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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昨晚折腾的不善,但姬羽还是早早叫醒苏蕊穿衣叠被洗漱妆扮,整理好仪表出跨屋进堂屋,看到母亲已经伺候着奶奶起来了,正准备做早饭,父亲担着空桶要去井台打水,姬羽让苏蕊给母亲打下手,他接过父亲的扁担去了井台,姬羽13岁就给家里挑水了,所以父亲也不以为意,拿起扫把开始清扫院子。
到了井台,刚巧看到孙秀英的哥哥孙秀山也在挑水,已经打满一桶,另一桶正用辘轳从井里摇上来,姬羽笑着打招呼:“秀山哥,这么早,已经打满水了。”
秀山将露出井口的水桶提到井沿边,回头见是姬羽,憨笑点头没说话,伸手把姬羽的水桶接了过去,摆好就要提自家装满水的桶往姬羽的空桶里倒水,姬羽忙阻拦道:“秀山哥,我自己打吧,半年没用辘轳了,正好过过瘾。”
秀山已经把一桶水倒进了姬羽的空桶说:“井沿有冰,你手生了,危险。”
姬羽不能再把水倒回去,只好顺从:“谢谢秀山哥,昨晚怎么没到家去玩?”
秀山把第二桶水倒进姬羽的空桶,看着姬羽说:“要是你自己回来我肯定看你去,姬翔也来了我不愿意搭理他,小羽,你是好人,姬翔,我呸!”
姬羽只有苦笑,谢了秀山,挑着两桶水回到家,家里的水缸能盛8桶水,两桶水倒进去才到水缸半腰,姬羽挑上空桶再次出门。
这时候井台上的人一下多了起来,秀山挑水回了家,可秀英在井台等着了,还有几个井台附近住的以往玩伴儿,秀英是听哥哥说姬羽在挑水,也怕井台结冰太滑姬羽出危险,就快步赶过来的,没想到用不到她帮忙,姬羽的朋友们就把姬羽的水桶扁担都抢了去,别说摇辘轳从井里打水,连往家挑也有人替了,姬羽只得连声称谢,说白天要串亲戚,邀请大家晚上到家里听戏打牌。
秀英笑着问:“怎么起的这么早?不多睡会儿?你哥和温岚也起来了吗?”
“起没起来我不知道,反正刚才还没出屋,起来了又怎么样?这几年我哥挑过水吗?还不是秀英姐你给惯的?”
“可别乱说,让温岚听见不高兴,他在家不挑水能怪我吗?自打10岁起你的个头就超过你哥了,长的也比他粗壮,家里有重活叔婶儿还不是先打发你做,以后他当了老师,时间都用在学校了,顾不上家也情有可原。”
一旁的叔伯兄弟打趣说:“英姐还不让小羽乱说,你这么护着小翔,就不怕那个天津娘们吃醋?也是啊,一日夫妻百日恩,英姐跟小翔是日了三年的夫妻了,这恩得两辈子了吧,哎呀!君子动口不动手,快撒手,疼!疼!耳朵掉了。”
秀英拧着对方的耳朵,红着脸笑骂道:“谁让你满嘴喷粪的,这次撕你耳朵,下次撕烂你的嘴。”姬翔和秀英是走过定亲仪式的,在当地那就跟过门媳妇没啥区别,山村风俗,小叔子跟嫂子开玩笑的尺度可以非常大,别说说荤话,就是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一把胸也不能真恼,恼了就是个色,没人爱搭理了。
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等家里水缸满了,母亲和苏蕊已经做好了饭,母亲在院子里高声喊了声:“孩子他爸,洗洗手吃饭了。”
其实丈夫就在院子里,这一嗓子是给东跨屋听的,姬翔、温岚倒也麻利,等苏蕊把碗筷摆到桌上,他俩也进了堂屋,挨着奶奶坐下了。
早饭不复杂,喷鼻香的玉米面糊糊、姬羽带来的豆沙饽饽和金黄黄的年糕,就菜是老咸菜细粉条炒肉丝和咸鸭蛋,很是下饭,大家都吃的香甜。
吃完早饭,母亲开始分派任务,今明两天上午,两个儿子的任务就是走亲访友,姬翔的任务是拜访姥姥家的亲戚,姥姥姥爷已经过世多年,需要拜访的是两个舅舅和一个姨,两个舅舅家在一个村,一个上午能完成,大姨嫁的比较远得明天单独一个上午。
