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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成荫闻言,低头仔细端详起来。
姜璃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他们传言这篇小词是家父在家中醉酒后随性而作,可家父怎么会在写小词时使用惯用的字体,而在署名时却改用正楷呢?”
“况且,署名本来就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
一阵晕眩袭来,她身形微晃,靠着罗芷勉强站稳,
“……有谁会在自己随手写的废稿上署名呢?还请大人尽快,将这些证据交给陛下……请陛下…下旨……”
“你莫非是想以此为突破口,恳请皇上下旨彻查此案?”萧文淙询问道。
“嗯。”姜璃颔首,“陛下将家父打入大牢,却一直不闻不问,显然还在气头上,只要能让陛下相信,家父是遭人诬陷,就一定能还家父一个清白。”
“你大可直接来找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萧文淙不解道,“你这样做若是被...你的兄长们知道了,真不知他们会急成什么样子。”
无论是正在科考的亲兄长,还是在外征战的义兄,只怕都要心疼一番。
他与两人交好,虽与姜璃接触甚少,内心深处却早已将她视作妹妹。
见她如此狼狈,就连他都有些于心不忍。
他想象不到,若是被沈北岐和姜承知道了,会心疼成什么样子。
黎成荫急匆匆地进宫去了,而萧文淙却执意要带她前往医馆。
大夫先取来酒,为她清洗伤口。
十指连心,哪怕大夫已经竭力放轻动作,她还是疼得冷汗涔涔。
风一吹,后背凉飕飕的。
待十根手指全部包扎好,她仿佛彻底没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罗芷怀中,虚弱至极。
“已经包扎好了。”
“多谢大夫,”
萧文淙从腰间摸出碎银递给大夫,“对了,她是个琴师,这手指上的伤,以后会不会影响她弹琴?”
大夫闻言似是有些为难,长叹一口气,又轻轻摇头。
姜璃抬起眼皮,“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姑娘的十根指骨虽未全部断裂,但有三根已伤至骨头,指骨不比其他部位,即便伤好后,恐怕也不如从前灵活,若是偶尔抚琴倒也无妨,但若想恢复到从前的水平,恐怕是......”
大夫又摇摇头,其意不言而喻。
“其实,您也不必如此婉转,我以后…再也弹不了琴了是吗?”
大夫沉默片刻,重重点头。
泪水潸然滑落。
泪珠顺着脸颊滑进嘴唇,苦涩至极。
“三殿下……”
她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向他屈膝行礼,
“还望殿下暂且将此事隐瞒,您深知庐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小女不愿他为此事分心。”
萧文淙心中暗叹,无奈点头应下。
……
“你是说,萧文淙去了京兆府尹?”
二皇子萧文澈端坐于院中凉亭,听闻属下禀报,不禁面露惊讶。
“正是,”侍卫躬身道,“据说,是姜姑娘的婢女亲自前往三皇子府,将其请来的。”
“他们何时有了此等交情?”
萧文澈霍然起身,凝视着远处随风摇曳的柳枝,目光幽深。
姜璃与萧文淙,二人平日毫无往来,为何他的婢女会向其寻求帮助?
据他所知,除了姜家那次纳征礼,萧文淙与姜家并无其他来往。
莫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晓的缘由?
莫非……萧文淙早已与姜闽之私下交往密切?
还是说,萧文淙与沈北岐关系匪浅?
萧文澈冷笑一声,“本王就知道,哪有人身为皇子,却对那把龙椅不感兴趣?如此看来,萧文淙此前都是伪装罢了!”
“宫中可有消息传来?姜闽之的案子进展如何?”
侍卫回道,“陛下已经下旨,命刑部彻查此案。”
“如此看来,父皇并未决意彻底舍弃姜家。”
萧文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翠绿扳指,缓缓在石桌旁落座,
“既然如此,便助姜家一臂之力!传本王命令,让刑部的人将那些有用的消息散布出去。”
“是。”侍卫领命而去。
科考九日匆匆而过。
今日,乃举子出贡院之时。
秋风瑟瑟,漫天落雨。
“今年秋闱开考时下着小雨,这科考完又下大雨,这好日子啊,都被老天爷给占了。”
一位嬷嬷撑着伞,扶着自家夫人经过,她们说话的声音投入姜璃耳畔。
她手伤未愈,罗芷在她身侧帮忙撑着伞,手中还握着另一把。
不时有枯叶随雨落下,跌进一片泥泞之中。
凉意随风袭来,姜璃裹紧身上的水蓝色斗篷,试图将潮气隔绝在外。
“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怕明日会更冷一些。”
她抬头,望向阴沉的天际。
江都城不比北境,即便是冷,也是阴冷,就像是在深秋时节,穿着未干透的湿衣。
虽也难捱,到底比北境要强上许多。
北境那地方,夏天极热,到了冬天风冷似刀,卷着雪花,吹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当然,她并没有去过。
但只是听他大概说过两次,就已经能想象的到,那大概是种怎样的场景。
贡院门前人潮涌动,接人的家属络绎不绝。
雨滴敲打伞面,发出啪啪声响。
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小厮拎着包袱,将姜承从人群中带了出来。
姜璃展颜一笑,快步上前,“兄长。”
若非雨声嘈杂,姜承必能听出她的鼻音有些重,带着压抑的哽咽。
她双手遮在斗篷里,姜承并未发觉有何异样。
他接过罗芷递来的伞,撑开后将伞面微微倾斜,为妹妹挡住一些风雨,笑道,
“下这么大雨,你何必亲自过来,遣个小厮来就行了。”
“兄长科考结束,妹妹自然要亲自来接。”
姜承弯弯唇,“先上马车,有话一会再说。”
他欲拉她上马车,却不小心触到缠绕在她手指上厚厚的绷带。
她冷不防被触动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姜承当即一愣。
不顾她的拒绝,执意握起她的手腕。
待看到原本纤细莹白的十根手指上,皆缠着厚厚的纱布时,他瞳仁骤然一缩。
纱布之上,那抹干涸的暗红色如尖刺般,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姜承的声音充满怒火,“谁干的?”
他下意识以为,是他这几日不在家,父亲听信邹氏挑唆,对妹妹用了刑。
“走,回家去!我要找父亲问一问,看他的心究竟能偏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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