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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晚上跟赵厂长请了假,周日上午6时30分,姬羽登上了去天津的火车,9时10分在天津西站下车,根据大哥提供的路线示意图,出了车站在路西乘24路公交车,在南开区八里桥下车,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了天津市无线电技术学校,老远就看到大哥在校门口张望。

从家里出来三个多月,终于见到亲人,姬羽激动地眼圈都红了,老远就喊:“大哥!”可到了近前心里却咯噔一下,大哥的右胳膊怎么打着夹板吊在脖子上,姬羽立时泪奔:“大哥,你这是咋的了?”

姬翔算计着车次提前一个小时就在校门口等着二弟,可看到真人却有些不敢认,二弟什么时候这么帅这么洋了?看眼前这位,半分头,上身浅灰拉链夹克,下身涤卡蓝斜纹制服裤,脚下一双崭新白底红边半高腰回力球鞋,潇洒英俊整洁利索,再看自己,洗泛白的蓝色针织料中山装打了仨补丁,皱巴巴的黄平纹裤也有破损从里面贴了伤湿止疼膏当补丁,脚下的解放胶鞋前面磨出的洞快要漏出脚指头,这衣装比在村办小学当老师时还要不堪些。

姬翔这三个月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助学金每个月才12元钱,一天平均4毛钱光吃饭都有些紧张,更别说买衣服了,从家里带来的20多块钱,早就买了学习用具,肥皂牙膏已经成了奢侈品,幸亏二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寄来了10元钱,否则很可能这中专就念不下去了,他知道二弟的经济情况比他好一点儿,但决好不到每月给他10块钱的地步,毕竟二弟的助学金也只有18元钱,给了他10块钱,二弟就剩下8块钱的助学金,无法想象二弟的日子怎么过,可是姬翔每次给二弟回信,都硬着心肠又满心惭愧的没写不要再给他寄钱的话,连少寄些钱的话也没敢写,10块钱刚刚能维持他最低生活状况。

他也曾想过勤工俭学来着,可是这个无线电技术学校位置实在太偏了,去市区乘公交车都得走半个小时,周围里三面是农田一面与水上公园相邻,风景倒是不错,可风景不能饱肚子也不能提供挣钱的机会。再说学校安排的学习课程实在太紧张了,每天白天课程都是满满八节必修课,晚上自习写作业,只有周日才能有时间洗衣服整理个人内务,哪里有空外出打工?

姬翔是4月份才知道二弟找了份很不错的夜间工作,他就担心二弟的学业和身体,夜晚做8小时工作,白天怎么可能不犯困?可他没法劝说弟弟辞掉工作安心学习,因为一旦弟弟辞掉工作,可能他们兄弟两人都不能完成学业了,姬翔每次给弟弟写回信时都眼含热泪,好多个夜晚,他在冰冷的床板上辗转反复无法入睡,暗暗发誓,只要三年后毕业分配了工作,每个月都拿出一半工资支持弟弟,让弟弟在第四年舒舒服服的享受一年大学的生活,虽然他也知道,毕业后他的工资每月只有32元,一个月16元钱不一定能维持基本生活,他还是想让弟弟第四年能有一个美好的大学记忆。

他现在能帮到弟弟的,只有节俭节俭再节俭,决不能给弟弟添更多经济负担,他以为,弟弟的情况可能更不堪,因为离开家时,给弟弟准备的生活必需品比他这个大哥少很多,就连弟弟的棉衣棉裤和布鞋也是他穿了几年后传给弟弟的,唯有一床褥子是新的,还是他这个大哥硬逼着弟弟收下的。

现在,已经走到他身边的帅气青年,从头到脚全身行头,无一不是时髦又崭新,即使班上天津市里家境上乘的青年,衣装也不过如此。

姬翔努力适应当前状况,但看到姬羽手腕上的电子手表时,还是把他惊到了:“小羽,你,你抢银行了?”