姬羽的任务是父亲这边的亲戚,父亲没有兄弟,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就是姬羽的大姑二姑,大姑出嫁在青山镇镇政府驻地青山村,大姑父姓董,十几年前得病没了,留下大姑拉扯着俩孩子辛苦度日,姬羽一家虽然也很困难但还是给了大姑一家很大的帮助,等表哥表姐长大成人后,大姑家来了个咸鱼大翻身,表哥董秋生心灵手巧,被招进镇农机站做修理技工,之后娶了漂亮能干的表嫂姜玉华,四年前生了个像妈一样漂亮像爸一样聪明的乖巧女儿取名叫董巧巧,表姐董春芳嫁到了山外马各庄,是个富裕村,表姐夫家也算殷实。
秋生表哥在农机站当合同工的这八年,是大姑家日子最富足的八年,大姑、表哥、表姐都是知恩图报的品性,八年来反过来给了姬羽一家更大的支持,可以说姬翔、姬羽能够在家里极其困难的状况下念完高中,跟大姑的支持密不可分,哥俩在镇中学上学,经常在大姑家吃饭,只要大姑家吃细粮或有肉菜,都会叫他哥俩去吃饭,时不时还会给他们哥俩一两毛钱买铅笔本子,姬羽很黏秋生表哥,跟他学了一身修理柴油机拖拉机的技术,秋生表哥可以说就是他的授业师父。
非常可惜,今年大秋一场大祸降到秋生表哥身上,表嫂横死,欠了农机站上万债务,岳父一家又把他小舅子腿残的直接原因推到秋生表哥身上,姬羽之前让父亲给表哥捎去2千块钱,只不过车薪杯水,昨晚听父亲说,秋生表哥家的房子也被扒倒,砖瓦木料卖掉抵债,大姑被表姐接到了婆家住,秋生表哥和女儿巧巧住在猪圈里,这寒冬腊月夜里零下十几度,真不晓得他们爷俩是怎么挺过来的。父亲说过两次让表哥带着孩子到家里过年,可表哥说玉华刚遭横祸不满一年,他和巧巧不能去别人家住给别人家带去凶祸,尤其是今年姬翔、姬羽还都带女朋友回来,就更不能来住了,这也是老家这边的习俗,父亲也就没再坚持。
要不是因为昨天到家时间已晚,姬羽昨晚就去镇上看望表哥了,今天一起来就跟爸妈说了要把表哥、巧巧接来过年,父亲自然没意见,可母亲却担心姬翔两口子犯膈应,可大姑以前对自家的情分摆在那儿,小儿子坚持她也不好明着反对,姬羽就说大哥大嫂的工作由他来做,母亲也就没再说啥。
吃饭时姬羽当着大哥温岚的面,说了秋生表哥的情况,提出把表哥和巧巧接到家里住,过完年带着他们爷俩一起去省城,在跃进砖厂给表哥找份合同工作,温岚不了解这边的风俗,大城市也没那么多讲究,又不影响她和姬翔的学习生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大哥对大姑一家感情也很深,虽然有些忌讳,但弟弟都不怕,他也就同意了,奶奶更是疼外甥和重外甥女,连声说好。
就这样,一家人通过了姬羽的提议,吃完饭,姬羽跟秀英姐借了自行车,拿着一盒细点心,带了些糖果香烟,载着苏蕊去了青山村。
八里山路,自行车很快就到了表哥家,一进院子姬羽的眼圈就红了,往日的砖瓦房成了一片土堆,别说砖瓦木料,连地基石头都被挖光了,猪圈三面石墙上抹了黄泥面,朝南的一面用土坯挡住前脸,只在侧面猪圈门上挂了个破棉被挡风。
“秋生哥在吗?我是小羽,来看你了!”姬羽含着泪朝猪圈里喊道。
破棉被掀开一角,一个身穿破旧的蓝棉大衣、露着灰黑棉花的破棉裤、戴着护耳蓝棉帽、脚穿绝缘单鞋、胡子拉碴脸色灰暗的男人弯腰低头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以往受到大部分人尊敬羡慕的英俊成功青年表哥董秋生。
看到姬羽和他身边的漂亮姑娘,董秋生很是有些尴尬,看了看两只粗糙黑皴的手,忙往身上抹,没等他说话,姬羽紧走一步把表哥紧紧抱住,哭着说:“哥,你吃苦了,大姑和巧巧吃苦了,10月底听我爸说表嫂出了事儿,我真该请假回来的,我可真混,只想着放寒假再回来帮帮你们,没想到就让你们遭这么大的罪,实在对不起了。哥,巧巧呢?巧巧还在里面吗?”
