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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贵不明所以,下意识跟上九惜。
九惜回去雨棚,她沉默下来。阿贵心慌意乱,有意问九惜拿主意,但看到九惜冷沉难看的神色之后,识相地闭上了嘴。
见无法从九惜这里得到什么指示,阿贵就自己带了浮筏去湖里,试图打捞胖子两人的尸体。
三天,整整三天,这里仅剩的两个活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这片地方能听到的,只有连绵无际的雨声。
沉滞凝重的气息弥散,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加重,湖岸周边变得沉闷且毫无生气,最终完全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与这让人烦闷的天气同调。
第四天,九惜一早起来,起锅烧了饭,饭后,她看着阿贵,神色平静,“我要进林子。”
阿贵不解,“进林子?这种天气不会有猎物的,你去刨老鼠洞都不一定能刨出来东西。”
“不是打猎,进去看看。”
“这里可能有其他人。”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林子,停顿一会,“小哥和胖子,他们都栽水里了,你别下水太深。”
“小老板,你到底……想干什去?”阿贵有些崩溃,“要不然你把我带上,我能帮你的忙!”
九惜看他。阿贵或许确实能帮得上忙,可她不敢领着他,如果太深入山林,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找的出来。如果真有那伙人,捎带着杀了他,也不过是一刀子或一枪子儿的事。
“你帮不了。”九惜直视阿贵,目光一片冷然,不容置疑道:“你守着湖,捞尸。”
这三天,雨不见停,反下的一天比一天大,湖里水位上涨到了可怕的程度,碎石滩已被水淹的差不多了。
如果真的有另一伙人在,如果他们还没有离开,那他们就只可能停在山林里面。
得找到他们,最起码,要去找。
九惜已经不想去判断这个推测存在的概率了。下湖里去的那两个家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也坐着等了三天,事实证明,看不到头的等待,会让人发疯的!
等待途中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像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
真是,莫名其妙,让人生厌的感受!
九惜独自进了山林,留下了阿贵。她没心思关照阿贵的心情,她只要他能听话,能活着等在原地,在她有可能出了意外之后,告诉回来这里的无邪这几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大雨会损坏很多留下来的痕迹,尤其是她还在雨棚里躲了三天。三天时间,足够雨水把一切痕迹都冲刷干净了!
只能凭借本能去找,搜索难度……呵呵,搜索?撞运气抓瞎去才对!
在这种情况下找一两个人留下的痕迹,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而事实就是,她坐不住了,又不敢下水,那就只能在山林里抓瞎。
她决定进林子,两个目的。其一,碰运气找所谓的线索,忙起来,以缓解糟糕透顶的心情;其二,钓鱼,拿自己当鱼饵,愿者上钩!
当那么一伙人是存在的,当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些人想杀人,因为某种原因,想做成失踪的样子,那这深山老林,操作起来会比水里更加方便。
决定好之后,九惜花了一天时间,以那片湖为中心,把深入林子三十来米的一圈地方跑了个遍。晚上回去雨棚过夜,第二天重新选了纵深二次搜索,这一次,她发现了一点东西。
它出现的很突兀,毫无疑问是特意给她看的。那是一只手电筒,按道理,它应该沉在湖底,或者跟小哥一起消失!
九惜捡起那只手电,心绪莫名。
如果不是湖水成了精,那就是这山里有人!
那个第三方,确实,是存在的!
或许是来的有些迟,或许是忌惮小哥身手,又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他们一直按捺,直到几天前才开始动手。
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想把一切做成意外失踪的样子?有什么意义呢?怕什么人报复?都这样了,真的还会怕人报复吗?
有人监视他们,他们不能明着露面……什么玩意儿都是!害羞地见不得人啊!搞屁吃啊!
九惜暗骂,用力甩掉那只铜壳手电筒里积聚进去的水,把手电揣兜里。
自手电出现之后,接下来,她能看到的痕迹越来越多,简直就是给她安了一路的路标!那些专门给她的路标一直延伸,通向山林深处。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她要钓的鱼来了,而从现在开始,她要从鱼饵,变成鱼儿了!
被雨水浇透的泥土湿滑的不成样子,山林里到处都是泥水,脚下止不住地打滑,一不小心整个人就能滚到泥坑里去,运气不好摔进深坑沟渠或者岩洞窟窿里去,最少,也得脱层皮!
