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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
莫执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倏。火焰前进了。
“快救火,快救火!”有人开始大喊。
“啥……着……着火……”有个护卫喝的酩酊大醉,咕噜冒了几个字以后又躺了回去。
“救……救火去……”有些人还算残留着些许意识,但支力不稳,踉踉跄跄。
酒桌上嘈嘈一片。“造了孽了。”“咋偏偏是这个时候。”莫执听到身边有人在说。
“大家别急,听我说。”兰生挽着红袖跑到了酒席的中央,红豆紧跟在侧,“喝了酒的服喝醉了的下山,还清醒的跟我一块去救火,记住,老办法,囊水扑火,挖沟划沙。还有,一定要记得,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一旦转了风向谁都跑不掉。。”
“我跟你一起去。”纪山吾站了起来。
“好。”兰生看向这边,点头。
“我也去。”“我也去。”陆续有人站起身。
“我也去。”莫执也站了起来。
“陆兄……”兰生越过人群看着莫执,面有忧色,“陆兄悌心,兰生感激,不过陆兄体贵,且陆先生尚不知所踪,还是先寻陆先生,再下山避图为好。”
“师傅他这么大人了,有危险了他自己会跑的,我刚上座没多久,还一口酒没喝,这里我最清醒。”
“嗯……好吧”兰生似乎颇为犹豫、为难,“不过陆兄记住,救火先顾己,如有危险,万万以自身性命为重。”
“知道知道,我可怕死。”莫执挽起袖子,救火如打仗,父亲告诫过他。自己还有家国大业重担在身,不可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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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个。”兰生递给莫执一个……这个是什么?
“这是牛的膀胱制成的水囊,你将其注入水并然后扎紧注水口。”
“然后?”
“把这里的水袋都装完,一齐扔到火堆里。水囊遇火会破裂,能往四周撒水。”
鹦鹉村旁间有一条溪流,莫执来的路上还口头感慨过这儿似乎是很久没下雨了,溪流里淌的都是细细的汨流。。
“这儿,经常失火吗?”否则为什么常备有水囊?
“难免的事。”兰生抬头望着天边,火海妖舞,芳霏印帘。
“怎么这火比之前大这么多?”旁边有人嘀咕,那是一个看着有些瘦削的村里人。
“是啊,咋回事?”一旁有人附和。
“这本就是旱火的季节。”兰生说。
“不是前几天才去挖了沙道吗,火起的跟没挖似的。”
“那东西顶个屁用,次次挖,从不见顶个逼用。”
“还是有用的。这次说不定就是哪个逼崽子偷懒了。一人偷懒,害死全家。”
“谁偷懒谁全家死光,害老子酒都没喝两口。”
“哟,还不是大清早赖床上跟娘们儿调情呢,怪谁呢?”
“赖你娘西……”
这帮人……说话有点虎啊。莫执下意识眼角瞄了一眼兰生,相比之下,兰生的言辞在这儿显得实在格格不入。
“好了吗?”兰生起身。
“没呢没呢。”
“那我再等等,你们快点。”兰生也没有出言训斥,明明兰生才是这里年纪最幼看着最稚气未脱的人,却好似最为沉重和悲伤。他看着路一旁的鹦鹉草,又看向天边,眼睛里浮动着点点红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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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耀大人,司耀大人。”越蘅芜推开了那扇久落风尘的大门,看见了闭目端坐的长者,长者须发皆无,眉目长垂,远处看似是一尊佛像。
“城主……大人。”长者睁开缓重的眼睛,欲站起却全身颤巍,在他说完“大人”之后,似乎失去了气力,整个人又重新跌落在地,灰尘扑面。
“司耀大人。”越蘅芜扶住长者的双手,咳咳,长者咳出一口浊气。
“舞雩,还是算了。”莫怀璧也出现在了门口,他一身蓑衣还未来得及换,衣裤上全是泥灰,“一片草药而已,烧了便烧了。”
“司耀大人,蘅芜也不想叨扰你,只是这火势起得异常凶猛,再这样下去,不止是鹦鹉村,还有隔壁的雅庄,许骓都逃不过。元璧已在安排人撤离,不过毕竟是人生根发芽之地,怕是许多人根本不愿离去,一耽搁恐生祸害。”
“鹦鹉村?那是哪?”长者的眼睛有些涣散。
“
在雅庄旁边的山里,是晚年间有的村子。”
“哦……这样啊。”长者迟钝地点了点头。
“要不,让长生去吧?她也该成长了。”越蘅芜说。
“成长?”长者似乎是对这词感觉有些陌生,他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她还小,还是老朽去吧。”
越蘅芜扶住长者,长者缓缓地起了身。
“司耀大人,您的身体?”
“还行,还行,还撑得住。”长者移开越蘅芜扶他的手,说,“走吧,该有时终该有,该走时终须走。”
“我去找人备车马。”莫怀璧倚在门边。
“二皇子。”长者忽然开口,“老朽拜托你一件事。”
“司耀请说。”莫怀璧听到长者如此郑重的语气,也不勉立正了身形。
“长生还小,别难为他。”
“好。”莫怀璧虽然应声了,但他心里却觉得疑惑,这长生,自己见不过几次,又何谈难为他呢?