正说着,从猪圈门走出个身穿脏兮兮的花棉袄棉裤,头发蓬乱,两片瘦成坑的脸腮各有一大片黑皴,嘴唇满是裂口渗出血丝,两只耳朵长满冻疮流着黄水,两只手背青紫发亮肿的像两个小黑馒头,只有两只乌黑膛亮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痛哭的大人,有些迟疑的说:“我认识你,你是二舅。”
姬羽弯腰就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脸紧紧的贴着孩子粗糙冰凉的脸说:“巧巧好聪明,巧巧好记性,我就是二舅,夏天我还抱过你,没想到巧巧一眼就把二舅认出来了。”严格说巧巧应该叫姬羽表舅,有些地方也有叫表叔的,但姬羽嫌多个表字生分,跟秋生两口子也只是叫哥哥嫂子,让巧巧叫他二舅。
苏蕊早就知道姬羽有这么个很亲的表哥,也知道了这个很亲的表哥家遭到了不幸,可万没料到表哥和孩子会过得如此窘迫,寒冬腊月年根底下住猪圈,在解放前万恶的旧社会,极其贫困的贫雇农好像也没听说有住猪圈的,那白毛女喜儿和她被逼死的爸爸,还住着两间茅草屋呢,可就在眼前,四岁的巧巧和她的爸爸竟然从这么个破猪圈里钻出来,昨晚外面的天气可是哈气成雾滴水成冰啊,这爷俩可是怎么挺过来的?在姬羽抱着表哥哭时,她已经泪流满面,这时候也扑过去把可怜的小女孩紧紧的拥在怀中,止不住哭出了声。
四岁的巧巧却不知道大人为什么哭,忙哄着俩大人:“二舅,你怎么哭了,阿姨也哭了,你们是不是很冷啊,昨晚我也冻哭了,可现在天亮了,围着被子就不冷了,别哭了,眼泪留在脸上脸上会冻成小口子的,可疼了。”
姬羽哽咽的带着鼻音说:“巧巧,这个阿姨是你二妗子,你叫她声二妗儿,她就不哭了,还会给你很好吃的奶糖。”
巧巧立刻叫道:“二妗儿,你别哭了。”
苏蕊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强撑起笑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送进孩子的嘴里,把其余几颗放进花棉袄的小口袋里,从姬羽身上抱过孩子说:“巧巧真聪明,二妗儿抱着你咱俩互相取暖,二妗儿就不冷了,身上不冷就不哭了,巧巧以后跟二舅二妗儿住暖和的房子里好不好,咱不住猪圈了。”
巧巧立刻抬头看爸爸,张开手要爸爸抱:“我跟爸爸一起,爸爸住房子巧巧就住房子,爸爸住猪圈巧巧就住猪圈。爸爸!我不跟你分开。”
秋生忙把孩子抱过来安慰道:“巧巧乖,别怕!爸爸不会离开你的。”
姬羽坚定干脆的说:“哥!你看这里还有啥重要的东西,户口本、房基地本拿着,粮食也带上,嫂子和你们的照片别落下,其他的被窝、衣服、家具、农具啥的都扔这儿吧,你跟巧巧跟我回家住去,今早我们全家说好了,无论如何也得把你们爷俩接我家去,我家房子是你操持着盖得,有多宽敞你心里有数,光正屋就够住,厢房还空着,一会儿我去趟春芳姐家,把大姑接上,让大姑跟奶奶住一屋,奶奶想闺女想的厉害,巧巧跟奶奶住也行,跟你一起住厢房也行,反正绝对不能住这破猪圈了,你好好看看巧巧,孩子都冻成啥样了?玉华嫂子在天有灵还不得心疼死?再住猪圈,这孩子挺不过年关,你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要是孩子有个好歹,你怎么对得起天上的玉华嫂子?”