九惜抽了猎刀在手里,劈了根结实的树枝当拐杖,小心搜寻过去,一面预防有人偷袭,一面小心脚下,免得中了陷阱。
她这一走,就在山里走了整整一天!
太阳快落山了,林子里本就不怎么好的光线越发不好了。九惜扶了把头上顶着的斗笠,停在原地,她四下看了看,挑了一处相对平整好施展的地方站定。
“这里够远了,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
九惜喊了一声,然后缩在一棵树下,摸出一块干粮来吃,以掩盖自己内心的焦躁。
天快黑了,晚上,还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九惜没等到对方有动静,天气不好,天就黑的很快,太阳一落山,基本上就没什么光线了。她以为今天会跟昨天一样,无所事事转一圈,天黑之前回去,所以没带手电!摸黑走回去显然是不现实的……
想到这里,九惜一下子顿住,暗骂自己没脑子,大晚上的往回走,鬼才信!
挑了棵冠叶繁盛的树爬上去,躲着雨坐了一晚上。隔天,啃了些干粮,九惜犹豫一下,还是按着人家设定好的路线走过去了。
走在一脚就能踩出一个脚印坑子的深山老林里,九惜直想咒死那些人。
一群狗屁!当你们是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呢!躲这么远,还非要等人来接!多走两步会死啊!
今天一过,不管什么结果,都必须回去!实在不行,也下湖潜水去!狗屁玩意儿,稀得跟你们玩儿一样!
想到下湖,九惜却是一个激灵,水流漫过全身的感觉,真的,受不了!这里还真不能轻易就丢了!
若胖子两人死了,那找到他们,就当报仇了,若胖子两人没死,那他们一定知道两人在什么地方。
九惜认命,欲哭无泪。
她算是发现了,就算这边是个明得不能再明的套儿,她也得硬着头皮往里面钻了!
伏击、狩猎、钓鱼,九惜发现了,她比不上暗处的那些猎人,她没有他们有耐心!
下午,九惜顺着给她设定好的路,到了一处高地,透过前方树木绿植之间的空隙,她看到了一个异常简陋的窝棚。
她看到窝棚时已经离窝棚很近了,这里的植物长势太好,能掩盖掉许多东西。距离稍稍远一点,基本上就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虽然已经离那窝棚没多远了,但她还是换了个方向,绕了路,这才小心翼翼往那边靠过去。
只不过,她还没摸到那窝棚跟前呢,就觉头顶上的树冠里落下来一个东西!九惜心间一紧,毫不迟疑地往后退出去,落下来的影子一接触地面,就直接追了过来,速度极快。
眼看躲避不开,九惜手里猎刀横扫出去,那人右手握着军刀跟猎刀一碰,左手握拳直奔九惜颈间而来。
曲肘架刀挡了一下,只听“嘣”一声,猎刀刀身被撞出些许细小的火星来,九惜霎时抽了口冷气,
那家伙,手上套着个指虎!
对面一拳砸完,另一手里的军刀紧跟着往上一撩,锋锐的刀刃划开皮肉,剧烈的痛感在脑中炸开,九惜痛呼,僵了一瞬,被那人一脚踢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滚到泥水当中。
沾了满身泥水的九惜忍着左臂上传来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握刀,两眼盯着对面那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头脸被雨衣的兜帽遮得严实,九惜只能看见他的半截鼻子和嘴巴。
是个男人,不是害羞的黄花大闺女!
两人僵持片刻,再度碰到一起。
雨衣攻势凌厉,一招一式直逼要害,九惜凭借本能反应,勉强跟其打在一起。
森寒雪亮沾带着血腥气的刀刃破开雨帘,带着凌厉的杀意切向九惜后颈。跟雨衣打在一起的九惜心间一凛,不顾临到身前的军刀,倾身往侧前方一扑,手里撩出去的猎刀改了轨迹,压向雨衣肚腹之间。
雨衣不退不避,手中军刀按着原定轨迹捅进九惜体内,左手指虎敲砸在猎刀上。九惜咬牙,手腕翻转,猎刀向其腹下削去。
雨衣不得已后退,九惜借着往前扑的势头直接趴进泥水当中,以躲避后方切过来的刀刃。
险险躲过那一刀,她本能翻身,毫不犹豫往右手边滚去,才滚出去,一前一后两刀就砍在了泥水里,一刀奔着头的位置,一刀是腿。
狼狈滚起来,不待她喘口气,冷锐的刀锋便到了眼前。本能后仰避开,单手撑地一记旋踢,那人眼见一击不中,曲肘接了一脚,手里的刀子一转弯,追着九惜又砍了过来,与此同时,另外一人到了近前。
握紧猎刀,九惜往他们留的口子那边晃了一下,在他们改了攻击轨迹时矮身一闪,迎面贴上后来那个明显弱一截的家伙。
左掌找上对方握刀的手,一掌击在其腕上,猎刀同时跟进,带着弯弧的猎刀,能很轻易破开人的肚腹。
那人松开手里的刀子,反手扣住九惜左手腕,另一手握拳冲着猎刀敲过去。
九惜这时才看清楚,这人手上也有个指虎!
