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天子驾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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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三人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他们踏入寝宫，看到寝宫的景象之时，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颤。

他们很难将往日里那熟悉的意气风发，似乎无所不能的天子，和眼前这个奄奄一息，消瘦的像一根柴一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人联想在一起。

这大病啊，总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个人所有的精气神都是夺去，是那么的无情。

“陛下。”

三人沉重的开口，他们心里都知道陛下召见他们所为何事。

听到呼唤，洛乾艰难的睁开了眼睛，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又是昏昏沉沉的过去。

“三位爱卿来了。”

洛乾向洛懿使了个眼色，洛懿明悟，起身走到几人身前，拱手恭敬道：“见过宁王、丞相和宋国公三位大人。”

“太子多礼了。”

三人连连摆手，太子的这一番举动可谓是十分的谦卑了，也是给足了他们礼遇。

见到这般状况，洛乾轻声道：“三位爱卿，以后，就要麻烦三位辅佐太子，撑住我大梁了。”

三人心中一咯噔，真是托孤啊，托孤就代表着陛下觉得自己撑不过去了。

“父皇……”

洛懿想要说什么，但是被洛乾直接打断，他摆了摆手，示意洛懿现在不要插嘴。

“丞相，朕知道你担心什么，如今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眼看我大梁大夏将倾，各地反贼此起彼伏……”

郑文远叹了口气，他知道陛下说出这些话是心中有多么的很，沉重、难受。

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想要当一个圣明之君。在最开始那几年也确实如此，天下太平，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之前的那些战争带来的创伤正在被抹平。

但是那般盛况持续了才多少年啊？现在又是一副天下大乱的模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陛下……怕不是无时无刻不在自责吧。

“朕的枕下，有着一封朕亲自写的罪己诏，待朕驾崩后，便是将这封罪己诏公之于众，布告天下，以平民怨吧……“

说完这话后，洛乾仿佛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罪己诏啊……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需要发布罪己诏，罪己诏那代表了什么？那代表着天子有错，而天子是不可能有错的，也就是说他的错误已经是到了自己身为天子也是不可能抹去的地步了。

他错什么了……或许是在子嗣问题上太过天真，这才会有了太子叛乱，这才会有了夏兵之祸……

或许是他好大喜功，不过天下初定，便是大肆征募兵卒，想要率领大军北上消灭草原诸部……虽说没有做到横征暴敛的地步，但是到底把国家为数不多的财政大部分拿来养军。

当然到最后证明了他这支军队养的的确没错，都没有轮到他率领大军北上征讨草原，草原大军就已经是南下了。

那……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应当是没错的……不，或许错了，错与对已经是说不清了，天下百姓不会看的，如果是之前天下平定的那样的时候，百姓可能会觉得盛世明君当如是，但是一旦天下大乱，受到战乱之苦的百姓，就会将他的缺点无限放大，做的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而此时此刻洛懿已经是泪流满面了，这是……父皇为了让他顺利交接皇位，竟然是做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帝王下罪己诏，这已经是打算不要自己的身后名了，只为了能让百姓的怨恨放到他这个死人的身上，从而让新皇帝少些阻力，说不定还能用这个方法博取一些百姓的同情，为大梁再收拢些许民心。

“臣领命。”

郑文远郑重的点了点头，陛下……还是那个自己愿意追随的，有足够担当，有足够魄力的陛下！

洛乾又把视线放到了宁王身上，道：“宁王，朕便不和你说什么了，只是蜀地，拜托了。”

宁王，是宗王，这大梁的江山，也有着他的一份，洛乾相信对方会拼尽全力对付蜀地的叛乱。

“陛下放心，只要臣在一日，那蜀王翻不了天！”

洛宁沉声道，打了这么久，他已经是摸出了一套对付蜀国的方法了，哪怕对方这些日子试图跳脱出去，接触雍州，也不会有什么变故。

“宋国公，关中安危，尽在你身。”

洛乾又把目光放在宋国公林瑾瑜身上，眼神深邃。

宋国公明白陛下的意思，缓缓道：“臣乃陛下臣子，大梁国公！”

洛乾笑了，哈哈大笑，只是下一刻却是剧烈咳嗽了起来，这一下子让在场的几人惊骇不已，不过洛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太子，记住了，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要事先问过你这几位叔叔伯伯，他们都是我大梁的顶梁柱！”

洛懿恭声道：“儿臣记住了。”

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意，说实话突然就要接过皇位了，他的心中可谓是惶恐，再加上如今大梁内忧外患，令他束手无策，自然是要依赖这些老臣的。

洛乾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其他人先退下吧，宁王留下。”

四人面面相觑，最后另外三人都是告退，守候在寝宫之外，只留下洛宁一人。

“陛下有何交代，臣定竭尽全力！”

既然单独留下自己一个人，定然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自己，不过洛宁却是想不出来。

洛懿目光深邃，缓缓开口道：“除了蜀地的平叛，其他的事情，你便不要掺合了。”

洛宁瞳孔紧缩，这番话倒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还没有，等他思索其中奥妙，洛乾便是接着道：“老三那里，没有宗室，而你，姓洛，若是老三得了天下，只要你没有阻拦其中，定然还会用你。”

洛宁明白了，三皇子……大夏天子那里，没有宗室，用的人不是外戚，就是科举上来的流官，或是他自己发掘的人才，短时间内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十年后？二十年后？

没有宗室帮着，难免会让一些人有着不应该有的念头……

当然，若是大夏天子有朝一日进入长安，自然少不了投降的宗室，对那些人来说谁是天子都一样，反正他们还是宗室。

但是那些酒囊饭袋，他们无法帮衬到任何一点东西，反而是蛀虫，指望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况他们手上也没有什么力量，但是他洛宁不同，身为宁王，手上如今还掌控着天权、玉衡两军，若是有他在，洛家的江山还是永固。

说到底，哪怕夏军打到了长安，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自己家族内战罢了，这与其他人的立场不同……

不过，话虽如此……

沉默许久之后，洛宁才是应声，道：“臣明白了。”

洛乾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房梁，他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走马观花……

父皇……你来接我了么？

洛乾眼中仿佛看到了那许久未曾见到的面孔，说不上是恨还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心情却是平静得很……

“陛下？陛下？”

洛宁久未等到洛懿的回应，心中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抬头，只见陛下嘴角挂着笑意，眼睛却是闭上的……

他颤抖着把手放到洛乾鼻孔下，感受不到气息，瞳孔紧缩，带着愕然和悲哀。

“陛下，驾崩了！”

龙纪元年八月，大梁天子洛乾驾崩，其二子洛懿即位，发丧天下，消息传遍各方，令天下震动，那个统治天下，征战天下的天子……驾崩了？

大梁的天似乎真的塌了……

一时间各方不约而同的都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天下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后，定然是更轰烈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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