姬羽正在为大哥的惨象悲痛难过,却没料到大哥幽默至此,抹着眼泪埋怨:“问你正事呢,干嘛打岔,干啥坏事了,让人打成这样?偷看女澡堂了还是女厕所了。”姬羽的语文功底扎实,反击很是犀利。

姬翔举起左手,表示停战:“一言难尽,走,到我宿舍说去。”

姬羽跟着哥哥进了这个全国第三大城市的重点专科学校,打量四周,心里就有些鄙视,这就是重点中专?也太寒酸了,校园大小跟老家高中差不多,优势是有几座楼,可最高的楼也只有三层,所有的建筑都是黑乎乎脏兮兮,校内路面是水泥六棱砖或红砖铺制,体育场只有两个篮球场,篮球场地和跑道都是三合土制成的,下雨肯定一脚泥。大哥的宿舍楼是两层楼,大哥宿舍在顶层,一看就是冬冷夏热的房型。进了宿舍,姬羽吃了一惊,里面是个大房间,密密麻麻全是床,上下层铁床,目测不少于12张组合床,屋里倒是没有别人。

姬羽放下行李往大哥对面床上一坐,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哥啊,我现在真的庆幸去年高考时没跟你报中专了,你这直辖市重点中专生活条件,我看还不如咱村办小学呢。村办小学老师至少俩人一个宿舍。”

“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一叶障目。”姬翔一口气说了三个眼睛的成语。

用蔑视的目光瞟了弟弟一眼:“学校是什么?学校是学生学习知识的殿堂,是步入社会的跳板,是人生第一个客栈,规模是大气恢宏,还是草庐寒舍,对学生来说只是三到五年的暂时客栈,对我们学生,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学校能学到什么?社会对这个学校的认可程度,天津市无线电技术学校别看不起眼,咱中国的无线电拔尖人才大部分都出自我们学校,中国的第一台电视机就出自这个学校毕业生之手,怎么样?厉害吧?你们燕州轻工业学院规模大条件好,出过哪些名人?给国家做出了哪些突出贡献?哑火了吧?好了,不比学校条件了,说说咱们俩的情况吧,在信里三言两语的说不明白,现在可以详细唠唠了,是你先说说你的暴发户发家史?还是我介绍下我这贫下中农的落魄史?”

“大哥,你先说说胳膊怎么了吧?多前儿的事?你来信怎么不跟我说?”

“我胳膊没事,小伤,上星期二学校开运动会,我跑200米栏,本来夺冠都有可能,可是跨第四栏时,旁边那人把他的栏踢到我这边了,我被绊倒胳膊让栏架硌了一下,抬着不得劲,到南开医院拍了片发现是小臂骨裂,但没折断没错位,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好。”

姬羽一拍大腿脱了鞋叹声道:“咱哥俩这是怎么了?天生跟这次春运会相克啊,我给你看看我的脚,看了没,5000公尺长跑,愣是把大脚趾指甲盖给弄没了,巧的是也是人家绊的我,不过,我比你幸运,冠军保住了。”

他俯下身穿鞋系鞋带,低头看到大哥的床铺底下放着一满盆脏衣服,随手把盆子拉了出来:“水房在哪边?我帮你把衣服洗了,咱们边洗边聊。”

姬翔脱口道:“你放着吧,不用你洗,温岚说下午来洗。”

“嗯—?什么情况?温岚是谁?这应该是女孩子的名字吧?”姬羽上下打量着大哥,无不狐疑的审问。

“啊,嗨!一会儿她就能过来,来了你们就认识了,我们同一年级的同学,跟我们不一班,我是无线电专业班,她是半导体元件班。”

“嗯,不是一个班,还帮你洗衣服,是女雷锋还是另有故事?走吧,边洗衣服你边坦白,我端着衣服,你拿洗衣粉,肥皂也行。”姬羽端着衣服出了宿舍。

姬翔只好拿着肥皂盒跟在弟弟身后:“水房在最东头。”

在水池边,姬羽把水龙头开成一股细流,在水的冲刷下揉洗衣服,扭头看了大哥一眼:“说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姬翔神色略显不自然,脸微微发红:“说就说,没啥见不得人的,小羽我先跟你说个事哈,我毕业去向已经定了,你猜我毕业后会分到什么单位?”

姬羽直起腰看着大哥怀疑道:“不会吧?你们三年学期,怎么会开学三个月就分配单位了?你毕业后的去向吗?你这专业有些麻烦,咱们县又没有无线电企业,回咱们县肯定要改行,估计会分到省城或几个地级市。”