不过细说起来,这位父皇派在这里的“司耀”大人,自己亦是一年到头见不上一面,传说这位司耀有移山填海、断壁连城之能,但自己从小到大却是从未见过,他只见过这位司耀像是冬眠一样坐在这老色沉沉的房间里,你一碰他,他好像就要散架。
不过,舞雩说她见过,那便相信她。这儿深重,她常往这儿走,长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肯定心里有底。
既然如此,那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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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莫执看着身边的小女孩儿,忍不住叫出声。他们一路往火势大的地方跑,每个人手里都兜着四五个水囊,但没想慌乱的大人群中还混了一个小女孩。兰因还穿着那件有点发旧的布衣,她的双手捧着两个水囊,跑动在人群里,扑闪的双眼渍满了汗水。
兰因转过身,似乎在疑惑谁在叫她,见没人再招呼,便又回身跑去。
兰生呢?兰生?莫执四下找了一圈,却没看见兰生的影子。他和红豆出发前去换了寻常衣物,实在是不显眼,四下混乱,人潮涌动确实难找,但,人呢,人呢?
“兰因。”莫执直接拦下了女孩,身边的人还在鱼贯而过,“你哥
呢?”
“我哥?”兰因似乎认出了莫执是之前兰生领着见过面的人,“我……我不知道。”
“谁让你来的?你赶快下山去。”莫执伸手就要去拿兰因手里的两个水囊。
“不行,我要过去。”兰因转过身,不管不顾径直跑走了。
“诶你怎么……”莫执气得跺了跺脚,怎么搞的?怎么兰因也在这儿?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兰生人呢?
呼。风一吹,火势好似又大了几分,这儿已经快到火海的边缘了,火势妖烈,莫执的脑袋也开始一滴滴渍下汗水。
不管了,先救火吧。
莫执继续往前跑去,嘭,一个水囊在空中炸裂,水花四散。
水花泼洒而下,林间的火势好像减弱了一些,莫执舒了一口气。这儿已经快到了村子的边沿,火是从山上过来的,山上都是林木,一路烧到这儿,再烧就是村里种的一大片鹦鹉草。
火势正烧到村里种的这片鹦鹉草的边沿,欲携势而来却仿佛被空气墙在了一边,火焰顺着风势飘扬,一闪一闪,张牙舞爪,火海边的鹦鹉草摇着娇弱的尾帆,一闪一闪,好似随时会被吹走,又好似随时会被淹没。刚刚那个炸裂的水囊似乎浇熄了一些火海的气焰,几丝火丝折转在空中,没了色彩。
水囊是由动物的膀胱做成的,装满水,打成结,扔到空中,水囊的脂皮会被热火瞬间烧熔,水囊里承装的水在空中炸裂四散,俯洒周围,好似雨水四落。这么做,要远胜过水桶装水来回辛慈收效颇微。
莫执把手中的五个水囊放到地上,此时不少水囊在空中此起彼伏地裂破,莫执拿起其中一个,准备往远些火势大的地方扔,他凝神望着远方,找好了位置,准备起力掷出。
这也算是他当年万叶取一练出来的技能之一,什么力道,什么样的角度,扔什么重量的物体,能到什么位置,他能摸得八九不离十,他本想问这不是刺客才学的道道儿吗,不过教自己的老师早年间也确实是个刺客,他也便咽下了口水。
莫执起好了力道,水囊在他手中却突然停滞了,他本只是看着往火海的深处看了一眼,便难以置信
地愣在了原地。
在火势的最远边,仿佛有些遥远的山上,一棵棵枫树正摇曳地炙烤着,树皮被烤焦,呲呲呲地剥落,一颗小树倒下,靠在大树的枝干上,没过多久,大树也支撑不住了,叶子像伞沿的雨珠一样洒落,大树倾颓,倒在小树上,小树被轰然压在身下。
不,那不是一棵小树,其实莫执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一棵小树,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被烧焦了的人,他倚在大树旁,像是一棵倚求安慰的小树。大树轰然的倒下,把他碾压在一片焦火中。
“陆兄。”
“啊。”莫执猛地回神过来,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手里的水囊掉在了地上。
“你,你有见到兰因吗?”是兰生,兰生浑身是汗,脸红得发亮,他喘着粗气,全身上下湿透了,像是刚在火里飞奔了一里地。
“兰因?没有没有。”莫执脱口而出,转念一想才发觉有些不对,“不,不,我之前看见她了,她在我前面跑过来的。你怎么不让她下山?”
“我,我没注意,我再去,再去找找。”不知为何,兰生此时的慌张无措写在了脸上,莫执从未见过这样的兰生。
“你……你歇会儿吧,我去找,你把这些水囊扔了。”
“多谢陆兄,不,不劳烦你了,多谢。”说完,兰生也没再吭一声,转头跑走了。
“诶你怎么……”兰生又跺了跺地,这兄妹俩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把兰因留在身边。
不管了,先灭火,莫执重新拿起水囊,尽量控制自己眼睛不随便乱瞟。
“小执。”
“嗯?”又有人在背后拍了下莫执,而且,这种叫法……
“师傅?”莫执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湖光眼色中倒映出自己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但他依然一尘不染,仿佛他只是这天地田野泥土和火海间的一位过客。
“跟我来。”陆离的语气平淡如常,说话也惜字如金。
“去干什么?”莫执转过头,扔出了手里的水囊。
“来了就知道。”
“我要先灭火。”
“这火,你灭不了。
跟我来,或许还有转机。”又来了又来了,这天上地下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唯我独尊的范儿,莫执撇着嘴看着陆离。
“相信我。”不知为何,陆离的眼神异常地坚定,他的眼神仿佛能穿云越山,看见一切。他的身后就是熊熊大火,但他似乎遗世独立,只剩不容置喙的神色。
“我先把这几个水囊扔了。”莫执嘟嘟囔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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