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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泪眼朦胧,看看黑乎乎三团死寂人影,一咬牙,再次扯起老大的一只手。
麻烦都是他惹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十万块,够整了。
“欢迎下次再来哈。”冷燕秋关上了院门。
她真的不是个贪心的人,还不喜欢麻烦,能这样利利索索当晚就解决的生意,正正好。
院门外是如何一番兵荒马乱,冷燕秋就不理会了,家里多出的梯子也没挪动,倒是真心欢迎那哥儿几个再来送钱的样子。
王哥过来的时候,菜地已被整个儿打理过一遍,棵棵青菜水灵灵嫩生生的。
“燕秋妹妹,你家这菜怎么长得?我天天来摘都不带断顿儿的,你是上了什么好肥料吧?”
现在王哥家的水果店卖成大杂烩了,专门一组柜台摆放高档蔬菜,没料想竟然比水果的行情还要好,有不少老主顾天天去蹲点儿抢菜,闹得王哥都舍不得分给其它超市了,每次去分货都心疼的牙花子也疼。
每次来摘菜的时候还喜欢打听其中的诀窍,纳闷为什么菜长得快还格外好吃,每次他都得不到答案,但继续乐此不疲。
“今天就要开始搭大棚了,可能菜量会减少。”冷燕秋走过去喂鸡,盘算着是不是给母鸡们在大棚里留点空间来过冬。
“可别啊,现在就不够卖的!”王哥扬声反对,“真要量少了,我可得狠下心给那几家超市断供。”
“都随你。”
一群个头不一的母鸡抢着啄食菜叶子,这是它们每天的加餐,王哥凑过来看,眼睛泛出绿光。
“我店里不够卖的菜,你舍得给它们吃?啧啧,妹妹,要不叫哥抓几只回去?看这毛色亮的,肉肯定香!”
冷燕秋还没回话,母鸡群忽然暴动起来,放弃了鲜美的菜叶子,蜂拥到王哥身前的竹篱笆处,且扑打着翅膀跳起来飞起来要用尖嘴巴去叨王哥的下巴!
没预料到吧?冷燕秋都瞪圆了眼睛,王哥更是仓皇失措猛地后退,一屁股坐到了菜畦垄上,压折了一株黄瓜秧。
好几根顶花带刺的小黄瓜来不及长大了。
“你这鸡成精了?”王哥哭丧着脸,再不敢往竹篱笆前凑,更不要妄想吃到香喷喷的鸡“精”味儿。
冷燕秋在尽力安抚狂躁的母鸡们,一铁锨沙子送进去,折掉的黄瓜秧带小黄瓜送进去,终于抚平了母鸡们受伤的心。
大家伙每天拼命下蛋,做主人的要知足,交友更得谨慎!
冷燕秋竟然感知到了母鸡们的情绪,扭头看站得远远地王哥,神色莫名。
竟然被王哥猜中了,这群母鸡里确实有想成精的!
她又把视线投向柴禾垛,那一家子也不傻,王哥天天来都没发现还有肥兔子出没。
今天是周末,可以在家看顾着大棚工程进展,冷燕秋想了想要不要追加投资鸟枪换炮整个上点儿档次的大棚,自己给自己摇了摇头。
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冷志强回来的时候也保不准杀伤力多强,趁她不在家跑来给砸个稀巴烂的话,卖了他也赔不起。
还是简易的吧,挖地沟垒土墙搭竹片蒙塑料膜盖草帘子,关键地方再补充点金属架构。
等包工的吴师傅运来大棚材料,听冷燕秋表示还可以把预算稍稍抬高些,很是高兴,钱多了才敢铺排嘛。
“你这孩子做事儿大气,多加个两万的话,人在大棚里面能直起腰来随便走动;炉子烟道也能给你整治好;架子结实了棚顶有个破损还能爬上去人收拾……”
总之多花两万便哪哪儿都合适,可见之前上限是三万的大棚有多么捉襟见肘。
彼此都觉得满意,干起活儿来就顺畅。一趟一趟的材料拉来,搁置在墙根下;十几个小工扛着家什下车,挖地基的,和泥塑形脱土坯的,偌大的院子热闹起来。
就是吧,真的毁掉不少菜苗儿,还有干活的小工随手揪根小黄瓜扭个西红柿往嘴里填。
更令人讨厌的是,冷燕秋一人作为主家,监督着材料的安放和施工范围,直接引发小工们的无聊趣味。
“妹子,家大人呢?自己过日子啊?嘿嘿。”
“去去去你个孙子叫谁妹子呢?妹妹看我,我是你三哥!”