“都没猜对!天津,我已经确定留在天津了,天津市电视机总厂,呵呵呵!没想到吧,开学不久,学校组织77级新生去天津电视机总厂参观,电视机总厂的厂长,是我们校长以前的同学,中午厂里招待我们吃的饭,下午总厂业余曲艺团和我们学校文艺队联欢,我不是会乐器吗,一入校就进校文艺队了,在联欢会上我吹了一首笛子独奏百鸟朝凤,又用二胡拉了一首骏马奔腾保边疆,两首曲子演奏的都非常成功,总厂厂长也是个文艺爱好者,对我很看重,跟我们校长说,毕业时必须把我分到他们厂,校长一口答应了,这可太意外,太令人兴奋了,要知道,我们学校是地方学校按说只招收天津本地学生,不过天津以前曾经是燕云省的省会,天津划为直辖市,燕云省教委和天津市教委协议,每年招收100名燕云籍的学生,不过这100名学生由燕云省统一分配,不留在天津市分配工作,我是唯一一个留在天津工作的学生,而且是全国电视机排名前三的企业,把我们学校所有燕云籍的同学都羡慕坏了,你说这是不是意外之喜。”

“能留在中国第三大城市,还是电视机总厂工作,听起来确实不错。所以呢?你就陈世美了?踢了秀英姐,跟那个什么温岚勾搭上了?怪不得这么大的事儿不在信里跟我说,心里是不是特愧疚?”

“姬老二!胡说啥呢?啥陈世美,啥勾搭啊,说话咋那难听?温岚也是我们校文艺队的,打手鼓,我们比较熟,确实是总厂厂长要我之后我们才走近的,她家在天津市里住,条件比咱家强上天,她父母都是退休工人,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妹妹,三个哥哥都成家了,大哥在工厂上班,二哥在物资局当司机,三哥在学校当老师,三个嫂子也有正式工作,妹妹学习很好,今年7月毕业就参加高考,进大学比较有把握,开始我还觉得咱家条件配不上人家,可温岚看上了我这个人,不嫌咱家是农村,不嫌咱家困难,这让我很感动。”

“你觉着很感动,我觉着你很反动,你和秀英姐到了哪一步,你没点儿数?秀英姐对咱妈、对咱奶奶,比咱们当儿子孙子的都孝顺,你就这么把人给甩了?你还当过老师呢,就这么为人师表的啊,哥,我鄙视你!”

“就知道你是这态度,我才没写信告诉你,就怕你胡思乱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当今年轻人有几个是初恋就成的?谈恋爱、谈恋爱,不就是谈谈看看,谈得拢结婚,谈不拢就散,正常得很,西方发达国家还兴试婚呢。我们都大了,应该认清现实,遵从现实,我如果不能留在天津工作,在燕云不管在哪个市工作,都不会离开孙秀英,高考后我把我的学习笔记、习题集都留她了,到天津后我生活那么困难,还到新华书店给她买了好几本复习资料,鼓励她继续高考,她来信说不想参加高考了,咱们县要转正一批民办教师,她决定要参加转正考试,我大力支持,只要她能转正当上正式教师,我毕业分到咱们省任何地方,她都可以调到我身边。可是现在我要在天津电视机总厂工作,问题就大了,外地户口如果没有特殊过硬的关系,是不可能调到天津市工作的,教师更是门都没有,难道我们以后就这样几百公里两地分居吗?难道我的后代以后还是燕北户口吗?我能留在天津,是老天赐给我的天大机遇,我是不可能放弃这个机遇的,我给秀英写信告诉了她我的处境,让她选择,秀英是个好女人,我没看走眼,她主动选择了放弃,让我一定要把握住机会,祝我有个光明前程,我接到她的信都感动哭了,我发誓以后发达了,一定报答秀英对我的好。”

“我呸!怪不得你胳膊被摔断了,原来是你坏了良心遭了报应,真是活该,要不是看到你给我新褥子的面子上,我现在就走,懒得看你陈世美的嘴脸。”姬羽心中火大,揉衣服的手不由加重了力气。

“刺啦!”本来已经有破损的衣服撕开了个大洞。

姬翔急的跺脚:“你轻点儿,你这是洗衣服还是撕衣服呢,对我不满意冲我来,冲衣服叫什么劲,就这么一件换洗的上衣了,撕成这样我咋穿啊!?”