董秋生迟疑纠结了半天,看着骨瘦如柴的女儿,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怪我!这都怪我啊,挺好的一个家生生的毁在了我手里。死的应该是我,不该是玉华,玉华,我没能力照顾好巧巧,我对不起你啊!”一边痛哭一边用头撞猪圈。
姬羽忙把表哥拉住说:“这怎么能怨你?你的技术我最清楚,肯定是巧巧小舅闯的祸,回头把罪过都推你一个人身上,你怎么能认这个冤大头。”
秋生流着泪道:“我确实拉了手刹,也确实是姜玉柱想过瘾放下了手刹开动了拖拉机翻下山坡的,可我要是不答应岳父私开拖拉机帮他家拉秫秸,我要是停住拖拉机时把火熄了,姜玉柱也不能开拖拉机出事,我岳父一家只有玉华、玉柱这一儿一女,现在玉华没了,玉柱剩了一条腿,还得亏你让舅舅给我捎来的那2000块钱,要不玉柱的命也难保住,他媳妇大着肚子,岳父岳母身体还不好,姜家也塌了天,舅舅来了两次让我去你家住,我说家人横死的例儿只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是玉柱一家没完没了的在纠缠我,逼着我要以后的生活费、老人的赡养费和孩子的养育费,张口就要5千,我要是不给,玉柱就要在我家喝1605,逼得我卖了家里所有的值钱东西还不算完,还逼得我把房子也拆了卖了,他们不但到我这儿来闹,我妈被春芳接到她家住,玉柱和他媳妇还去春芳家闹,被妹夫家的几个兄弟姐妹给撵出村才算完,我要是带巧巧去了你家,你家这个年就甭想过了,自打玉华走了,巧巧谁也不跟,成天就追着我,连她奶奶也不跟,要不我妈去春芳家也就把她带去了。”
姬羽叹了口气:“让你这么一说,姜玉柱一家也够难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看在玉华嫂子的情分上,以后咱们还得拉扯他们一把,以后的事儿以后说,先说眼目前,这猪圈你们爷俩是万万不能住了,必须跟我回家去,姜家要是到我家去闹,我有办法对付,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也跟你一起住猪圈。”
秋生看了看依偎在怀里的巧巧,长叹一声:“唉!你啊,这是自找麻烦呢,行吧,住你家就住你家,姜家要是到你家闹,我就把这条命抵给他们家好了。”
扭头对女儿说:“巧巧,你在这儿跟二舅二妗儿待着,我进去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到二舅二妗儿家住暖和屋去。”
巧巧眨巴着泪眼点头:“嗯呐,我跟着爸爸。”
姬羽亲了亲孩子的冻疮脸:“巧巧就跟着爸爸到二舅家住去。”
过了一会儿,秋生抱着个超大的铺盖卷出来了,要往自行车后座上放,姬羽一看就皱了眉:“不是跟你说只拿几样必须拿的轻快东西吗?你怎么跟要搬家似的,拿下来拿下来,我看看都是些啥?”
说着站起身把孩子推给苏蕊,过去把铺盖卷扯到地下,解开麻绳,打开铺盖,把里面能穿的大小单衣挑出来两件,团成一团用床单打了个小包袱,其它东西抱起来扔进了猪圈:“你是想把猪圈里的跳蚤虱子臭虫都带进我家啊?家里什么都不缺,冻不着你们爷俩。”
秋生急了:“哎呀,好好的被褥你怎么就扔了,过完年开春天暖和了还得回来住呢。”作势就要进猪圈把铺盖捡回来。
姬羽一把把他拉住:“还回来做什么?农机站把你开除了,在生产队挣工分三辈子也还不上你那一屁股的债,更甭说再把房子盖起来了,这一走,三五年你们就不回来了,过完年你和巧巧就跟我去省城,我在省城给你找个挣钱的地儿,大姑就留在我家照顾奶奶,奶奶和我妈身体不强,我爸一个人家,屋里屋外的忙不过来,有大姑在还能轻快些,我和我哥在外面也能安心学习。”
秋生停止了挣扯:“跟你去省城?活好找吗?”
“那么大的省城,上百万人口,成百上千的工厂企业商店,哪儿哪儿都用人,别说你还会机修技术,就是卖苦力也比这穷山沟挣得多,我在省城还上着学呢,就凭跟你学的那点儿修机器的把式,一年就把房宅翻盖了一遍,还能给你捎回来2000块钱救急,你说活好找不好找?放心,准成比你在农机站挣得多,干个三五年就能把饥荒还上,再在这块房基地上建一座跟我家那样的宅院。”
“钱好挣也不中,粮食咋办?咱不是城里的户口,没粮本指标,吃啥呢?”
