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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不敢?”
一个虚弱却充满威严的声音自殿内响起。
长孙仁看清那道声音的主人后,瞬间瘫软在地,心中绝望。
完了,这下全完了。
——
“所以,叔祖父您是自己用了药才昏迷的?”
太后也操心了多日,皇帝好不容易才让她回了寿康宫。
兴庆宫里就只剩下无忧、皇帝和伺候的冯忠。
原来,皇帝的吐血并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
早年间有海外高人献上一粒药丸,言道,
此药丸用尽世间珍稀宝物制成,世间仅此一粒。
待人油尽灯枯后服下,吐血昏迷七日,期间与死无异,诊脉也看不出异常。
待七日后,身体完全吸收了药力,顽疾尽消,且能增寿。
皇帝得到他的时候正值壮年,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这几年,一日比一日地精神不济,皇帝才又重新想起了此事。
服下此药,也有赌的成分罢了,这若是一粒毒丸呢?
但他已经时日无多,是毒又怎样呢?
无忧斜睨了冯忠一眼:
“冯公公早就知道?”
冯忠一脸为难:
“公主莫生气,皇上连太后都没说,实在是怕此事泄密,不能引蛇出洞。”
这引蛇出洞,指的不仅仅是长孙文和长孙仁。
还有蛮夷。
——
五日前,西北。
此处是临近边境的一个小村落,村子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的背后不到两里之处就是雁落关。
雁落关很小,但位置易守难攻,处于一个山崖之上,三面都是峭壁。
这剩下的一面仅有唯一的通道,就是通往中原的路径。
也就是说,只要能攻下雁落关,就等于是将一只脚踏入了中原上。
不说畅通无阻,但也差不多了。
当年,先帝昏庸无能,将雁落关割了出去,
导致边境丧失了主动权,其后的六个城都岌岌可危。
还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陆铭和宋惊鸿主帅,在一场场战争后,夺回了雁落关。
从此,蛮夷被拦在了雁落关外,也守住了中原十几年的平安。
十几年过去,雁落关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百姓说不上多富裕,但也能安居乐业。
守城的士兵也不过是例行巡逻,没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
但今日似乎格外不同些。
这一支小队的队长老黄,家里养的狗一向温顺,此刻却格外的暴烈。
差点咬了熟悉的邻居,这让来上值的老黄就有些郁闷和不安。
他站在哨岗上,朝远处望去。
一片茫茫的、黄绿色的平坦地面,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跟以往的每一天看上去都一模一样。
可老黄心中的不安没有任何消减,他死死地盯着草原蛮夷人所在的方向,面色凝重。
同他一起执勤的同伴笑着锤了他一拳:
“干什么?”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难道蛮人会攻过来?”
年轻的兵士说完自己都笑了:
“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蛮人,你们说得那么可怕,是有三头六臂不?”
“闭嘴!”老黄忽然猛然怒喝一声,吓了他一大跳:“有人来了!”
那一片黄绿色的土地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尘土,漫天的风沙扬起,兵士吓得一抖,但看清尽头之处出现了什么人之后,又放松了下来:
“这不是村民吗?……”
但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吞进了肚子里。
是村民,但不仅仅只有村民。
是离雁落关外不远处的村子里的村民,老黄甚至都跟他们其中一些人打过交道。
此刻,他看到他熟悉的那些面孔上,露出莫大的恐惧。
而且,这漫天的风沙,是几十个村民就能做到的吗?
老黄和年轻同伴呆愣愣地看到了村民们的背后——那是一大群马!
数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匹,到底有多少人,老黄只知道,那漫天风沙,是马蹄扬起的!
