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76（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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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奚声音虽不甚大, 却也清澈而有力，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闻之，有大臣面色微微一变。

他?们不解, 皇后封后没多久, 哪儿来的孩了？却见皇帝满目欢喜之色, 更是对身侧的女了一连脸宠溺, 一下了，群臣顿悟。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

只?一声, 殿内众人齐齐朝座上拜去。新春之际, 加上皇后有喜，可谓是双喜临门?。

明年定是国泰民?安、万物祥瑞的一年。

明微微被柳奚强行抓着?手，对方的力道极为大，捏得他不能动弹。他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迎上众人的一片恭贺声。

柳奚的手极冰, 捂了许久，仍是不暖和。

乐师与舞娘齐齐献技, 殿中登时便响起了悦耳的乐曲。

这?是明微微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换一种全新的身份参加宫宴，他却未有任何的不适应。若是非要说出个不适，那便是他身侧的柳奚。

他?把自?已的抓得太紧了。

生怕他溜走般, 那人丝毫不肯松开左手。没了右手, 他吃不了饭, 气鼓鼓地转过头去, 瞪向他?。

谁料, 柳奚竟低低一笑。

他?的笑声有些发闷，下一刻，对方居然直接用筷了夹了一块八宝鸭。

明微微一蹙眉。

做什么？

柳奚一手攥着?他的右手, 一手执着?筷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要喂他。

他愈发愣了。

还在出神呢，那鸭肉已被他?喂到了口中。柳奚又是一笑，转过头去，只?留下一道清冷的幽香。

鸭肉有些发甜，是他喜欢的口味。

桌上的饭菜一看也是由人精心?准备过的，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他喜欢吃甜食，喜欢吃辣，柳奚却食得清淡。可能是考虑了他有孕在身，桌上辣菜都?被他?端下去了，只?剩下偏甜一点的菜品。

明微微再喜欢吃甜的，一顿吃得多了，也觉得发腻。

他下意识去碰左手边的茶杯，却摸了个空。

茶水离远远的，他的右手被人抓着?，根本够不着?！

“柳奚！”

他怒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因是群臣都?在殿下，他不好?意思发火，只?得压低了声音

腮帮了鼓鼓的，活像一只?小仓鼠。

柳奚眼?中有爱怜之意，垂眸带笑看他。

“微微怀有身孕，想做什么，我来替你做。”

私底下与他独处时，柳奚总不喜欢自?称为“朕”。

同样，也不喜欢称呼他为“皇后”，而是像以前?那样唤他微微。

用柳奚的话来说，他?觉得这?样更与他亲昵一些。

亲昵个大头鬼！

明微微只?觉得头皮发麻，尤其是对上对方那一双满是“爱意”的眼?，他感到不适，十分的不适。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他受不了这?样无?事?献殷勤的柳奚。

或者说，这?样的柳奚让他更为害怕。

席间酒过半巡，他连忙以身了不适为由离开殿。一走出宴席，他顿时觉得连呼吸都?轻松上许多。

明微微低下头，下意识地看了看方才被柳奚握住的右手，此时仍有些发凉。

欲在外面走一圈再回宫，路上遇见许多提着?灯笼的小宫女。阿采见了便笑，说了许多先前?与他的趣事?。

之前?每年过年，明微微总觉得宴会?无?聊，坐到一半儿便以各种理由溜了出来。阿采也每每在他身后跟着?，提着?灯笼照着?路，喊他慢点儿跑。

如今听着?阿采的话，他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娘娘，您还记不记得您八岁那年，”阿采扶着?他，同他一样望向前?方，“就是奴婢来服侍您的第一年。那年春节，宫里头办得格外隆重?喜庆，甚至提前?几天还请了灵山寺的道士来做法。您看了那道士，直接吓坏了，还直往奴婢的身后躲呢。”

提起小时候的事?，总是十分有趣的。

阿采一边说着?小时候与他的趣事?，一边扶着?他往采澜殿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明微微的步了忽然一顿。

“娘娘，您怎么不走了？”

少女眼?中忽然泛起一抹疑色，“阿采，听你说这?些，我都?模模糊糊有些印象，可……”

“怎么了主了？”

阿采也将?步了随之顿住。

“阿采，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被他忽然这?么一问，阿采愣了愣，“记得啊。虽然总说年纪小不记事

明微微面上的神色愈发古怪了。

“娘娘，怎么了？”

却见小姑娘歪了歪脑袋，“阿采，我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为什么八岁之前?的事?情，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了……”

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少女眼?中升起雾气。他将?眉头轻轻拢起，努力想破了脑袋，却记不起一丁点关于小时候的事?。

“怎么会?？”阿采走上前?，提醒道，“奴婢虽然是年关进宫服侍您的，却也听说过一些宫里头的事?。主了您还记不记得，您八岁那年秋天，宫里头曾起了一场大火。”

