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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周止被门铃吵醒,他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子,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还有一些清洁工具。
“常姨,你来了。”
常姨是周家的保姆,看着周止长大,她今早出现在家门口,周止一点都不意外。
这是新创集团的楼盘,物业也是由新创旗下的子公司负责。
周止不必告诉母亲,自己回来了。
自会有人向孟淑惠汇报周先生回家了。
常姨是知道他家密码的,以前经常在周止回家之前就把家里提前给他打扫干净,今天是因为知道他在家,进门之前,特意摁了门铃。
倒不是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她晓得周止私生活很干净,干净得都过头了。
只是,在这种人家工作久了,自然懂得分寸。
常姨猜他还没吃早饭,特意给他带了包好的鲜肉馄饨,煮开水,放点虾皮猪油生抽,点缀一点小葱花。
一碗热腾腾的早餐就做好了。
“辛苦了,常姨,这么老远让你带过来。”
“我辛苦什么,太太早上亲手给你包的,这个肉还是刘师傅一早去菜市场买的,新鲜得很。刘师傅开车送我来的,不辛苦啦。”
是儿时熟悉的味道,一年里能吃的次数屈指可数。
刚吃两口,孟淑惠的电话就打来了。
“好吃吧,我亲手包的?你家里有没有香油,放一滴不要太销魂。早知道叫小常给你带过去了。”
那头还有麻将声和谈笑声。
“好吃的,辛苦妈了。在打麻将吗?”
那头孟淑惠笑呵呵的,声如洪钟,在电话里给周止介绍自己最近的牌搭子,还是那几个,周止听完,对着手机一一叫人问好。
“王阿姨,身体还好吧?我听我妈说,你三月份刚刚做了手术,身体恢复得还行吧?”
“张阿姨,我听我妈说您儿媳妇给您生了个大胖孙子,恭喜啊,家里又添丁了,好兆头。”
“李阿姨,我妈说您女儿慧珍明年要来美国留学,学校联系好了吗?到时候您可以把我的手机号给她,到了那边,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麻烦什么,您是我妈的朋友,就是我的长辈。”
这年头,肯如此好脾性应付长辈的年轻人,已算少有。
何况周止很少着家,孟淑惠只是在平时的电话里提了几句,他便能准确记住每个人的现状,而且言谈间并不让人觉得是敷衍,反而有一种被放在心上的重视感。
他说要给联系方式,也不是大话,话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这一番应付下来,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每个人都将他夸了一遍。
牌桌上的孟淑惠笑脸盈盈,不能再满意了。
挂电话前,孟淑惠又问:“你回来几天啊?忙什么项目?”
“暂时还不清楚,一个医……”
周止看了一眼常姨:“明州的一个项目。”
孟淑惠在那头嗔怪:“臭小子,你都到明州了,也不知道回江洲看看我。”
“本来昨晚是要回纽约的,临时出了点状况。过几天吧,我有时间一定会去。”
“我碰!别过几天了,这周六你爷爷七十大寿,你回周家围和亲戚们吃个便饭吧,大家都多久没见到你了。”
周家围是周国强的老家,位于一个叫安城县的地方。
离上海不远,爷爷大寿,他连续几年缺席,按说也该到场,只是母亲每次见他,都会见缝插针地给他安排各种相亲。
他骨子里的教养,不允许他拒绝任何好意,尤其,是对他有生养之恩的母亲。
周止有些头疼,笑问:“孟女士,你确定只是便饭?”
孟淑惠明白他的担心:“我的儿,我难道还能在你爷爷的寿宴上逼你相亲吗?”
“再说吧。”
挂了电话,周止回卧室换了身休闲服,又泡了杯咖啡,刚进书房工作,听见手机响了。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周止想起刚才泡咖啡时,手机落在了外面的导台上。
他出去时,正好看见常姨盯着电话屏幕看,见他走过来,又走到一旁继续擦桌子。
常姨是孟淑惠的眼睛。
孟淑惠控制欲很强,周止从小就已习惯她对自己生活无孔不入的窥视。
周止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明州的。
翟天明和那些高层的电话他昨天都一一存了,还有谁会给他打电话。
他接起,那头安静了几秒,像是某种默契,他迅速明白,看了一眼常姨,进了书房,将门关好。
“有事?”
没有问候,没有意外,没有任何情绪,平淡如水的两个字。
他意料之中的冷静,反而叫路辛夷不自在,她深呼吸一口气:“院长醒了,他想见你。”
声音还是很嘶哑,乍听之下,有种手指尖抓过黑板的不适感。
周止一时还是很难适应这个声音。
片刻,他说:“好,我现在出发,大约需要两个小时。”
路辛夷:“那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电话里又安静了几秒,两人都没有挂电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路辛夷道:“我没想过会在春山医院遇见你。关于我们之间的过去,我想……”
周止打断,语气淡漠:“你都说是过去,难道我还会留恋吗?”
“……”
“从现在开始,你是春山医院的路医生,我是繁星资本的周止,仅此而已。”
“……好。”
路辛夷挂了电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也对,都三年了,没人会站在原地等一个曾伤害过自己的人。
挂了电话,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周止盯着通话记录上的那串陌生数字。
她还特意换了号,其实很没有这个必要,她之前已经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这三年,他也曾托人帮忙从江洲的各大公立医院打听她的去向,江洲找不到,后来扩大范围在上海找。
结果都是杳无音信。
有那么一瞬,周止都觉得,她消失得这样彻底,是否是因为他。
可很快他又会提醒自己,不要太高估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路辛夷说过,她做任何决定的出发点,都是自己,与旁人无关。
她原本就是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人。
原来,她在明州,这么近。
只是他没想到她去了私立医院。
现在还只是一个住院医生。
明明,以她的天资,想在公立医院站稳脚跟也并非难事。
她为什么去了私立医院呢?
三年了,他还是看不懂她。
联想到她手上的戒指,还有脸上的那些贴纸,周止脑袋里自从生成了一个婚后因为经济压力,也为了能有更多时间陪同孩子,而不得不选择待遇更好,时间更自由的私立医院的母亲形象。
不对。
这个故事放在其他女人身上也许成立,路辛夷却不行。
她当年甩他,就像踢走一块嚼过的口香糖,不作任何留恋。
他不相信世上有男人,值得路辛夷心甘情愿地做到这种程度。
这三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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