姬羽笑道:“挺聪明的人,咋还糊涂了,你在农机站工作还不是往队里交钱买工分分粮食啊,以后在省城干活挣了钱寄回来,让大姑仍旧在队里给你一家三口买工分,分了粮食到镇粮站换粮票寄给你不就得了?其实省城用钱也能买到粮票,两毛钱一斤全国粮票,还带细粮和豆油,现在形势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只要有钱衣食住行都好解决。这样吧!既然巧巧粘你,那你先带着巧巧和苏蕊去我家,我骑车子去马各庄接大姑去,午饭头能赶回去。”
秋生挠着头难为情道:“就是太麻烦你家了。”
姬羽拉下脸道:“又说这外道话,你妈是我奶奶的亲闺女,是我爸的亲姐姐,上中学时我和我哥在你家吃过多少饭?过过多少夜?年初要不是大姑给我和我哥凑钱,我们连上学的路费都不够,那时候我跟你外道过吗?我和你虽然是表兄弟,可比我哥还亲些,再跟我外道我真跟你急了啊。”
秋生忙双手合十告罪:“得嘞!是我说错话了,我跟你道歉这可中吧,那你去马各庄吧,我和弟妹这就上你家去。”
青山镇离马各庄17里,山路还算平整,姬羽骑着自行车一个来小时到了表姐董春芳家,虽说山里的姑娘嫁到山外属于高攀,但春芳表姐出嫁时家境比男方好,表姐漂亮能干,所以婆家上下都高看一眼,表姐父人品也不错,日子过的比较舒顺滋润。可现在娘家发生巨变,表姐肯定在经济上要帮扶她哥,又把大姑接到家里长期居住,她家没跟公婆分家,两家老人偶尔见面那是亲家,可是长期在一起生活,想想头就大,估计表姐和大姑的日子比较难熬。
姬羽进了表姐家院子,正好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在气呼呼的撵狗轰鸡,嘴里的话声很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不是别人正是表姐的婆婆。
看到推着自行车进院子的姬羽,表姐婆婆愣了下,停止了含沙射影骂大街,狐疑问道:“你找谁?怎么看着你有些面熟?”
当然面熟,表姐结婚时姬羽作为新娘的近亲,来过这个院子,还跟这个妇人打过照面,虽说没直接对过话,但姬羽记性好,记得这妇人当年慈眉善目印象还挺不错的,不过这时候看就有些可憎了。
心里犯膈应,但脸上没显露,支稳自行车,把高级西式点心盒子摘下车把,笑着递过去说:“婶子身子骨硬朗着哪?这么能干,我是董春芳的亲表弟,白石岭老姬家的老二姬羽,前年我表姐结婚时我来过一次,没想到您还有印象,记性真好,我在省城上学,这不放年假了,回来过年,今儿个过来走个亲戚,我奶奶到省城住了几个月院,夜儿个刚回来,想闺女了,让我接我大姑去家里住一段时间。婶子,我大姑在您家住了这么长时间,给您家添麻烦了,这是天津最好的外国点心,给您尝个新鲜,也算是我家感谢您的一点儿心意。”
妇人一下对上了号,姬家哥俩都是大学生,以后都是干部,这个亲戚虽然有些拐咕,但论起来还真不算远,以后儿媳妇生了孙子,跟这位都没出五服,说不定就能沾上光,听这话要把家里闹心的那位接走,贵客进门,还是来解决麻烦的,妇人立刻还原成慈眉善目状态,热情的招呼道:“我当是谁呢,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春芳的表弟来了,快进屋里缓和暖和,你可是稀客,来了就喜,还带这么稀罕贵重的洋点心,留给你家老人们吃呗,咋还给我家带来了呢?”