背后,破风声传来,九惜悚然,汗毛倒竖,雨衣的刀,要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九惜倾身提膝,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绝户撩阴鸡飞蛋打,惨绝人寰的凄厉嚎叫声瞬间响起,猎刀乘机压下去,划过一道弧线。
九惜整个人往前一压,抵着那人退出去。温热的液体涌出,血腥味瞬间盈满鼻腔,与此同时后背剧痛。九惜惨叫,勉力拧身,明晃晃的刀刃划出一道弧线削向背后之人。
雨衣反应极快,三两步退开。
被爆了蛋的那人倒地哀嚎,温热花花绿绿的物什脱出肚皮。
离他极近的九惜直犯恶心,握刀面对退开的雨衣,脚下挪动,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退开。
哀嚎声戛然而止,她看到雨衣提刀切断了地上那人的脖子,下手干净利落!
九惜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震惊诧异惶恐,她从雨衣的行为里,嗅到了一股熟悉且厌恶的味道。
手上黏腻温热的血很快被雨水冲的一干二净,但她依然感受到了那片刻的温热所带来的熟悉感。
脑中刺痛,她好像想起了一点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尸体,火焰,还有……擦不干净的血!
突然出现的情绪如浪潮将她淹没,痛苦凄然,歇斯底里,九惜拿着刀的手开始颤抖。
接下来,是她的逃亡之旅。
雨衣像一个经验丰富、善于驱赶玩弄猎物的老练猎手,不紧不慢地驱赶自己的猎物进入他计划好的狩猎场。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九惜用沾着污泥的手指蹭了一下第二次出现的刻痕,她又被赶回来了,剩下那个方向,才是雨衣想让她去的方向!
那边有一条河道,连天的大雨使河水暴涨,流动如万马奔腾。
九惜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
九惜想着,叹口气,从衣兜子里掏出一堆草叶,捡了点用于外伤恢复的草药茎叶吞了,又捣碎了一把能消炎止血的草去敷后背、手臂和腰腿上的伤口。
后背上,雨衣给她留了一道从右后颈处蔓延到左肩胛下方的刀口,要不是小二没防备她临时起意的爆蛋招式,雨衣这一刀能给她头切掉!
小二死后没两天,雨衣身边又来了个人,九惜调整好状态之后跟新来的小三碰过一次,本来能杀了他的,可惜,被雨衣给搅和了,腰腿上的伤就是那时添的。当然,雨衣也没讨着好,被她砍了几刀,胸口留了条三四寸长,几乎见骨的口子。
九惜忍着疼弄完伤口,切了早上刨出来的山老鼠肉来吃。
逃命第一天,她吃的是泡了泥水的干粮,包干粮的袋子打架的时候搞破了。接着饿了一天多,之后,未免饿死,未免饿的走不动道,她开始找能补充能量的东西来吃,植物果实、生肉或者虫子等等。比起吃的,水要好找许多,她起先是去找水藤,后来,能碰到水藤就喝水藤水,碰不到的话,抬头,张嘴,喝雨水!
吃喝这些东西,她就得找一些能治寄生虫,能提高免疫,而且不相冲的草药来吃,免得一不小心寄生虫或者病菌感染,弄不好,会要命。
第七天,九惜引开雨衣,然后折返逮住了落单的小三,跟他打了一场,打劫了一点正常的食物。
跟他打架的时候,九惜动了把他变成自己储备粮的心思!
意识到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的时候,九惜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绝对是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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