姬羽干脆把破衣服扔进了水房里的垃圾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吼什么吼?衣服坏了我陪你,把你打扮的时髦洋气当陈世美。”

姬羽把盆里的衣服挑拣了挑拣,把带补丁有破洞的裤子、秋衣背心统统给扔垃圾桶里了,只留下两件裤衩,打上肥皂洗干净。

姬翔实在舍不得仅有的财产,待要捡回来,听到弟弟说要给他新的,心里就活动了,看弟弟现在的穿戴,应该有这个能力,穿那些旧衣服也真是太掉价,都不好意思跟温岚压马路,能添一两件新衣服当然是好事。

姬羽端着洗好的裤头,回到宿舍,在窗外的架子上晾好,接过大哥递给他的架子夹住,回到大哥床边,把床上的被子搬到旁边其他同学的床上,从大编织袋里拿出新买的褥子,铺到光板床上。

姬翔诧异道:“你怎么把褥子又给我拿回来了,给了我,你铺什么?咦?这好像不是咱妈做的那床褥子。”

姬羽边干活边说:“那条褥子我是不会给你的,只要看到那条褥子,我就光想着你对我的好了,你就是真陈世美,我也得认我哥。”

姬翔眼圈红了动情地说:“小羽,从小你,满脑子充满幻想,高中后不到一年,你就上了大学,几乎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天真热情纯朴善良。我不一样,我比你多了三年社会经验,很少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考学是这样,恋爱也是这样,我谋划未来却不幻想未来,我为自己未来的打算,是脚踏实地的打造自己幸福的人生,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也是你的亲哥哥,爸妈不在咱们身边,我有责任帮你在未来的人生,掌握住正确的方向,我和孙秀英的事情,我觉得处理的很好,彼此没有造成多少伤害,以后甚至还是朋友,这是生活中最理想的结果,倒是你自己,你跟许琳表妹的事,也该有个句号了。”

“打住啊!世美兄你可别教我学坏,我天真纯朴热情善良生活很阳光,老天爷也喜欢我,让我认识了一大群好人,他们跟我一样也淳朴善良,这就是我现在成了暴发户你成了落魄户的原因。”

“说说,仔细说说,我倒挺好奇你怎么就一下咸鱼大翻身,走了狗屎运。”

姬羽洋洋得意道:“其实也很简单,我们学校跟你们学校差不多,也在郊区,我们学校西北方向有一座个人承包的大型砖厂,开始我利用晚上在那个砖厂背砖,一晚上干4个来小时能挣1块来钱,一个月后我遇到了一个机会,帮砖厂修好了一台很重要的柴油机,砖厂赵厂长就把我调到维修车间工作,也是上夜班,一天也是1块多钱的工资,活儿却比背砖轻快地多,再后来我帮砖厂排除了一个险情,赵厂长就叫我当他的助理,工资一天涨2块钱,我运气好吧?这才叫好心有好报。让我坏良心跟你似地喜新厌旧,省省吧,我怕遭报应。”

姬翔抬腿一脚踢在姬羽屁股上,把兄弟踢趴在床上笑骂:“温岚就要来了,不许再说陈世美这三个字,你要给我撑面子啊,要不丢的是咱老姬家的人。”

“好吧好吧,怎么着你也是我哥,为了你的伟大形象,把你这身乞丐服脱了吧,试试我送你的衣服。”姬羽从编织袋里拿出两套衣服,一套是在百货大楼买的条绒青年衫制服,一套是学校运动会奖励他的拉链针织运动服。

姬翔喜出望外,抚摸着两套衣服爱不释手:“哎呀!这两套都是给我的啊,太高级太漂亮了,这要是穿上能把这宿舍的伙计们震倒一片。小羽,你挣钱不易,买一套就很好了,买两套做什么?跟你说啊,这套一顺的运动服你拿回去穿,我只要这件条绒衣服,这已经很好了。”

“放心穿吧,没花多少钱,这套运动衫是我参加运动会得了优秀运动员的奖品,号码小,我穿着有点紧,你留着当个替换穿吧,我学校还有衣服,一个月60块钱工资,我都成高收入一族了,以后我每个月自己留20,给你20,给咱爸妈寄20,哥,以后你该吃就吃、该穿就穿,弟弟我给你做经济后盾。”

“哦,你穿着紧啊,那我穿应该正好,我比你瘦。”姬翔满心欢喜的开始换衣服,打着夹板的胳膊不方便,他索性把夹板解了下来,姬羽忙帮着他小心翼翼的套上袖子,穿好衣服,再把夹板固定好。

白底蓝边针织运动衫,不紧不松不长不短正合身,衬托着姬翔的身体挺拔潇洒,姬羽又把回力球鞋拿出来:“这也是运动冠军的奖品,你看我们学校多给力,冠军又给衣服又给鞋,哪像你们这破学校,只会给个破夹板。”

哥俩都笑了,姬羽是开心地笑,姬翔是尴尬的笑。

姬翔穿着崭新的衣服鞋子,精神抖擞的迈正步,姬羽一拍脑门:“我说怎么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呢?”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电子表就往大哥手腕上戴。