嘴里说的讲究,可双手立刻把精美的点心盒接了过去,朝屋里大声吆喝:“春芳啊!还有亲家,看看这是谁来了?真真是稀客贵客临门了。”
跨屋门帘一掀,出来一个年轻媳妇,五官脸面很是耐看,身子却有些臃肿,正是表姐春芳,跟在她身后的老妇人是春芳的母亲,姬羽的亲大姑。暑假时姬羽去表哥家时还吃过大姑做的饸饹面,那时的大姑满头乌发,富态丰腴,性格开朗,说话带笑,快50岁的人怎么看也就是30出头,仅仅半年,大姑头发灰白面容憔悴瘦了至少30斤,皱纹布满了额头脸庞,这摸样说70岁都有人信。
“大姑!表姐!”姬羽紧走两步上前搀扶住大姑。
“小羽!你来了!”表姐董春芳脸上荡起了笑容,春芳比姬羽只大两岁跟姬翔同岁,并且是姬翔初中同班同学,早期家里困难只上到初中毕业就辍学了,跟舅舅家的两个表弟感情很好,但相比之下更喜欢淘气的二表弟,跟总是一板正经的大表弟有些话少,看到姬羽来家很是欣喜。
大姑脸上挤出了笑容,眼圈却红了:“小羽,你放假了。你大表哥出事儿,多亏你帮忙了,我上辈子到底——唉!”说着抬起手擦拭着夺眶而出的眼泪。
“大姑,别难过,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谁都有走背字的时候,玉华表嫂走了,是跟咱们家就这么几年的缘分,缘分尽了寿限到了,老天爷要收她走另有命运安排,咱们只能祝福玉华表嫂,来世托生到好人家,享尽人间富贵荣华,虽然表嫂不在了,但咱们的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当年大姑父撒手而去,春芳表姐、秋生表哥那么小,还不是大姑咬着牙把表哥表姐拉扯大,最后把日子过的比旁人家都好?现在家里这点困难比起那时候还叫事儿吗?看看眼前,表姐嫁了个好人家,公婆慈祥表姐夫疼爱,看这样是已经怀上宝宝了,日子过的舒心顺意,您不用为表姐操心,家里表哥年轻力壮又有修理机器技术在身,巧巧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好孩子,您只要没病没灾,想要翻身有什么难的?何况还有我们家的支持,大姑家要翻身至少比十几年前要容易的多,您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理儿?”
姬羽这番话不但是开导大姑的,也是说给表姐婆婆听的。
那妇人显然听懂了也想明白了,笑着帮腔:“是啊是啊,亲家母,姬家二侄儿说的对,虽然你家临时遭了祸事,死了媳妇败了家,可你还是儿女双全,孩子们都大了,都顶事了,秋生那孩子还不到30岁,有技术又能干,即使带着个巧巧再娶个媳妇也不难找,房子被扒了,房基地还在,赚了钱再盖起来就是,这不是还有你娘家和我们帮扶着你家吗?”
大姑抹去眼泪,对着春芳婆婆道:“亲家母说的倒是这么个理儿,可是家里房子扒了,东西被人抢了,秋生又没了工作,不但欠了农机站和亲戚们上万块钱,玉华娘家人还不依不饶的闹腾,给亲家你们添麻烦了。”
扭头又问侄子:“小羽,你妈和你奶奶去省城看病一去就是三个多月,身体都怎么样了?见好了吗?这次跟你一起回来了?”
“嗯哪,我妈和我奶奶身体都很见好,入冬后奶奶的哮喘就没再犯,我妈的贫血症彻底治好了,腰、腿毛病也好了很多,这大冷天都能下地做家务了。这次我们都一起回来了,不但我妈、我奶奶来了,我哥和我都带着女朋友回来了,奶奶想您想的特别厉害,说起来就抹眼泪,我爸妈也很想您,让我来接您家去住些天,刚才我去青山村,见了我表哥,才知道您到表姐这儿来了,表姐,你看我大姑有啥要带的吗?帮大姑拾掇拾掇,我这就把大姑接走了。”
春芳自把母亲接来这两个月,受了婆婆不少白眼挤兑,出嫁的小姑子也时常回来找茬找事儿,幸亏有孕在身,公公、丈夫都维护她,跟婆婆小姑才没有撕破脸,但每天家里的压抑气氛,还是让她和母亲经常以泪洗面,现在表弟要把母亲接走,虽然心里不忍,也只能赞同,否则这个年谁都过不好。
拾掇好母亲换洗的衣服,春芳把姬羽和母亲送出村口,姬羽给表姐留下了200块钱,说是给没出生的小外甥的压岁钱,骑上自行车带着大姑向山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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