“妹子给哥倒碗水去呗!”
“哈哈哈妹妹你坐船头哦哦,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小船荡悠悠……”
“不对不对,这么唱才对,妹妹你倒碗水哦哦,哥哥就跟你走,恩恩爱爱跟呀跟你走……”
“哈哈哈哈……”
这是看包工头吴师傅不在,一个个挤眉弄眼,心里痒痒嘴巴痒痒皮肉也痒痒了。
跟个小羊羔掉进狼群一样的瘦弱小姑娘,慢吞吞走向摇头摆尾唱歌的小工,立即引起一阵呼哨声。
“歌词改得挺好啊!什么文化程度?”冷燕秋边走边问。
“初,初中!”小工不唱了,不知为什么,回答得有些紧张。
呼哨声更响了,还有起哄架秧子的:“初一都没念完的货儿,哪儿是他改的词?听来哄小姑娘跟他入洞房的——”
“啊”“砰砰”“哎呦”,小小的世界只剩下惨叫,再无歌声戏谑声。
唱歌的身子飞出去,飞向“入洞房”的。
俩人从相隔六七米的直线距离亲密碰撞在一起,然后双双继续一起滑行,再一起摔倒,与地面亲吻。
可惜了菜地里的菜苗,它们用生命换来了两个人类的平安降落。
冷燕秋也心疼这些菜苗,掏出手机,熟练地出示二维码:“按损坏两斤赔偿吧,六十块钱,再给我把菜地恢复原样。”
她转头,看向依然在目瞪狗呆的其余小工们:“黄瓜西红柿按个儿算吧,一个十块钱,便宜你们了。”
刚才笑着唱着呼哨着的十几个小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怀疑一切都是梦,怎么还没醒?躺地上“哎呦哎呦”的兄弟,叫得跟真的一样。
你相信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能徒手薅起个二十啷当的泥瓦工掷飞六七米吗?
知道你们还不信,秋姐再示范一次。
手里还拿着个半青西红柿的汉子,来飞一个,走着!
“韭菜价格高,再加一百二。”
“西红柿小工”从韭菜地里坐起身,“坐飞机”的经历可真刺激啊,速度快距离远关键还不受伤,身上不咋疼。
“黄瓜小工”第一个确认了不是梦,他看到冷燕秋的眼神扫过来,他不想下一个坐飞机,他有手机:“我,我要扫码!”
绿莹莹的二维码,附赠一个微笑服务。
微笑一收,“黄瓜小工”立刻怂:“这是一根的钱,我还有,再扫,再扫。”
那可是小黄瓜,虽然味道不错,但小到袖珍了都!
反正再不敢随便手贱拧人家的菜了,成本太高!
想浑水摸鱼的,接收到冷燕秋落到脸上的眼神,也都摸出自己的手机。
小工嘛,竟是年轻人,早已忘记了带现金的概念,一只手机走天下。
入洞房的俩人也灰头土脸过来扫码了,竟然还有庆幸的意思,得亏没给飞到韭菜地里去啊!
韭菜地里那位,半青的西红柿早甩到竹篱笆里面去了,算他请母鸡们的客,价钱照付。
加上压倒韭菜损失费,他得算是今天的“VIP”顾客,惠顾贰佰元整。
坐了飞机,人就闭嘴了;交了赔偿,人就安心了。
冷燕秋继续指挥,十几个小工指哪到哪,比包工头吴师傅的指派都好使。
叼着根烟,吴师傅在地头一蹲,蛮骄傲的说:“小冷啊,现在知道找我包工程靠谱儿了吧?我老吴半辈子闯下的名声,用料扎实不脱骨露毛不说,就我手底下这帮人,不是我吹,那真个顶个的老实能干不磨洋工。你自管上你的学去,我保准儿把大棚搭得安安稳稳敞敞亮亮。你就瞧好吧!”
吴师傅是镇上超市老板介绍来的,确实口碑不错。
看看埋头干活儿个个听话的鹌鹑似的小工,冷燕秋点头认可:“我给您留把院门钥匙,劳烦照顾着菜园子里的菜、鸡和鸡蛋,我就指着这三样挣钱糊口念书,大凡有了折耗,咱最后结账时折算哈。”
其实哪里用得着最后结算?冷燕秋肯定是随时发现随时找赔付,权当卖菜了,还附赠一次“坐飞机”,多划算呢!