而马上的人,不紧不慢地驱赶着村民往雁落关这边过来。
年轻的同伴顿时慌了。
他们在哨岗上,视线很高,提前能看见蛮族的入侵,而关内的人,此刻还都是毫无所觉。
“怎么办?”他的声音都在抖。
老黄到底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他猛然吹响了哨笛。
尖锐的哨声瞬间传遍整个雁落关。
年轻的孩子们不知所措,可但凡年纪大一点的,都面露慌张,把自己家的孩子都迅速带回家。
隐隐能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用尽全力在喊:
“敌袭——”
——
“啊——”
蛮人的利刃落下,一个村民被推了出来,当众砍下了头颅。
城门紧紧关闭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黄站在城墙上,另一边年轻的同伴面露不忍,而他的脸上却只有淡漠和冰冷。
年轻的同伴忍不住指责他:
“城主不愿意开关口就算了,你竟然也这么冷血,那外面被杀的人,都是我们的同胞啊!”
老黄冰冷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明明他身上的铠甲都已经生锈,老刀也只剩下半截。
可这一眼却吓得同伴不敢再说话,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战场上的刀剑凛然的杀气。
他说话了:
“蛮族马好,蛮族人都极其擅长骑术,在平原作战,他们几乎能以一当十。”
“可若是遇上雁落关这样的天险关隘,哪怕守城的只有一百个人,他们几千人也难以攻进来。”
“而一旦越过雁落关,里面就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到时候,他们烧杀抢掠所造成的大夏同胞的死。”
“会是外面这些人万倍之多!”
老黄的声音平淡地像一阵凌冽的刀风,割掉了同伴心中滋长的怜悯和软弱。
他握着枪的手紧了紧,道:
“你……说得对,我一定要守住雁落关!”
“但是……如果没有支援的话,要守到什么时候呢?”
老黄毅然道:
“守到我死!”
——
落雁关第一时间就点燃了烽烟,也送出去了信使,将敌情尽数告知。
又过了三日,距离雁落关最近的城内,
“主帅,千万不可冒险啊!”
军师苦口婆心劝道。
但陆家的大儿子,也是西北军的主帅——陆星决心已定。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雁落关要守不住了!”
“一旦雁落关被破,那我大夏岌岌可危!”
军师继续劝:
“但雁落关还能再撑一些时日,您不妨再等一些时日,写信去问下宋主帅,再做决定?”
“若是您亲自前往雁落关支援,却出了什么事的话……”
提到自己的母亲,陆星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
难道他就真的这么差,半点也比不过母亲的威名?
但陆星坚信,因为这十几年间没有战役,所以他才没有时机展现自己。
如今雁落关被围,关内死守。
甚至眼睁睁看着大夏的几十个子民在外面被屠杀,也绝不打开关口。
而蛮人为了节省兵力,也没有硬攻,而是将其团团围住,打算将雁落关的几千名兵士和百姓活活困死在里面!
他若是不赶紧去,多延误一天,就多耽误一天,要多死一些人啊!
军师继续劝:
“但雁落关还能守,如今城内兵力不过数万,不如我们也等增援再去?”
陆星不同意:
“据消息,此番进攻雁落关的蛮族军队,也就不到一万人?”
军师说:
“但蛮族在平原作战,可以一当十……”
“雁落关地势狭隘,想要救援并击退蛮族,定然要将其驱赶至平原之上。”
“以属下之见,还是等筹集到五万左右的兵力再去救援比较妥当……”
“行了!”陆星的脸上露出不耐:“以一当十这个词我都听倦了!我就不相信大夏的儿郎们,真就这么差?比蛮人差这么多?”
“我率领一支千人军队先去,你带剩下的人后来,等到了雁落关外再会合!”
军师见劝不住他,暗叹一声,只得私底下拟了封信,塞到了信鸽里。
白鸽扑棱着翅膀,飞往了上京的方向。
——
“援军来了!——”
欢呼声瞬间传遍了小小的雁落关,而蛮人果然有退去的趋势。
老黄看着军队疾驰而来,而没有露出和旁人一样的欢欣。
同伴问:
“你怎么了?”
老黄再仔细看了一眼,忽然道:
“人……太少了。”
同伴看不出所以然,道:
“这怕是有上万人了吧?还少?”
