望春巷,顺带给他捎冰饮。
听她说要去望春巷,崔言之当然巴不得,不过疑惑道,“你事情都办完了么?”
“没有,但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回来的路上,沈霄大致给她讲了讲朝堂上的几股势力,明争暗斗下,各方也有顾虑,譬如晋王一派,他们的目的并不单只是为推晋王上位,且要等待个好时机。
故而齐王暂时还不能死。
而且他本来也不好杀,只能徐徐图之,也说不准要花费多久。但总不能为复仇就耽误正事儿,是以她打算两手抓。
“好吧,明日我等你。”
“嗯,天不早了,我去摘两个梨子就回。”
“没梯子,我来吧。”崔言之担心她裙尾拖曳不方便。
“无妨,我会爬树。”徐琬得意一笑,“老本行了。”
儿时爬树,沈霄都爬不过她。
余晖未尽,梨子树一晃一晃,徐琬站在树杈上,叉腰道,“怎么样,我就说我行吧。”
橘黄翠绿,应是好风景。
“是是是,你小心些。”崔言之站在树下,仰着头,抬手挡着刺眼的光,无奈看她摘梨子。
他是拿她没辙的,往后成了婚,还不知要怎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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