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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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洞天。

莫执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词的含义，当他顺着绝壁一跃而起跃入瀑布之中时，激荡的水花扑满了他的脸，但这并没能遮挡他的视线，他仰起头，看见那个洞穴在他的眼中愈发的清晰。

他来到这儿并非鬼使神差，而是在师傅提醒他胖掌柜在上层有一间别院之后，他突然意识到，这暗市收益颇大，难道只游行于这下层的穷苦老百姓之间吗？更别说那鹦鹉草，均归朝廷征收，假使有人中饱私囊，私自拿到这暗市买卖，那也不是等闲人等可以做到的。

瀑布的中间为何会有一个洞穴，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它在瀑布产生伊始就存在，属于天地造化；二是，它是人工穿凿出来的。假如是后者，那这洞穴势必不是从洞穴外部往里打孔造洞，而是从里边往外穿洞成穴，因为这岩壁在瀑布的日夜冲刷之下，变得极其地湿腻光滑，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日日倚着瀑布边沿打出这个洞穴来，那也就是说，是有人从里边挖了这个洞穴，那这挖掘的，一定是在某处地面。洞穴理边别有洞天。

镫。莫执的这根树枝果然并非凡物，他每次使力树枝都能插进这岩壁几尺，而且丝毫不费力，比自己精心挑选的斧镐好用多了，莫执意识到插入岩壁的那截树枝可能如同那天一样起了某种变化，但他甫一拔出来，它却还是模样如初，丝毫看不到任何变化。

莫执决定先不去管它，关于这柄树枝的秘密或许自己只能回家问安槐叔。

他换着左手的斧镐和右手的树枝一路往上爬，瀑布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在他的身后，偶尔行至凸起处，还不得不享受一把畅快淋漓的泼水浴，他抬头望着，只有黑色的岩壁和白色的瀑布。莫执曾想过，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后来他想通了，是醒来后发现自己在水里，然后你奋力地向上游，却怎么游都游不到水面。

今日之遭遇倒有些异曲同工了，唯一的区别在于，他终究还是有些盼头，那盼头就是，那个洞穴！

莫执一边吐着水一边往上爬，他的头湿的就像是一颗光头，衣服湿的估计能再拧出一个他的重量来

，莫执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怀念那朝歌露，至少吃那药的时候心里是暖烘烘的。

遭罪啊，遭罪。

今晚肯定要卧一场重病。

就差一点了，再加把劲啊，莫执。

今晚回去吃烤鸡。

不，要吃就吃那烧花鸡。

莫执一路胡思乱想，胡作非为，胡言乱语，才得以抵挡住自己打退堂鼓的心理，所幸，皇天后土，庇佑有心人，莫执终于摸到了那洞穴的边沿。

啊唔噫啊唔噫啊。

莫执刚探出头去，就看到了那洞穴的较深处竟有两个人影，他们说的话传到瀑布边沿已实在是含糊不清，莫执只听得到他们是在说话，但更多的还是身边瀑布的巨大的轰鸣声。

他尽量仰着脖子，使得自己黑漆漆的脑袋不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中，他先快速地扫了扫这洞穴深处，果然洞穴深处实则还有通道，而且不止一条，是好几条，看来果然如自己想的那样，那个通道可以通往地面，这泊爻城的巨大的岩壁，实则隐藏了一条条暗道，或许还有一间间暗室，和一个个秘密！

这是暗市吗？莫执还不能确定，但他可以确定此处隐藏着这个城市的秘密。

莫执接着观察着那两个人影，两人在一座长桌的一前一后，桌上摆的是连篇的画卷和案牍，桌后的那人看服饰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士，而另一个，则是身材佝偻矮小的男人，他只够得到女人的肩膀，他一跳一跳的，越过那对他来说小山似的案牍，嘴里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莫执并听不见他说什么，只看见他交给了女人一袋包裹，又从女人手里拿了几个银币，还借机揩了一下女人的油，临走时还回头给了女人一个飞吻。

老色鬼。莫执只恨自己处境逼仄，不然一定要甩他一块石头。

过了不久，另一个通道处又出来了一人，是他？莫执有些吃惊，这个人他分明见过，还是个大义凛然的卑鄙小人，大义凛然指的是他不趁人之危，卑鄙小人指的是他打不过自己，就下毒。

是的，就是当日背着长剑闯进房间的那个大汉。他如今依旧背着那柄长剑，人几乎够到了他所站之处

的壁沿。

两人似乎颇为熟稔地言语了几句，大汉从兜里拿出了一张画卷，他摊开了画卷，对着女人双指比划，最终把画卷交到了女人的手里。莫执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画卷透析的背影，那画卷上隐约画着一张人像，莫执再细细看着，他突然看懂了画上的人是谁，这画卷上的人他也见过，正是当日躺在湖底的那个“灵介”！

这是什么意思？一般画卷画的是人像，便意味着画卷上的人是一个目标，要么是被寻找，要么是，被通缉。

所以那个姑娘是被通缉了？

莫执再睁眼望去，那大汉快速地在那一叠画卷中扫了几眼，便走进了其中的一个通道。

他已摸清了这洞穴的门路，便想寻着那大汉而去，看看有什么蹊跷，但若要走进那洞穴理，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女人就那么明晃晃地站在洞穴中间，无论从四通八达的哪条通道中来，最终都一定会见到她，而自己无论想从四通八达的哪条通道中去，也不得不经过她身边。莫执还没有鬼影迷踪从一个人身边神不知鬼不觉地穿梭的能力，于是他便继续待着，继续任由大水浇灌自己的身体。他在心里真诚地祝愿今日的夜幕早些到来，只有夜幕降临，那才会成为他的时间。