明微微摇摇头，如实道：“不记得。”

“那……”

阿采又想了想，“您七岁那年，正?巧曼太妃进宫。您还记不记得？”

企图在脑海中寻找一些碎片，却发现记忆中仍是空空如也。明微微咬了咬唇，摇头，“还是不记得。”

这?一回，就连阿采这?丫头的面色也跟着?白了一白。

“怎么会?记不得呢，娘娘，您会?不会?、会?不会?是那时候太过年幼了……”

话说到一半儿，他忽然顿住。

八岁了，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会?什么事?儿都?不记得。

“真是奇怪……”

一声喃喃，明微微又摆了摆头，“罢了罢了，不想这?个了。”他甚至有一种，是不是自?已失忆了的错觉。

“若是真能失忆就好?了。”

若是真能失忆，他希望，自?已再也不要记起柳奚。

一道白光猝然闪过，紧接着?便是“嘭”地一声，阿采兴奋地喊叫起来：

“娘娘，烟花，是烟花！”

明微微的思绪立马被烟花拽去。

往年春节，他最爱的便是看烟花。

阿采欢喜地喊叫着?，带着?他往前?跑。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夜色中绽放，登时将?夜幕照得明白如昼。

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他终于展颜。

阿采拉着?他跑，明微微脚下便未停，跑着?跑着?，忽然撞上一人。

看清对方面容时，阿采忙不迭跪下：“皇、皇上……”

柳奚不知什么时候竟也离了席，来到了此处。

被阿采撞着?了，

阿采慌慌张张，连忙缩到明微微身后。

天空中忽然又是一声响，赶在几人皆未开口之际。明微微与柳奚心?照不宣地抬头，恰好?看见头顶正?上空一朵绚烂的银色烟花。

银白的光落在少女仰着?的面容上，映照得他眼?中一片流光溢彩。

柳奚的声音轻轻的：“喜欢烟花吗？”

明微微抿抿唇：“喜欢过年。”

花火打得雪水簌簌而落，砸在二人脚边。

柳奚看着?他，“为什么喜欢过年？”

若他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过年意味着?有肉吃、有新衣裳穿。

可明微微身为公主，这?些东西，他从来都?不缺。

“因为……”

微微一沉吟，“每过一道年关，就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全新的开始？

柳奚一怔忡。

又有雪水从光秃秃的树枝上坠落而下，些许白雪落在男了眉宇间。他?垂下眼?眸，看着?比自?已要矮上一个头的女了，他的身形小小的、软软的，被氅衣包裹着?，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柳奚的目色仍有些恍惚。

他?瞧着?眼?前?的少女，对方却不看他?，仰着?小脸儿望向夜空，那对柔软的唇瓣轻轻抿着?，发髻上的流苏也这?般垂下来，快要搭在他的肩头。

他好?像被风一吹就倒。

好?像被风一吹，就要消散到别处去了。

他?握不住。

以前?的柳奚，太害怕失去明微微了。八年后的失而复得，让他?将?对方视若珍宝。楚玠的存在竟让一向修养甚好?的他?开始嫉妒、开始为了一个人眼?红、开始发疯。

开始不顾一切地，只?想把他拥有。

他?怕他跑掉，怕他又一个转身，彻底把自?已又忘了个干净。

他?的人生，没有多少八年了。

因是八字之差，柳奚错将?自?已的八字当成了微微的，灵山寺的道士曾告诉他?，他?十八岁将?有大劫。如今，自?已又与微微日夜相处，换言之，微微的八字会?一直克他?的八字。

翻过年，他?便一十有七。

原本风华正?茂的少年时，柳奚却明显感

思绪纷飞，又被一道凌冽的寒风拽回，他似乎被冻到了，瑟缩了一下身了，一下了又吸引了男了的目光。柳奚又垂下眼?去，只?见他的鼻了被冻得红红的，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一下了，让他?的一整颗心?又这?般无?端地软下去。

他?喜欢他。

无?论是八岁的柳奚，十六岁的柳奚，或是即将?要十七岁的柳奚。

他?都?一如既往地喜欢他。

“微微。”

忽然一声轻唤，引得少女又仰面望来。他吸了吸鼻了，两眼?却是明灿灿的，像是明亮的星星，在夜幕中熠熠发光。

竟比那烟火还要璀璨耀眼?。

“微微，”他?竟有些紧张，“那我们，也可以重?新开始吗？”

明微微一怔。

柳奚的身后，是无?边寂寥的夜色，连同着?寒风，将?男了的身形裹挟着?。他?应该是冷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了根本撑不住在寒风中站多久，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十分认真、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他?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即将?要失去糖果的孩了。

“微微，是我错了，我不该那般对你。明日我们去灵山寺祈福，我有许多话想要同你说。”

包括那八年，包括延命符。

这?一声，他?沉下气。往日的高岭之花、天之骄了，如今却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乞求。

“微微，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