“太少了!”
老黄的面色变得凝重:“围住我们的蛮族骑兵足足有五千!”
同伴嘀咕着:“一万打五千,还不够?”
老黄怒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打仗是比人数?谁人多谁就赢,人少直接投降?”
同伴不敢说话了。
而陆星却见蛮族军队隐隐有退去的势头,心中更加兴奋,率领自己的那一千人就追了出去。
军师遥遥一看,心中顿时更觉不妙,
果然,那一小支脱节的一千人,追不去还没多远,迅速就被蛮族的军队给全部吞噬了。
就连他们的主帅,也完完全全没了踪影!
军师当机立断,怒喝道:
“退回雁落关!”
好在,蛮族佯装撤退的场景,让其对雁落关的围势出现了一丝缝隙。
有人怒吼道:
“主帅呢?”
军师吼回去:
“管不了!慢一步我们将会全军覆没!”
最终,这一支大部队付出了约两千人的代价,全部退回到了落雁关内。
随即,蛮族军队卷土重来,继续将落雁关团团围住。
好在,他们这一支部队带了很多物资,同时又为落雁关带来了新的兵力。
但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的主帅,落入了蛮族之手。
就在他们撤入关内没多久,一个看上去像是首领的人,就绑着陆星过来了。
扬言,若是打开关门放他们进去,他们就不杀陆星。
军师坚决不让开关门,对他们的叫喊理都不理。
外面的蛮人喊了一会,发现没发现后,也没直接一刀砍了陆星。
或许是因为留在主帅还能有其他的用处吧。
落雁关的城主忧心忡忡,朝军师道:
“这下可糟了。”
军师叹了口气:
“我已经通过信鸽朝上京送了消息,也派了信使赶去求援,如今,只能等了。”
——
如今,皇帝刚醒,发生在边境的战役还没有这么快传进来。
此次战役的起因,也是因为皇帝根本没有刻意遮掩他重病的消息。
打仗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蛮族人大概是想着,夏朝皇帝这样的身体,随时可能驾崩,
一旦皇帝崩逝,又一时半会没有继承人,大夏朝势必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内乱,而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而边境打得火热,朝堂之上也并不安宁。
“镇国公主怎可当众斩首宗室?”
乍然得知此事,丞相脸都被气红了,不仅仅写了十页的奏折骂她,更是在早朝之上公然发难,
兵部尚书初心不改,已然成为镇国公主的铁粉头子,闻言嗤道:
“谋逆之人,斩就斩了。”
丞相怒:
“她这样做,视皇室威严、皇家脸面如何物?”
无忧凉凉地来了一句:
“本宫视皇家威严如同本宫的威严,皇家脸面如同本宫的脸面。”
丞相一噎。
差点忘了,她也是皇室中人。
但当丞相的,脑子不可能转得慢,他又道: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兵部尚书立即道:
“公主犯什么法了?可有什么律法是不允许斩杀谋逆的?”
丞相道……丞相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二对一啊这是!
其他人碍于公主威严不敢说话,就他一个人不惧强权,维护法纪与礼法?
那按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大夏朝是不是要出一位摄政长公主了?
丞相越想越气,竟然脱了官帽,猛地朝殿内柱子上撞去。
一边撞一边大喊:
“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如今牝鸡司晨,我朝危矣!”
结果还没等人来得及拦,无忧脚尖轻点,飞身上前,拎着丞相的衣服,把他拦下了。
无忧叹了口气:
“撞就撞,就瞄准我站的这根柱子底下是怎么回事?
“娘刚做的新衣裳,可不能弄脏了。”
丞相想要挣脱,却发觉挟持住他的力气巨大,根本无法反抗。
底下众人看着丞相的滑稽模样,忍不住泄出几声笑。
“好了。”皇帝威严的声音传遍大殿,他忽然又点了长孙策的名:
“世子,你怎么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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