姬翔惊住了:“小羽,不对啊,我算算啊,打开学到现在,只有三个月时间,第一个月你当背砖工挣了30多块钱就算35吧,第二个月你当上维修工40多块钱算45,第三个月你当上厂长助理60块钱,三个月加起来也不超过150块钱,现在看看这身行头,再看看送我的东西,再加上这你和我戴的两块表,200块至多不少,你一个月还给我寄10块钱,这么多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你可不能做不道德的事儿,更不能做违法的事啊。”

“大哥,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给你的东西里,只有一条褥子、一个床单、一条枕巾和这套衣裤是花钱买的,加一起也就一百来块钱,其他东西都是我开运动会挣来的,这次运动会我得了两项冠军荣获一个优秀运动员称号,两个冠军是两双回力球鞋,喏,都在咱俩脚上,学校奖励优秀运动员的奖品就是这套运动衫,另外我们学生会还奖励了我一块卡西欧电子计算器,价值120元,那玩意对我没啥大用,我就换了三块台湾组装的西铁城数字显示的电子手表,这种手表外面卖标价30元,虽然表面我亏了些,但电子表对我更有用,你也用得着。”

“你说这种手表30块钱一只?”

“就是啊,虽然外观不如机械指针表好看,但很好用,除了计时准确不用上弦不停转这些优点,还有音乐报时、秒表、防水功能,可实用了。”

姬翔抬起胳膊看着手腕上的表越看越爱看,感慨的说:“嗯,单从学校来讲,名牌大学确实比中专阔气大方,我这个当哥的沾你大光了。嗯?!你刚才说什么?用一块计算器换了3块手表?”

“嗯!是啊,换了三块手表我亏了将近30块钱。”

“有一块看时间就行了,你要那么多手表有啥用?这样吧,你把你手上这块手送温岚吧,第一次见没过门的嫂子,没点儿礼物不像话吧?”

“大哥!你,你不是陈世美是座山雕,整个一活土匪,还是贪得无厌那种。我那块手表是要送人的。有用!”

“啥人比你嫂子还重要?先送你嫂子,真要送别人你再买一块就是了,现在对你来说30块钱小意思了。”说着就去解姬羽手上的电子表。

姬羽确实没把一块电子表当回事,二、三十元而已,回头找丁超师兄再买块不是问题,问题是姬羽对这个没见面的嫂子很欠好感。

他对孙秀英印象很好,孙秀英不但人长得好,性格还好,把姬羽当亲弟弟待,有好吃的总给姬羽留着。现在一个城里女的横插一杠把大哥截走了,他很为孙秀英难过,也就对那温岚有了成见。不过,大哥就是大哥,既然大哥需要面子,这面子当兄弟的就得给他撑着,解下手表,连大哥的那块表也拿了回来:“既然是要我送,我就亲自送,不让你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这时就听见走廊有女声喊:“姬翔,快开门,我手里东西多,腾不出手。”。

姬翔连忙把门打开,一个齐肩短发身穿红底黑条蝙蝠衫,下身白底黑格粗呢半裙,脚下半高跟黑皮鞋的女青年,一手提着一个多层组合饭盒,一手提着一个食品袋惊奇问:“哎!姬翔,你这身衣服好帅,是姬羽弟弟来了吗?”

“小羽来有一个多小时了。姬羽,快过来搭把手。”

姬羽忙过去笑着打招呼:“我是你叫温岚姐呢,还是叫温岚嫂子呢?就叫嫂子吧,省的以后改口别扭,嫂子好,我是姬家老二姬羽,这一个多小时我哥光说你的好了,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直辖市的美女,真漂亮,嗯?好香,不是说嫂子你香,我闻着骨头香了,看来是为了给我哥补胳膊,特地在家熬的吧,吃啥补啥,嫂子有心了,把饭盒给我吧。大哥,东西放哪儿?”