完全不知道其中套路的吴师傅觉得客户要求有道理,站起来背着手又嘱咐一圈儿:别伤着菜苗;不许靠近鸡群占据的竹篱笆;要是发现有偷拿主家鸡蛋的,不但按一枚十块钱来赔,还会被赶出工程队。
这是听超市老板说过她家鸡蛋多么金贵。
“咯咯哒!”竹篱笆里传来高亢的应和声,一只浑身雪白羽毛却黑嘴黑爪的母鸡面对菜地的方向,身子却左右巡视着,步子迈得很大很快很骄傲,六亲不认的一字步,跟走台的模特似的。
冷燕秋顿时怀疑,早上王哥被母鸡群起而攻之事件,就是被这只乌鸡领导的。
本地产芦花鸡群里,混进一只白毛乌鸡,人家自己知道身价高,可不得自主安排个领导职位?
“好好下蛋,官瘾太大容易被吃掉!”冷燕秋过去拾蛋,轻声教育。
白毛乌鸡一鸡脸无辜,黑黢黢的眼珠子与黑黢黢的鸡冠与嘴下面的“胡”,完全分不清楚。
关键是这货还跟定冷燕秋的脚步了,亦步亦趋,你停它就停,鸡嘴里不断地轻叫“咯咯哒咯咯咯咯哒”。
敢情在它这里,“咯咯哒”不仅仅代表下蛋了。
冷燕秋没办法忽视白毛乌鸡的表述了,人家堵住竹篱笆门“咯咯哒”。
“你,是想叫我给你抓只大公鸡来?”冷燕秋双手各放着两颗鸡蛋,蹲下身来,跟白毛乌鸡对视。
“咯咯哒!咯咯咯咯哒!”白毛乌鸡忽闪两下失去飞翔能力的翅膀,点头如啄米。
冷燕秋捂脸:“你还想要只漂亮的,乌鸡中的大公鸡?”
“咯咯哒!”白毛乌鸡貌似满意了,让开了出口。
乌鸡的黑脸有没有脸红?真看不出来。
再次回头的冷燕秋,看到走出模特步的白毛乌鸡又率领着母鸡队伍去啄食沙子了,怀疑刚才那番对话其实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修真界的灵鸡都没这么多事儿,还都是被吃掉的命,这个灵气稀薄的凡俗地儿又怎么可能给一只鸡开启灵智?
不过,真买只漂亮的大公鸡回来也不是不可,原先日子过得糙,只注重母鸡下蛋的实用功能,完全没讲究过母鸡也应该提高生活质量,找个伴儿啥的。
还是飘了,自己过日子都能想着兼济天下了。
冷燕秋回屋,听见吴师傅在询问:“二子你肩膀头儿怎么滴了?还有来松,今儿干活儿怎么一个劲儿揉肩膀,累着了?”
“没,没有。”
“可能是夜里睡觉儿没盖好被子,凉着肩膀了。”
冷燕秋垂下眼帘,右手使力使猛了,酸疼。
下次请人“坐飞机”,要换双手发力。
放好鸡蛋,原本计划翻翻书的,可大概是院子里太过嘈杂的原因,她这颗道心竟然稳不住,“砰砰砰”跳得自己能听见响。
正午的时候,吴师傅带着人出去吃饭了,之前说好的工程全包,冷燕秋不需要料理饭食。
院子安静下来,照说这就心里也得安宁了吧?然而并不是,冷燕秋在院门处来回几次,最后取了把铁锨去清理院墙外的脏污痕迹。
昨夜的痕迹,你不能指望一群贼厮费劲八叉滚回家前还想着给打扫卫生。
大中午的,一道细瘦的身影,来来回回铲土培土,还去紧挨的田间地头挖了几十棵野菊花,贴着墙根栽上。
如果来年还住在这里,野菊花会繁衍生息开来,开放在她的屋前屋后吗?
汗水沾湿了额前碎发,冷燕秋停下劳作,像一个经年老农的模样,一手拄着铁锨把在胸前,一手抹汗。
刚刚因为劳作而安稳下来的心脏,骤然被攥紧了似的。
有纷乱的声音似有若无……近了。
从西面而来,且来势汹汹的人影,在阳光朗照下,有种斑驳的光影。
马刘村村西头,只有一道细瘦的身影,一手拄着一把铁锨,下巴抵在手背上,另一只手从额前换到胸口,微微地按压着,像要把那颗“砰砰”巨响着的心脏安抚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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