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子病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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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五年,仲春时节,南京城里就热得出奇,有算命先生散布流言,说天象诡异,主东宫太子有灾。
这话传到宫中,引得洪武皇帝异常震怒,捕杀了成百上千的人。
血腥的屠杀之后,街道上行人稀少,茶坊酒肆的幌子无力的耷拉着。
锦衣卫、五军都督府调动频繁,京城各交通要道遍布士兵,天刚擦黑,南京九门就紧紧闭上了,五城兵马司严密巡查。
秦王、晋王、燕王、周王、楚王全都进京了。
南京上空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就等着晴天霹雳一声巨响。
洪武元年,朱元璋册立皇长子朱标为皇太子。
洪武四年,朱元璋册立己故大将军常遇春长女常兰为太子妃。
洪武七年十月,太子妃常兰生下朱雄英,这是朱元璋的第一个孙子,因此备受宠爱。
洪武十一年,常兰生下她的第二个儿子朱允熥,之后不久染病去世。
常兰去世时年方二十四岁,长子雄英不足五岁,但其太子嫡长子的身份注定无人能够撼动。
马皇后万分宠爱这个长孙,带在身边亲自抚养。
然而,洪武十五年五月初一,朱雄英突然死了。
年迈的马皇后悲痛万分,终日以泪洗面,于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日去世。
不到一百天的时间,朱元璋痛失两位至亲,性情大变,朝中文武大臣动辄得咎,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洪武十八年郭桓案,诛杀六部左右侍郎以下高官数十人,六部为之一空,江南富家牵连大半。
洪武二十三年李善长案,卷入公侯二十二人,三万余人被诛杀。
除早夭的雄英和今年十四岁的允熥外,太子朱标还有三个儿子允炆、允熞、允熙,生母为太子朱标次妃吕氏。
朱标是史上权力最大、最受信任、最有威望、最受欢迎的太子,没有之一,温文尔雅,宽宏厚道,地位坚如磐石。
太子乃天下根本,本一动,天下动摇。
储君大位一日不可空缺,太子眼看快不行了,将来谁做储君?
允熥是板上钉钉的嫡子,但自幼没有亲娘管教,顽劣异常,名声不大好,不为太子所喜。
允炆长允熥一岁,自幼聪明乖巧,素有孝顺之名,但却是由庶子晋身为嫡子的,在出身上比允熥差了一大截。
常氏出身武勋之家,因此武勋都支持允熥。
吕氏出身文臣之家,因此文官都支持允炆。
究竟谁做储君,人人充满好奇,却无人敢于议论,因为锦衣卫无孔不入,一言不慎就会引来灭门之祸。
对此最为关注的,莫过于大将军蓝玉和开国公常昇。
蓝玉,常遇春妻弟,继徐达之后的第二代武勋集团带头大哥,洪武二十一年捕鱼儿海之战的主帅,一举灭亡北元,立下不世之功。
朱元璋视之为霍去病,原拟封为"梁国公",因其骄狂跋扈,目无国法,改封"凉国公"。
常昇,常遇春次子,萌父爵获封开国公,太子朱标妻弟,朱雄英和朱允熥亲舅舅。
历史上,朱标死后,朱元璋忌惮常蓝两家势力,担心重演隋文故事,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蓝玉为朱允熥鸣不平,口出狂言。
朱元璋被触怒,制造"蓝玉党案",直接卷入的有三公、十四侯、二伯,外加十六位高级将领,开国武勋为之一空。
"蓝玉党案"为一时之浩劫,影响至为深远,直接改变了明朝三百年国运。
太子东宫。
朱标疲惫地陷在藤椅里,在他的脚下,跪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太医。
朱元璋高昂着头,负手而立,"抬起头来!"
老太医战战兢兢抬起头,旋即深深地低下。
"说!太子得的什么病?为什么总不见好?"
"是背痈…"
朱元璋猛地一哆嗦,沟壑纵横的脸上惊起一片疑云。
徐达就是得这个病死的!
朱标三十几岁的人,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居然被折磨得哭爹喊娘,可见有多痛。
朱元璋嘴角剧烈地蠕动着,如剑的目光落在老太医脸上。
"只要你救活太子,朕给你封侯,不,封公,赐免死金牌三块,田三千顷。"
老太医浑身颤抖,"微臣尽力而为……"
"别跟咱打马虎眼!"朱元璋咬住牙,一字一顿,"治不好,就灭你九族!太医院一律陪葬!"
"是!"老太医带着哭腔,跪着爬了出去。
"爹!"朱标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微弱而沉闷,"生死有命,祸福在天,怨不得太医院,放了他们吧!"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哎!你总是这样心慈!爹悔呀,不该派你巡抚陕西的!傅友德那个老东西,冯胜那个老东西,咱交代那么多,他们是怎么照管你的?"
次子秦王朱樉在陕西胡作非为,民怨极大。朱元璋派朱标巡陕西,抚慰陕民,顺路考察关中堪为都否。谁知朱标在陕西之行后一病不起。
朱标痛苦地摇着头,"爹!实在不关他们的事!"
朱元璋咆哮道:"咱不管!传那两个老东西来,咱当面问他!"
朱标哀求道:"爹,死生有命,实在不该迁怒旁人。"
朱元璋仰面向天,竭力不让泪水流下来,花白的山羊胡子一撅一撅。
朱标出生时正逢朱元璋攻打集庆,那一年他已经二十八岁,对这个迟来的儿子无比钟爱。
朱标也确实争气,从小到大,要多省心有多省心。
妻贤子孝,家兴国旺,从凤阳东乡走出来的布衣皇帝朱重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那些年,他做梦都在笑。
废中书省,拆分大都督府,九王守边……
三十几年的纵横捭阖,精心布局,全都是围绕朱标展开的。
朱标一死,就跟天塌了一样,家不像个家了,国不像个国了。
允炆少不更事,根基太浅。
允熥顽劣异常,根基太深。
假如朱标真的没了,偌大一个国家,靠谁撑啊!
朱元璋越想心越痛,几乎不能呼吸,脸色愈来愈发青。
朱标看在眼里,痛在心底,怯怯道:"儿子不孝,伤了爹的心。"
声音里满是幽怨和不舍。
朱元璋摆摆手,步出太子东宫,每走一步,都仿佛拖着千斤重的脚镣。
他猛想起胡惟庸临死前对他的诅咒,两只钵大的拳头顿时握得咯嘣响。
完了!
全完了!
贼老天!
几个老太监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走到东角门,蒋瓛垂手肃立在墙边。
朱元璋停下脚步。蒋瓛忙踩着小碎步,快快地咆了过来。
朱元璋微微抬了抬眼皮,"讲!"
"禀上位,蓝家和常家今天又在醉仙居密会。"
"还有什么?"
杀人不见血的锦衣卫头子欲言又止,"还有……"
朱元璋十分不耐烦"啰嗦什么?讲!"
"秦王、晋王和公侯们走动频繁……"
"就没一个安分守己的!老四呢?"
"燕王一直在馆驿里闭门静坐,不会客,手底下也没有一个人出入。"
"这厮真会装!",朱元璋冷哼一声,背着手走进西下的夕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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