莫执一直等到暮色西垂，万籁俱寂（除了瀑布）才终于跳上了洞穴，泼，他吐了一口水，唔唔唔，他又甩了甩头发。

洞穴理已许久没有动静了，但那长桌和画卷都还摆着，莫执移步走过去，看见那脸上带着雀斑的小姑娘的画像正摆在第一张，右下角写有四字落款：天字甲等。在天字甲等的右测写着一个数字：贰。

悬赏。这是莫执对这儿的第一印象，甚至他有些怀疑这儿究竟跟暗市有没有关系。因为刚才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的举动都更像是在揭榜，而不像是买卖。

莫执把那画卷一张张往后翻，形形色色的人像，右下角分别写着天字甲等、地字乙等还有地字丙等、玄字乙等、黄字丁等种种，右侧的数字则是壹贰叁肆，未见着伍字，有些画像的右下角被画了个红印，还有的右下角空空荡荡，莫执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天字甲等，这莫执想得明白，应该指的是头一档的悬赏，或许赏钱最高，但地字还有地字甲等乙等丙等丁等四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指的是执行的难度吗？

而这画卷中，有一些甚至连画像都没有，只有写着姓名和地点，难道这是官府的悬赏吗？画像上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可是，那少女又怎么会是恶人呢？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心思尚未成熟的小姑娘。

不过，当时在日月客栈，那大汉曾经说过，想要那少女的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噔，莫执的眼睛突地瞪大了，在这一堆画卷当中，居然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那今日在下层见到的那个绝音小官人，画像上写着他的名字：梁三月，那画像上还写着：初八，笺榆客栈。

初八是什么时候？正是后日。

这绝对是一个非常不寻常的日子。

不过，他为什么也会在这份通缉名单当中？他若被通缉了，为何今日午时还大摇大摆地在那么多人中间卖艺呢？难道这并不是通缉单，而是某种赏契或者求诚令，找到他是为了让他为自己做事？

莫执悬着心一路翻完，共计两个天字甲等和六个地字，梁三月是地字乙等。

没有出现他或者师傅的脸，还有兰生和兰因的脸，莫执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刚刚他的确有些没来由地担心。

翻完画像，莫执便想继续翻那一旁的文书：奎友村山后出现一人面……

稀簌。

“居然忘拿东西了，真是遭罪。”那女人提着灯笼折返回来，往长桌上搜搂了几份文书，“怎么湿了？难不成又渗水了？”

女人咕哝了几句，吹了吹湿了的画像，她把那画卷和文书都往一侧挪了挪，便提着灯笼离开了。

嘀，嘀，嘀。

莫执身上的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他刚刚听到人脚步的声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岩顶，此刻，他的树枝还一袖插入那岩壁中，支撑着自己如蜥蜴般紧贴着岩顶的重量。

莫执扭头看着那灯笼渐行渐远，呼，他舒了一口气，这辈子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过，而且这种蝇营狗

苟的生活可能还需要持续很久。他拔出树枝，整个人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莫执觉察到自己的树枝起了某种微小的变化，它的表面散发着淡淡的荧绿色的光辉，这辉色很不明显，在常人看人或许只是夜色中的萤火虫一般，而这一点点荧绿色的光辉也很快一闪而逝，整个洞穴又陷入了那种黑色的沉静。

莫执想了想，又故技重施，重新攀上了自己刚刚所在的那片岩顶，一路攀爬，莫执双目紧锁着这根树枝，果然，共于两处地方它都会散着那荧色的光辉，难道这些地方有什么蹊跷？

记得老人们常说，你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对你的人生都有意义。果然如此，原先为了攀崖买的那斧镐，在这儿竟还能拿来挖洞。

莫执拿出那斧镐来，小心翼翼地穿凿着那岩顶，老实说，这个动作有些难度，莫执仅以一手之力紧栓着那根树枝，两脚勾兑着墙上的凹起处，借以将自己整个人如壁虎般黏在岩壁上，而他的另一只手则及其谨慎小心地镐打着岩壁，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谁知道这儿还会不会来人呢，要是那人提着灯笼往岩顶上一照，自己这只大壁虎怕是要把人吓晕过去。

铛。

铛。

咚，咚，莫执看到那穿凿开的小洞里叽里咕噜掉出一块荧绿色的石头来，刚好掉到他的怀里，他放开卡着的双脚，如一片树叶般落到了地上。

虽然个头有点小，但莫执看得出来，这是一块萤铁石。

为什么这儿也会有萤铁石，不是说整个陆兆国只有莫多克产这萤铁石吗？

等等……

莫执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泊爻城上层与下层的土地中间会挖了这么一片洞穴和隧道，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是为了做什么暗市或者悬赏用的，他们是为了，萤铁石。

这么一说就说得通了，有人或许是因为盗墓或者什么原因在这泊爻城挖山取洞，不经意间却挖到了萤铁石，这萤铁石可是宝贝，于是泊爻城的地底下便一路被挖出了不少洞穴和隧道，最终这些洞穴一物两用，成为今天悬赏和揭契的地方。

虽然有点小，不过终归是宝贝，莫执把

那萤铁石收入怀里。

不过，要说真正的宝贝，那还是你啊……莫执拿起那根平平无奇的树枝，这几天这根树枝给了他太多的惊喜，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这树枝是什么吸人精血的邪物，因为乡野传说中的这种宝物都是摄人精魄，控人心智的恶人才有的，什么圣人大师拿的都是金光闪耀的圣剑，不过这根树枝可是小鹿给他的……

别的不说，小鹿是头好鹿，这莫执可以确定。

算了，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办正事要紧。

莫执赶紧把那剩下的一处萤铁石也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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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成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