温岚进屋见了姬翔眼睛一亮:男友这几个月的衣装她太熟悉了,土得掉渣外加上破旧不堪,她虽然跟他表明了心迹,却从没跟他在公开场合亮过相,无他,实在没脸丢人,就是知道他胳膊摔伤后,也没在第一时间来看望他,而是两天后约他在夜深人静的犄角旮旯问候抚慰了一番,要不是知道他已经板上钉钉能进电视机总厂,另外还有些内秀,她不可能选择他做男朋友。

她家的家境在这个大城市算不上好,虽然三个哥哥都成家单过,但家里还有父母妹妹和大哥的5岁儿子,加上她自己五个人住在一间20平米的小平房里,屋里没有隔间,东西两头都是床,晚上睡觉两头都得拉布帘。

电视机总厂是天津市一等一的好单位,效益好福利好,姬翔以后去了第一年试用,第二年定级就是副科,总厂副科干部打结婚报告就能分到房子,别的企业新职工排队五年能分到个筒子楼一间屋就要烧高香。单是为了房子,她也要放下以往的骄傲跟姬翔交往,家里的三个哥哥和爸妈都说她的选择很明智,只有上高中的妹妹不以为然,认为爱情不该建立在物质之上,爱情高于一切。切!一个高中生又懂得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爱情?

温岚有自知之明,知道凭她的相貌、她家的条件,要找各方面都一流的男友,那是痴人做梦,她各方面条件对于家本市市区的同学没有亮点,但对那些农村来的学生,她的城市户口就成了绝对优势,用这个优势找个毕业后能留在市里工作的农村籍同学,可选择的空间就相当大了,难的是学生在校学习期间,几乎不可能知道毕业后的分配去向,等知道谁留在市里时,再联络感情绝对来不及,当知道姬翔能留在电视机总厂工作后,至少有10位女生给姬翔写了表白信,其中天津市户口的就有4位,幸亏温岚跟姬翔都在校文艺队的乐器组,近水楼台她又主动进攻,这才将姬翔抢先一步拿下。

前天晚上她跟受伤的姬翔约会,得知五一节姬羽弟弟要来看哥哥,开始她并不怎么开心,甚至还有些抵触,她两个月前就了解过姬翔的家庭情况,认为他家是短期赤贫潜力占优,在姬翔、姬羽兄弟俩上学期间,家里的经济情况会很糟糕,她甚至试过向三个哥哥借钱帮姬翔暂渡难关,但遭到三位嫂子的坚决抵制,她不好意思跟她父母开口借钱,父母都不是正式退休,两个哥哥是接他们的班工作的,所以老人们的退休金很少,还要供她和妹妹上学,家里有多困难她非常清楚,每次看到姬翔那褴褛的衣装时,她都要闭起眼在心里念叨几遍,这是暂时的,忍过三年就好了。最多四年,姬翔姬羽哥俩都分配工作后,他们的经济状况肯定会有大逆转。农村的老人们有房有地自顾自,姬翔和她的工资维系二人世界会很富足,在天津市,只要解决了房子问题,那就万事大吉。

现阶段,他们哥俩要做的就是勒紧裤腰带,节俭节俭再节俭,坚持到毕业就是胜利,这个没见面的准小叔子实在年轻不晓事,五一节两天假在学校看看书不好吗?实在忍不住寂寞,到电影院看场电影不过2毛钱的票钱,可从燕州到天津,火车票一来一回就得10块钱,到了天津,姬翔要招待弟弟吃、玩两天,算上公交费没5块钱拿不下来,这足以让姬翔经济崩溃。

那晚她把心中的忧虑跟姬翔说了后,姬翔笑着告诉她,姬羽是个小福星,第一天上大学就找到了勤工俭学的门路,每个月工资三四十块钱,现在每个月都给自己这个当哥的寄10块钱,姬羽这次来不但不会给他增加困难,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因为4月份姬羽没给大哥寄钱,说是五一时过来给他。

温岚这才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第一次见大学生准小叔,想赚个好印象,一大早回家跟父母说了情况,她父母都很会来事,买了大骨头煲了骨头汤,又炒了几个菜,蒸了几个馒头让她送过来,就算温家慰问受伤的准女婿和招待准女婿的弟弟了。温岚也把最好的演出服装穿了出来,描眉抹粉生生将颜值提高了3分,这才满意的提着食物坐公交车回到学校。

她原以为姬羽的情况即使比姬翔好些也好的有限,在砖厂从热窑里往外背砖,光听这活就不是常人能干的,干这种苦大力的活一准是傻大黑粗之辈,穿着也比姬翔强不到哪里去,因为姬翔不止一次跟她说过,姬羽自小长到大都是穿姬翔换下的旧衣服,哪里能料到在她面前的小伙子竟然如此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再看自己男友也跟换了个人似地,一身白色蓝边崭新针织料运动衫,一双白色回力球鞋,把姬翔的品貌生生的提高了一大截,这时的姬翔绝不输学校任何一位帅哥,她甚至都有了些许高攀的惊艳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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