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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心殿内。
汪德贵收到慈宁宫的消息,立即快步走进内殿。
上次的经验,让他知道,陛下不会管太后刁难宁婕妤。
但是,陛下怎么想是一回事,做属下的,都得及时汇报。
“陛下,今日诸位妃嫔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娘娘让宁婕妤留下磕头祈福……”汪德贵试探着禀报。
正在批阅折子的赫连祁眉头一皱,看向汪德贵,“什么磕头?什么祈福?”
“佛塔的主持说……”汪德贵将太后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如今外面大雨,宁婕妤正跪着磕头……”
犹如晴天一道霹雳。
赫连祁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这些时日,他一叶障目,倒是忘了这一点。
赫连祁刷地一下从龙椅上起身,立即往外走去。
“陛下,外面雨大……”汪德贵赶紧追上。
庄妃的仪仗来到乾心殿的时候,正看见陛下銮驾离开的背影……
“娘娘,您不是来找陛下的吗?怎么不上去请安?”婢女疑惑问道。
庄妃望着赫连祁离开的背影,默默咬唇,“他已经知道了,不必我多来一趟……”
皇帝一向不管太后责罚妃嫔的事……
她不确定赫连祁会不会去救宁婉音,所以来帮宁婉音求情……
她自己在太后面前又说不上话。
现在能帮宁婉音的,只有赫连祁。
但看见赫连祁匆匆离开的背影,她心中还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陛下果然很喜欢她。
“回琳琅宫吧。”庄妃怏怏垂眸。
……
大雨倾盆。
薛锦嫣乘着太后特意派去接她的凤轿,到了慈宁宫。薛锦嫣踩着春凳下车,婢女忙不迭撑着油纸伞,不让雨珠打湿她的衣袂。
薛锦嫣一眼便看到了跪在门前的宁婉音。
她冲着佛塔的方向,一拜一叩首。
“不是说要声声落地吗?我怎么没听到响呢?”薛锦嫣径直走到宁婉音面前,居高临下冷笑。
就这种卑贱之人,也敢扇自己耳光?
薛锦嫣向来以尊贵的身份自傲,从来没想到受此奇耻大辱!
“雨声太大了,这磕头声就听不清了。”刘振殷勤答道。
薛锦嫣一脸惊讶,“那岂不是她偷懒,你们也察觉不出了吗?为大炎祈福国运之事,怎能如此疏忽大意!”
“主子指点的是。这都是小的一时疏忽……”刘振心领神会,对着左右两个太监道:
“宁婕妤看来是不太会磕头,你们好好去教教她。”
两个太监心领神会,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押着宁婉音的肩膀,按着宁婉音的头,狠狠往地上撞。
莲蕊拼命拦着,“放开!你们放开……”
薛锦嫣望着这一幕,才觉得心中解气多了。
但下一刻……
“住手!”一道冷厉的男声传来。
众人齐齐回头,看见那明黄色的仪仗,赶紧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赫连祁一眼看见跪在雨中的女子,青丝散乱,额头青肿,鲜血刚刚流出,又与雨水顺着一起流下。
小女子看着他,眼中泛起一丝期待的神色,又低低垂眸,没有唤他。
赫连祁觉得心底有点堵,他径直走到宁婉音面前,向着她伸出手,“起来吧。”
“嫔妾要为大炎祈福……”宁婉音低声道。
赫连祁皱起眉头,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径直往龙辇上而去,吩咐汪德贵道:
“去泠雪阁,传女医过来。”
随后轻描淡写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群人:
“对宁婕妤不敬者,杖毙。”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祈福之事,确实不容疏忽。但母后似乎找错人了,宁老夫人是代她祈福,说到底,祈福之人,还是母后。那宫中应该找一个与母后血缘相关的妃嫔,这福分,非薛贵人莫属。”
“此事,朕便交给你了。”赫连祁盯着薛锦嫣说完这一句。
转身上了龙辇。
薛锦嫣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几个太监也哭着喊道,“陛下饶命……”
……
泠雪阁里。
赫连祁抱着宁婉音进了寝殿。
孙女医急急忙忙赶来,给宁婉音上药以后,禀报道:
“陛下,婕妤的额头是皮外伤,不严重。伤口尚浅,不会留疤,但要注意不能沾水。”
“很好,你下去吧。”赫连祁点点头,又吩咐莲蕊道:
“伺候你家主子更衣,别弄湿额头。”
莲蕊领命。
宁婉音却恭恭敬敬跪下行礼道:“多谢陛下关心。嫔妾已经无碍,陛下龙体为重,还请陛下先回去更衣吧。”
宁婉音浑身湿漉漉的,皇帝抱过她以后,身上也湿了大半。
“你在赶朕走?”赫连祁明显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生分。
“嫔妾不敢。嫔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必定是惹得陛下厌弃,陛下才不愿意来泠雪阁。今日承蒙陛下垂怜,救嫔妾一次,已经是感激涕零,又岂敢继续在陛下面前碍眼。”宁婉音眼眶红红,眼泪滴滴砸落。
说是不敢。
那就是在怨他。
赫连祁并不觉得生气,倒是生出一丝怜惜。
她不仅没有做错什么,而且做的很好。
只不过是他信不过。
但薛太后提醒了他。
宁婉音的命,一直都在他的手中。
这一枚棋子,怎么用,放在哪,他说了算。
甚至不用他动手,只要他不再管宁婉音,薛家就能将她弄死。
在如此处境之下的宁婉音,唯有依靠皇帝。
但凡不蠢,她就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执掌着对方的生死,赫连祁自然也就能放心几分。
至少在宁婉音做出令他怀疑的事情之前,他可以先用着。
“不过是政务繁忙,几日未见你,你就对朕有如此误会。”赫连祁看向宁婉音,沉声道:
“朕若厌弃你,又岂会去慈宁宫接你?”
宁婉音仿佛闹着小性子,委屈巴巴低着头不看他:“许是陛下一时心善,怜悯嫔妾。总归是嫔妾不如旁人得陛下欢心,才教陛下久不来见嫔妾。”
她当然一字不能提皇帝对她的猜忌。
更不能替自己澄清辩解什么。
但对于皇帝的冷待,她也需要找个理由,比如,皇帝有了新欢。
“朕确是国事繁忙,疏忽了你。”赫连祁不便解释,敷衍地一笔带过,转而道:“你身子湿透了,小心风寒,朕与你一起去沐浴。”
宁婉音顺着台阶便下,脸颊微红抬眸羞涩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透着三分未尽的委屈,两分无辜,剩下则皆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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