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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清骑着“桑马”驰行三十余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嗤笑,“瞧那个呆子,腚沟里夹个桑条子,笑死爷爷了”,说完就是捧腹哈哈,旁边几个顽童也是跟着附和嘲笑。
秦清转头看去,原来还是那日里的几个小混蛋,于是抽出桑条一边慢慢剥皮,一边慢慢朝着几个顽童走来,嘴角微弯,眼里满是笑意。
顽童们见状,都有些害怕,一个痴呆就算是好了,朝人傻笑,也是瘆人,再说往日里还挨了一顿揍。
小猪头硬着头皮,喝骂道,“小呆子,你别过来,我......我们可是有好多人,我们不怕你”,说完左右看了小伙伴们几眼,有心喊声一起上,总归是没拉下面子。
秦清一听来了精神,大声骂到,“我艹你个亲娘祖奶奶”,举着溜光水滑的桑条就打。
一众顽童见秦清一只草鞋半挂在脚上,一只已经飞到了天下,满脸疯魔,都是叫喊着四散而逃。
小猪头还硬着头皮往前冲,想着抻量一番,报往日之仇,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胳膊哪有桑条子长,待丝滑柔顺的桑条子抽到胳膊上时,也是鬼哭狼嚎着跑开。
秦清也不撵别人,逮着小猪头就是抽,边抽边骂,“你说谁是呆子?说谁是呆子?你个猪头小队长”。
小猪头见秦清面色狠厉,像是魔怔了,心中害怕,不敢反抗,更不会去管什么是小队长,一会摸胳膊,一会捂脑袋,哀嚎着大喊,“娘,娘救我”,撒着脚丫子就往麦场跑,两人你追我赶,片刻就到了麦场。
麦场里除了麦秸多,就是人多,扎成群的麦秸垛有几十个,都是穗子朝里秸秆朝外。
男人们多是一身短打,赤着脚,带着斗笠,有的拿了木叉挑麦,有的拉着石碾脱粒。
重约百斤的石质碌碡压上几遍,谷壳麦粒便从麦秸上脱落下来,等叉走丢了孩子的麦秸,几个拿着木锨的男人,趁着有风就把谷壳麦粒扔到半空,谷壳随着风四散而去,飘得满场都是,暗黄沉实的麦粒则是落在了地上,粒粒饱满。
女人们头上裹着麻布将脱了穗的散落麦秸再是收将起来,或是做引火之物,或是冬季里做铺陈之用。
小猪头到了麦场一溜烟的钻到一个麦秸垛那里,抱着一个青年女子哭喊道,“娘,娘,秦家的小呆子要打死我,娘救救我”。
秦清见机早,见小猪头跑进麦场就扔了桑条,如今正一手拿草鞋一手揉腿,哭丧着脸坐在地上。
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一把麦秸带着小猪头走来,秦清抬头满脸哀戚看着女子道,“婶婶,我脚痛”,说罢低头,肩膀耸动。
女子一时愣住,盯着秦清秃脑上的疤痕看了几眼,又转头看了小猪头一眼,猛地抬起手中麦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我打死你个小畜生,秦家小子比你小了一岁,自小就身子弱,这才将将好,你还敢来乱说”。
小猪头被打蒙了,也不记得哭,抬着头顶着满脸的红杠子,只是张大着嘴。
等鼻子出来的泡泡破了,才边跑边嚎着嗓子哭喊,“你不是我娘,你不是我娘,你是个老妖婆”,年轻女子一听更是生气,边骂边抓着麦秸就追,一时间麦场里哭喊喝骂声东起西灭,时不时有几声“啪、啪”,倒是添了几分母慈子孝。
最后还是听了信的秦夏氏给拦了下来。
女子喘了几口气,面带歉意道,“嫂子,小哥儿才好了几日,家里主事的早就让我去看望,这如今田里收粮,耽误了,这小畜生却不做人事,都是我的不是”,说着还要去打小猪头。
秦夏氏紧拉着她的胳膊,笑道,“小孩子闹来闹去又不是大事,志哥儿如今已是好了,小哥俩闹一闹还亲近,你生的哪门子气”。
又是招了秦清到了面前,摸了他头一把,秦清躲了下没躲开,又被秦夏氏按着脖颈道歉。
秦清龇牙朝着小猪头一笑,小猪头吓得就是一个哆嗦,刚张大了嘴就要哭,猛地一个大逼斗糊在脸上。
“你看你,这是作甚,没的让人笑话”,秦夏氏拉了女子一把,又是拉过小猪头,揉搓了脸颊几下,笑着道,“等回去,婶婶给你瓜片糕吃”。
“我要吃带桂花的”,小猪头觉得脸一点也不痛,吸溜着鼻涕道。
“好”,秦夏氏笑着点头,女子却是拉过小猪头道,“你吃个屁,等家去,老娘让你吃竹笋炒肉,管饱的”。
等女子拉着小猪头走开,秦夏氏左右打量了秦清一眼,又是扒拉他脑袋几下,蹲下身子抬起秦清的脚看了几眼,道:“你把他打了吧?”
秦清点点头道,“抽了他几条子,端午前他带了几个孩子欺负二丫”,直言人非乃君子所为。
秦夏氏点了他脑门几下,“你刚好,别到处胡闹,等回了家,带着你二姥爷家的瓜片糕给朱小子家送去”。
秦清点头,人家小娃挨了两顿打,怎么地也得吃点好的补补不是。
石碾旁坐着两个男子正端着粗碗喝水,其中一人看着女子揍娃,摸了把汗,嘿嘿笑了几声道,“二哥,瞧着志哥儿大好了,你这也没了心事烦恼喽,总算是苦尽了甜来了”。
秦二壮拿着条洞洞布擦了把汗,呵呵笑道,“脚上裹泥的汉子,还好拽几个词,那叫苦尽甘来”。
汉子听了也不恼,摸了把零乱的散发,揉搓几下胡须,哈哈大笑。
笑过一阵,汉子压低声音问道,“二哥,你说这次咱要是赛舟拿了第一,县里的大老爷真能给咱银子?”
“你个大脑壳,大老爷还能赖了你?”秦二壮笑道,“当年我帮着抓了贼匪,马爷爷不照例给了我银钱,我听得老三说还要来府里的贵人,大老爷定是不会赖咱的”。
汉子点点头,又是带了几分苦恼,“娃儿八岁年纪,撵鸡撩狗,家里不得半点安生,想着要是能得了县里的赏,去镇上寻个先生也是好的”。
秦二壮自然不敢说秦清如今跟着秦老汉学文识字,点头道,“是要学点字,日后便是去县里做个伙计也好”。
汉子听得秦二壮支持,升起些兴趣,“二哥,家里大爷如今咋样?今日怎么不见来场?”
秦二壮乍一听还以为问得是秦大郎,再是一想原来问的是秦老汉,正待回答,却是打眼瞧了汉子一眼,见他眼里泛光,带着几分精明。
脑子一转,笑着道,“老爹惹了风,家里躺着歇息呢”,汉子闻言有些失望,身子以塌,却也只是点头不语。
秦二壮正待瞎扯几句,猛地听到人喊,“死老二,你真是懒驴上场,屎尿当行”。
汉子瞪了秦二壮一眼,秦二壮干笑起身,拉着石碾呜呜的转起了圈。
天日渐昏,余晖似箭,金黄自长空滑落,穿过层层云障,透过茂密树丛,虽说是消了威势,仍是将斑斑点点洒落这麦场。
有道是:
冬种一粒麦,夏收万颗子。
垛垛金黄谷,颗颗籽粒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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